开学报到当天,第二间大课间就因为各种杂事儿被占了,同学们都在教室里坐着,而江皓几人却是不顾老范的权威,拿起篮球就从后门跑出了教室。
终于被老范叫出去搬书的十几个男生搬着快要挡住他们视线的一摞书回来了,讲台上,课桌上一下子就被这一摞一摞的书给堆满了。
林清欢在座位上坐着,脑海闪过好几个想法,一会郁闷着自己哪里惹到那头刺猬了,一会儿又想着自己受的他的一顿挨打怎么还回去。
讲台上的几个大男生在指挥着给同学们发书,但无论教室里多吵闹,林清欢都没能被她们打乱思绪。
不知道是谁为了谁。
林清欢这列的书总是少一本,且每次都是坐在中间的林清欢的书本少了,最后十几本书发下去,她手里只有四本书。
陈明凡在讲台上发完书,到自己座位上走着时,发现了她桌子上仅有的四本书,是他帮忙指挥着发书的,他不好意思地摸了下自己的后脑勺,“林清欢,你都少了哪几本书啊?”
林清欢听到后“啊”了一声,抬头看着他,“少了几本数学的必修和选修,还有……”
陈明凡听林清欢一通汇报,又到讲台上给她找书了。
后来,他在讲台上蹲着翻堆在地上的书,终于给林清欢凑齐了,又把书本整齐地摆放在她的桌子上。
原来是一个想要巴结江皓的男同学,见他欺负林清欢就以为两人不和,顺带着帮他出了一口气儿,想要江皓罩着他。
那时候的男生都喜欢拉帮结派,看谁厉害就喜欢跟在谁后头,做着一些跑腿的活儿,从而祈求着自己的高中生活能好过些,你可以说他们幼稚,也可以说他们识时务。
不过,他们也固然会是墙倒众人推的一类人。
后来,江皓知道后把那个为他出风头的人给收拾了一顿,他不喜欢别人对他奉承,更不喜欢别人插手他自己的事。
下午第一节课,老范前脚刚进教室,江皓几人就从后脚也进了教室,他们刚从校外吃完饭回来,老范站在讲台上白了他们一眼,又看向底下的一群学生,“这节课竞选班委,有想法的同学可以自荐。”
半个小时过去了。
班委就差老范的语文课代表没人干,底下很是安静,突然,有人来了一句“我看语文课代表自然得开学语文最高分的上啊。”
而这语文最高分就是林清欢,林清欢打小就爱看书,自然语文也学得好,高一期末考语文她考了个120,是全级第一。
老范听到底下同学的提议,翻看了下成绩单,过了一会儿,他从成绩单里抬起头,看向林清欢,“林清欢,这语文课代表你能当吗?”
林清欢突然就被点了名,她反应迅速地从座位上站起身还没张嘴回话,底下又有人冒出了一句“她肯定能当,她不当谁当啊。”
她向声音源看去,江皓在手里转着笔,眼睛迎向林清欢的视线,却是一副不怀好意。
林清欢又将视线落在了老范身上,良久,她才有些不情不愿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能。”
老范没听出林清欢话里的多少不愿意,他很心满意足地看了一眼,朝她点了点头,示意林清欢坐下。
于是,这节课因为最后一个班委敲定也迎来了下课时间。
刚敲响下课铃,林清欢就从座位上起身,朝江皓的方向走去,他现在正趴在桌子上,眼睛闭着,但看着却不像入睡的样子。
所以,她走到他身旁,看着他的侧脸,盯着他漆黑又密长的眼睫毛,“你为什么要让我当语文课代表?”
