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东西。”

    苏迟低声开口。

    “别动。”

    李初阳忽然轻声，举起镇魂尺，往前一步踏出。

    “嘭——！”

    空气在某一刻骤然崩裂，仿佛有看不见的利爪从地面刺出。

    尘土落定，一只脸色青白、满脸裂痕的女鬼被封在尺下，尖叫着想挣脱，却只能颤抖地贴伏地面，不能动弹。

    “这种魂，缠着情欲死在林中，最爱附人心志。”

    苏迟眼神微冷。

    李初阳抬手收回符尺，语气温柔：“没事，有我在。”

    他想抬手摸摸她的发顶，安慰她不要害怕，却被她轻巧的躲过去，“师傅说摸头长不高，不要碰我的脑袋。”

    李初阳无奈的看着自己举起的手，摇头轻笑。

    陈厉则在一边默默扶额，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打情骂俏，撩妹呢.......

    队伍继续深入，林中景色越发昏沉。他们经过一片废旧道场，碑文残破，隐约可见“归路”二字。四周血气未散，显然不久前才发生过冲突。

    李初阳皱眉：“前面有别的队么？”

    苏迟半眯起眼，看着地上一滩尚未干透的黑血。

    “不是人留下的。”

    她轻声说。

    她看了眼前方某棵焦黑古树，拇指轻轻按在符尺上。

    “等等。”她忽然停住脚步。

    “怎么了？”陈厉问。

    苏迟没回他，只是眼神一沉，缓缓吐出一句话：

    “……我们，从刚才开始，一直在绕同一块地。”

    风忽然冷了。

    他们回头看，那只刻着“归路”二字的断碑，此刻正静静地立在他们的右手边。

    ——哪怕他们刚刚明明记得，是从左边走来的。

    试炼才刚开始，秘林的第一道封印，也悄然显现。

    苏迟捻符为引，回头一笑：“我们该破第一道阵了。”

    兔子玩偶轻轻晃了一下，苏迟瞥了它一眼：“着急什么，一会儿有的是大鱼大肉给你吃，现在的话，先来点餐前小零食叭！”

    她的话中藏着诡异的兴奋，洁白的毛绒斗篷之下，裹挟着嗜血的兴奋。

    师傅不在，她可以尽情做自己，奇异的光芒在她眼中闪烁，每一步都带着肾上腺素往上攀升，显然此刻已经将师傅的叮嘱抛之脑后了。

    陈厉下意识的选择离苏迟和她的“鬼娃娃”远一点，让李初阳站在他们俩的中间。

    雾更浓了。

    苏迟站在归路碑前，低头望着地面那圈若隐若现的血纹。她眼睫微敛，声音平静：“这不是困阵，也不是迷阵，是一座旧封印的边缘。”

    “封印？”陈厉神色一凛，“这里可是压着什么东西？”

    苏迟没回答，只从怀中摸出一枚泛黄小木简，轻轻按在归路碑下方。

    咔哒一声极轻，那碑下的地面忽而凹陷，浮出一道模糊的阵纹。陈厉伸长脖子看了看，发觉那图纹似人非人，似鬼非鬼。

    “这……”他正要开口，就被苏迟抬手打断。

    “别出声。”

    下一瞬，阵纹微微一亮，四周的雾仿佛被什么牵引着，缓缓旋动起来。阵心涌出一丝腐气，有低低的呢喃从土中传来。

    “……走……别走……”

    李初阳倒抽一口凉气：“是附魂残识，未入轮回。”

    苏迟没动，她只静静地站着，像在等待什么。

    片刻后，她忽而轻声道：“来了。”

    话音落下，归路碑背后的林木深处，“嗖”地飞来一物——一只翠鸟撷着一只断裂的铃铛，铁锈斑斑，将其丢落在她脚边，叮铃一声之后，翠鸟发出一声极其刺耳的尖鸣，随后消失在了浓雾之中。

    “附铃索魂。”苏迟喃喃道，“古法之物。”

    铃声乍响，雾气骤然炸开。

    四周顿时血风倒灌，树影晃动，一个身着破旧青衣的女鬼从碑后爬出，脸上生满裂缝，眼白一片，爬行速度极快。

    陈厉抬手欲出符，李初阳却忽然挡在他面前。

    “不用。”他语气温柔，像是在安抚一个哭泣的孩童。“她不是害我们。”

    随后李初阳看向苏迟，冲她点了点头。

    苏迟缓缓蹲下身，从兔子玩偶后的小口袋里，取出一张小符，红墨未干，字迹纤细，是苏迟今早出发前自己画的。

    她将符摊开，轻声说：“碑是归路碑，路是断路道。你想回去，但你早就没路了。”

    女鬼的哭声忽然低了下来，像听懂了什么。

    她缓缓停在苏迟脚边，低头伏地，头以一种诡异的旋转弧度扬起，直勾勾的看着她。

    苏迟抬手，符纸落下，化作红光渗入地面，“算了，我带你出去吧。”

    阵纹微动，那女鬼的身体缓缓化开，在风中散作点点微光。

    “她守着这路太久了，”李初阳轻声说，看向苏迟的背影，眼神中带着浓浓的欣赏和暖意，“赎完了自己的罪孽，却没人愿意带她走出去。”

    片刻之后，那女鬼最后停留的地方显现出一枚银铃，看起来很新，苏迟慢条斯理的从随身携带的小包里掏出自己的白色手套，戴上之后才蹲下身子捡起这枚银铃。

    她轻轻晃动了一下，铃铛却不发出任何声音。

    苏迟朝着陈厉招招手，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可能需要你帮一下忙。”

    “什么？”

    陈厉来不及多想就走上前，苏迟抓住他的手，把银铃放在他手掌心，然后让他握紧，银铃中心钻出一根针，刺破他的掌心。

    “啊。”陈厉倒吸一口凉气，倒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措不及防没有准备。

    “好了，”苏迟将银铃给他，“带在身上吧，你走前面。”

    陈厉满头雾水，但还是听话的将铃铛挂在腰间，这次随着他的步伐，腰间的银铃发出叮铃的清脆碰撞声，几人身边停留的雾气渐渐散去，归路碑上的裂痕也缓缓闭合，仿佛某种冤念被缓解。

    “好神奇，”陈厉憨笑一声，“多谢小师妹。”

    苏迟撇撇嘴，他连这些都不知道，真的是干这行的吗？

    这个银铃认主人，配带在身上可以驱散主人周围三米的迷雾，铃声也可以震慑方圆十米的小鬼，她觉得这里实力最弱的就是他了，所以让他带着，也免得给他们拖后腿。

    “你就不担心那女鬼把你也当作封印她的仇人？你该仔细些，她离你那么近，若是有什么动作，虽然对你不会造成多大的伤害，但总归是会挨疼的。”

    苏迟偏头望着他，微笑：“不是你先相信她不会杀人的吗？”

    她话一说完，陈厉从前面猛的一转头，看向后面闲聊的两人：“……好家伙，我刚才一直在攥护心符。”

    “归路碑周围有三道残阵，”李初阳看向林深处，“她镇的是第一道，说明我们走对路了。”

    “可我听说——”陈厉皱眉，“归路碑后的封印地，似乎是当年你们宗门放逐一位叛徒时，为了防止他逃跑而封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