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太阳发出耀眼的白光，冲破苍穹，悬挂一方。

    林清欢，没等闹钟响起就破天荒得醒了，睁眼，时针正好走在5:30，她慢腾腾地起床，穿衣，洗漱。

    槐州小巷两边是破旧而古朴的长满青苔的临近平民院落的院墙，斑驳的墙面留下一年又一年的印记，有些院墙上还铺陈着密密麻麻绿油油的爬山虎藤蔓。

    在狭长的阴影下，似乎将这盛夏D市槐州的闷热扫荡走了一些，有了些许清凉的感觉。

    街道两旁店铺林立，小巷胡同口是各种摊贩，冒着热气出笼的包子味儿扩散在空气中，招的来往匆忙的人也要买几个包子吃。

    林清欢正在胡同口的一家早餐店买着豆浆油条，这是她每早上学的必备，偶尔她也会不顾胃病过过嘴瘾，而点上一碗辣味十足的胡辣汤，然后，便害得她一整天都会闹肚子。

    高一期末考那天，林清欢一时兴起为过嘴瘾，早餐点了一碗胡辣汤，当天就害得她厕所考场来回跑，最后人彻底虚脱了，只有第一场语文考好了其他的全砸了，出成绩那天排名也掉了一大截，为此孟丽萍念叨她好几天。

    不过，后来林清欢在Z市上大学，每想到老家的胡辣汤，记得此事时，嘴角就会不自觉地挂着笑。

    她想，这应该叫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林清欢手上拿着热腾腾的豆浆油条，傅江则在一边和她并肩走在由青石板铺筑的街道上，小巷弯弯，逼仄又绵长，南北通道，她正低头吃着油条，就听到斜前方一群人说话的声音徐徐传来。

    “哎，皓儿，运输船那一图你最后那技术也太6了吧。”

    “对，皓哥，要不是最后靠你扳回人头，我们这把可就输了啊。”

    “……”

    被提及的话题中心人物也只是懒懒地笑了笑，没有搭腔，听着他们一个个嘴贫拍马屁，只是从裤兜里摸出一根烟点着叼在嘴边，开始吞云吐雾。

    他的黑白色帆布鞋拖在地上时不时发出令人不悦的声音，给这清晨比较安静的街道上带来了独特的声音，随后一群人渐走渐远消失在小巷尽头。

    “他们谈论的什么游戏啊？”林清欢有些好奇地问着傅江。

    傅江从挂着单词页面的手机里抬起头，蹦出一句，“穿越火线。”

    林清欢又没话了，看着他们走出的那家店，店名是油漆彩印着的“创世纪网络会所。”

    她看到他们那群人的背影就猜到他们肯定又是在网吧熬了个通宵，她不觉眼光放沉，盯着小巷尽头，出了神。

    适时，右手边的一家晨光文具店里的音响小声地播放着一首英文歌曲，令人着迷的歌曲缓缓唱着。

    “Desperado, why don't you come to your senses?

    亡命之徒为何你还不清醒？

    You been out ridin' fences for so long now

    筑起心墙 已如此之久

    Oh, you're a hard one

    唉你这个固执的家伙

    I know that you got your reasons

    但是我知道你有你的理由

    These things that are pleasin' you

    那些现在让你快乐之事

    Can hurt you somehow

    也能使你心痛

    ……”

    林清欢听着歌声，发了呆，如果要让她送他一首歌，她想，这首歌送给他最合适不过。

    此时，高二已经开学一周，周考也刚过去，他们即将要面临文理分科。

    上完小早读，老范就将关于文理分科的事项叮嘱了下去，他又去开会了，课间十分钟教室里的同学们都在三言两语地讨论着文理分科。

    林清欢的同桌舒然是个比她还要内向安静的女生，经过一周，两人的关系也熟络了些。林清欢正托着腮盯着窗外校园里的银杏树，发着呆，发觉胳膊被人戳了一下。

    回头，她看见舒然的嘴巴一张一合，好像在心里想要说着什么，林清欢没动作，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有些脸红的脸，等着她发话。

    舒然终于做了一番心理建设，问她，“清欢，你想好选文选理了吗？”