江皓从臂弯处抬起了头,饶有兴趣地盯着林清欢的脸看,却突然笑了一下,“因为你好看。”
他捉弄她的话,被坐在他旁边手上打着电动的他好兄弟陆辰西贱兮兮地复读了一句“因~为~你~好~看~”。
这句话一传十十传百,教室里的男生们都开始贱兮兮地重复着。
林清欢也没被惹得不好意思,她任由班里男生传着闲话。不过,倒是江皓的一声闷哼打断了班里还要重复他这话的人。
林清欢懒得在他周身待了,她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远离。
林清欢转身想走,她的手腕却被江皓扣住了,他抓着她的手腕,视线却没落在她身上而是落在教室某处对着大家发话,“语文课代表说了啊,以后大家可以不交作业。”
江皓的这一句话透过头顶老旧的电扇齿轮转动发出的闷声儿和电扇叶转动而带有的风声传送给了教室里每个同学的耳中,大家都很默契地回头看着江皓和他身边的语文课代表。
又有同学开始起哄了。
“呦,语文课代表这么好啊,可以不用写语文作业了。”
“还以为新官上任三把火,咱这语文课代表够意思啊。”
“……”
林清欢剜了江皓一眼,又看向教室中间起哄最兴的的几人,“谁说的你找谁去,我可没说不用交。”
林清欢丢下这句话,气狠狠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之后一两天,因为江皓那天发的一番话,语文作业总是收不齐,林清欢还因此挨了几次老范的训。
终于觉得一直忍着也不是事儿,她想挑个日子亲自解决,谁知道后座陈明凡知道了,就帮她揽下了这活,他讨来了几个没交作业的人的语文作业,不知道向人说了什么警告话,那几个不交语文作业的人也开始老实交作业了。
江皓知道这事儿,他没管,因为他要的效果已经达到了,至于谁英雄救美他不管,何况这事儿整的林清欢在老范那儿挨的批也够多了。
而这天是林清欢他们组值日的日子,她和陈明凡一个组的。
下午放学,她主动向陈明凡提出还他这个人情,帮他拖教室走廊的地,陈明凡一直推脱不让她还他人情,最后执拗不过林清欢,还是同意了她帮自己值日。
林清欢等到教室里的人都走完了,打扫教室、走廊的人也都干完活了,才从座位上起身,在教室后门拿起拖把和水桶,又从楼下打了半桶水。
上楼,水桶里的水奚奚落落地洒在了教室和走廊上,她开始拖地。
林清欢因为自身多少有些洁癖,所以她对打扫卫生值日这件事很是认真,她把教室里里外外拖了一遍,脸上也开始冒出了几滴汗珠。
她正在水桶里涮着拖把,却听到了楼梯里传来的脚步声。
江皓一人重回教室,他的手机忘在了桌兜里,到校门口才想起来就返回教室取手机,此时他正站在楼梯口,居高临下地看着林清欢手中的动作,也不顾她刚值日完就要往班里进。
“别进去,我刚拖完地。”
林清欢的声音响在他背后,他的左脚刚抬起,还没跨进教室,他转头冷淡地扫了她一眼,直接踩在了还未干的地板上,他没有踮起脚尖而是鞋子重重地拖在地上从后门走进了教室。
林清欢看着他的背影和他这一出动作,肚子里憋着气,左手已经攥紧了拖把杆儿。
江皓到座位上取完手机,没有原路返回,而是绕了一大圈从前门出了教室,走到林清欢身旁时,不知道他是有意还是无意,将摆在她脚边的水桶打翻了,水桶倒在走廊上,里面黑乎乎的脏水流了出来。
林清欢终于忍无可忍,她把手中的拖把杆甩到了江皓身上,眼睛里像是藏着一把刀样凌厉地看向江皓,“你说说我到底是哪儿惹到你了。”
江皓却没把林清欢对他的反击当回事儿,他很快避开了向他身上砸的拖把杆,又顺势转过身子绕过她面前,抬脚往楼梯口走去,手往后挥了下,像是给林清欢打了再见,就在他快被楼梯口隐没身子时,丢给她一句话。
“从头到尾”。
那天,林清欢很没出息地哭了,她的眼泪不断往外涌着,但她却在努力憋着眼泪,抬头,眼睛瞪大看着天花板,试图不让眼泪掉下来。
最后,她又跑到教学楼后的水池里打了半桶水,拖着半桶水吃力的上了楼,又把高二五班的教室里里外外拖了一遍。
但她不会知道,江皓走到教学楼下面,没有立即往校门口走,而是定下了身子,站住,他转身,抬头往三楼方向望去,却将她所有的伪装和倔强都看在眼里。
夕阳下,少女拿着手中的拖把很认真地弯腰拖着走廊,一会儿拖累了下巴靠在拖把杆儿上,嘴里喘着气,另一只手在脸上好像抹着眼泪,嘴巴气鼓鼓的样子,又使劲儿抬头瞪着大眼。
江皓这才意识到自己有点混蛋了,跟一小姑娘过不去。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会想要带着一身刺去反抗这世界,他反抗和他对着干不顺他心意的人,反抗试图想要和他亲近扒开他内心的人,反抗使他多管闲事没落好的人,反抗着令他要失控的事物。
总之,他在和世界反抗中却浑然不觉地长了一身儿刺,使他越发像一头刺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