    林清欢看着舒然的一番动作，却觉得她像个小白兔似的，不过她还真猜准了舒然想对她说的话。

    关于文理分科，林清欢也很苦恼，迟迟没做好决定。

    那时候，文理分科对于他们可算是大事，各班班主任郑重其词地一遍又一遍地叮嘱着大家想好了再做决定，多问问家长意见，这事儿可能关乎你们的一辈子，不要盲目擅自作决定。

    况且，当时文科在D市一直都不被重视，理科可谓是各大高校比拼的重头戏，还有人说‘文科出来都是当官的’，‘选文没前途’等各种关于文科不好的说法。

    其实，林清欢还蛮想选文的，她喜欢文学，也喜欢研究历史，但她还是没能下好决定。

    只淡淡地回了句，“我还没想好呢，你呢？准备选理了？”

    她知道舒然学习刻苦，开学一周，下课基本上就没见她出教室玩过，况且她数学好，但林清欢不行，她数学怎么也学不会，一直维持在中等水平，不上不下的。

    舒然点了点头，开口，“那你再好好想想，这事儿也不急一时。”

    林清欢笑了笑，准备再开口说些什么，后座的陈明凡听见了她们的谈话声，也来掺合着她们的讨论。

    “我打算选文，文科适合我这种学不会理科也不爱学习的差生。”陈明凡很坚定地说着这话。

    他是个自来熟，总爱凑热闹，关键很爱凑有关林清欢的各种热闹。

    林清欢听着他这话，匪夷所思，不过嘴上没说什么，却笑了笑。

    舒然却是低着头，蜷缩在衣领里，一副不敢看他的样子，耳朵却是竖着，很仔细地听他的话。

    一阵铃声响后，大早读开始了，林清欢转过了身子。

    江皓却被这阵儿铃声给吵醒了，他有起床气，嘴里骂着，脸色很是不悦。

    教室里关于文理分科的讨论，也随着铃声戛然而止。

    又是相安无事的一天，林清欢自从那次值日和江皓正儿八经对上后，他就再也没找过她麻烦。

    晚上，晚自习放学回家，校门口的小道上摆满了路边摊，烧烤味，炒饭味，各种味道在空气里搅拌着，但是不会引起不适，只会觉得香。

    林清欢嘴馋，就跑到了李二烧烤摊，点了几串烤香肠烤面筋，她很爱这家小摊的烧烤，每次放学回家嘴馋都会买上几串，一来二去和老板也混熟了。

    老板两手在烤架上操作着烤串，翻着面儿，和她唠起了磕。

    “哎，清欢啊，你们这快文理分科了吧。怎么样，想好选文选理了吗？”

    老板是个和林清欢爸爸相仿的年纪，但他有些啤酒肚，不过看着却不是那种很凶的长相，林清欢也很喜欢和这个老板闲聊。

    还没等她答话，身后出来了一群人，她余光瞥见还是江皓几人。

    那群人刚出校门，其中一个人问着，“皓哥，你这不用我猜，就是选文对吧？”

    这次，话题中心人物倒也对话题感了兴趣，笑着搭腔“怎么着，以为你皓哥我学理不行？”说罢，还用脚踢了宋嘉乐一脚。

    “那可不敢，你选文选理我都不敢有意见。”宋嘉乐这小子挺滑头一个，伸出了三根手指摆在脑边示意求饶，开玩笑地说。

    林清欢这才回了老板的话，“我想好了，选文。”

    她才不要和他继续一个班了！

    林清欢现在躲他个犹恐不及，只是为了保自个高中剩下两年安生地过去。

    老板笑呵了一声，没说什么，正好烧烤也好了，林清欢接过，和老板打了招呼就离开了。

    她穿过一条胡同，就看见傅江又是低着头玩着手机，靠在墙边等她，她把烧烤往他脸上递过去，傅江很是嫌弃地躲远了。

    他吃不惯油炸味，也不吃夜宵。

    林清欢见状又把烧烤换了只手拿，吃着烧烤，又突然踮脚瞥见傅江手机里的内容。

    英语单词表。

    “我说，傅大才子，大学霸，你都已经六中全级第一了，有必要这么刻苦吗？”林清欢不解地对他发问。

    傅江听她这不耐烦的语气，就知道惹她不快了，迅速地把手机熄了屏，拿在手里，另一只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笑着逗她说“欢妹，你不懂。”

    林清欢还真不懂，不懂在她眼里已经可以保送A大的六中状元为何还要这样刻苦。

    她切了一声，挺没趣地说了句，“我想选文。”

    傅江听见她说的话了，但没回她，只是看着她眼睛。

    林清欢就任由他盯着看，一副想要让他知道她选文的决心。

    两人对视了十几秒后，傅江才从嘴里蹦出一句“你想好了就行。”

    林清欢移过了视线，也没再理他，又拿了一根烤面筋开始往嘴里送，傅江又闲来无事地打开了手机不知道在捣鼓着什么。

    两人在家门口分了别，林清欢刚到家，准备开门进去，她弟林飞刚从外边鬼混回来，看见她手里还留着几串烧烤，也不等她递给他就从她手里抢了过去。

    完了后还不忘笑着说了声“谢了啊。”

    林清欢被他弟甩在身后，她来了脾气，恨不得上去踢他一脚。

    她弟林飞是属于从小在她的“教导”下成长的，可谓是“严姐出高弟”，他三天不打就上房揭瓦，每次都会惹林清欢揍打他一顿。

    客厅里的餐桌上，孟丽萍早就做好了一桌饭菜，等候着姐弟俩。

    林清欢到餐桌落了座，她爸林成也从楼上拿着报纸下来了，一家人围在饭桌前又开启了话匣子。

    林家吃饭没有规矩，也没有古人的‘食不言，寝不语。’这一说。

    电视里正播放着上映时就大火的《新还珠格格》，正进行到小燕子身份被识破的精彩片段，她妈孟丽萍看得正专注。

    “妈，我准备选文。”

    林清欢的一句话打断了正专注着看电视的孟丽萍。

    孟丽萍听到她这话，转头看向她，她的两颗眼珠子转的飞快，嘴巴喏喏地动了动，才终于问出口“确定了，选文？”，这次却没有了先前很强势的态度。

    每次林清欢一有些事儿跟她妈商量，她妈就总会和她反着，且态度还很强势，就比如她初三暑假想去学跆拳道，她妈不同意，非让她去学跳舞，说是跳舞的女孩儿气质好，最后林清欢被逼着学了两个月的跳舞。

    芭蕾舞，她那时候练得感觉脚都要断了。

    然而，这次孟丽萍虽然是一副反问不容置喙的语气，但林清欢还是听出了她妈话语里放宽的意思。

    林成本来戴着眼镜猫着眼看报纸，听到母女俩的谈话，头还扎在报纸里只是眼睛抬了抬瞥了两人各一眼，没察觉到硝烟的气息就也来插一嘴，“选文好，到时候出来当老师吃国家饭。”

    林清欢看到林父林母这一番态度，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瞬间放了心，点了点头，坚定地对她妈说道“确定了，就选文。”

    孟丽萍又看了她一眼，索性不搭腔了，眼睛又往电视剧上的《还珠格格》瞄着，继续追她的电视剧去了。

    林飞却欠欠地从饭碗里抬起头，嘟囔了她一句，“就你那数学成绩，也就选文还能拯救点。”

    虽然他弟说的确实没错，林清欢的数学成绩要是报理科只会互相拖后腿，但她要是报文科的话就可以给数学拉分。

    但是林清欢听了还是想打她弟。

    她正抬手准备往他头上招呼，林飞反应快，立马躲过了她的巴掌，还抬手在嘴边比划着拉链的动作，噤了声。

    眼神里装着满是委屈像林清欢求饶。

    最后林清欢嫌弃她弟那做作样就放下了手懒得打他，她弟林飞也就安生地低着头继续吃饭去了。

    这场谈话在姐弟俩的闹剧中收了尾，最终林清欢选文这事儿也就这么敲定了。

    她心里暗自欢喜着，她终于可以不用再忍受江皓了。

    她要和江皓不一个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