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迟低头望向归路碑底部那已被苔藓遮掩的碑文,“你还挺八卦。”
“名为归路,却一圈一圈绕回原地,开始就意味着走向结束,结束又是新的开始。”
李初阳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其实这第一道阵不破,也有其他的方法跳到后面,或者是说换种方法破了第一道阵,也能顺利进行道后面的关卡,但是有了这镇魂铃,既做了人情,将这未转世的善灵带出去超度,又能作为法物,驱散迷雾,开阔视野。
几人继续前行,天光愈加稀薄。
不远处的林中,有三道身影缓缓出现,是另一组弟子。
他们其中一人手持朱红骨尺,另一人腰间挂着一面黄铜镜。最前方那位,披着苍青披风,低头时眼神锋利,看相每个东西的眼神都带着审视,一看就是个生性多疑,有信任问题的男人。
“是玄霜那边的人。”陈厉皱眉低声说。
李初阳眼神也沉了下来:“那个苍衣的叫左言,听说是这次外宗推荐的精修弟子,主修阵破与残灵诱引……那两人是他的从属。”
“那可真巧了。”苏迟轻笑,声调软糯,“他主诱引,我主净障。”
陈厉小声嘀咕,“论诱引,你这副外貌迷惑性才强吧。”
话音落在她耳朵,苏迟轻笑,眼神直勾勾的盯着他,“陈大哥你说什么呀?”
陈厉一个激灵,连忙摆手,腰间的银铃发出一连串响声,“没,没说什么。”
“……你的意思是,要和他们一起合作?”
李初阳问。
苏迟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清澈冷静,温柔地笑道:
“合作?不如让他们先走,我收个尾也不错。”
陈厉咽了口唾沫,还真是个腹黑妹子,但好像抱对大腿了。
归路碑之后,林木愈发幽深,树干瘦长,枝桠如爪,宛若倒立的人影横挂在空中。树皮剥落处,隐约可见红线游走,如血脉翻涌。
他们三人远远的跟在左言一行人后面,在他们的带领之下,也省了不少力气去打点那些捣乱费事的小杂碎,苏迟也正好偷懒,甚至还有心思欣赏欣赏风景。
苏迟走在最后面,兔子玩偶静静挂在她侧腰,垂着头,毛绒已经被雾气打湿了一圈。
李初阳一直屏气凝神,注意力集中在手中握着的一枚用黄竹刻成的小罗盘上,针头微微乱动。
“这里残念极重。”李初阳低声道,“但不像刚才那样有主动攻击,反倒像……被困住了?”
苏迟点点头:“是归魂井的外围。”
陈厉皱眉:“你是说,下一道封印是——”
“归魂井,压的是数位未入轮回的道者残识。他们生前掌印过古坛,不愿入灭,被生祭之后魂体纠缠,聚成一团难分。”李初阳语重心长的说道,“碑立此井,正是为封这死魂业念。”
他说话间,前方枝叶突然微动。
三道身影缓步而来,为首者正是左言,身披苍青长袍,腰佩墨玉印,眼神锋锐而冷静。他身后是那名腰挂铜镜的青年与手持朱红骨尺的少女,三人站在密林交汇之处,如截断水路的岩石,正好挡在苏迟等人前行的必经路径上。
“苏师妹。”左言淡淡颔首,“好久不见。”
苏迟看了他一眼,眼神未动:“我没见过你。”
陈厉嘴角一抽,小声说:“好老套的搭讪方式。”
左言似未放在心上,继续道:“你们刚净完归路碑那边的残阵吧?手法不错。”
他眼底微泛暗光,显然早已在暗中观察。
苏迟则觉得无语,这也能说成好久不见,他是懂套近乎的。
“那你们现在是打算去井边封印?”他语气悠然,“这里遗留的残识算起来还是我们的前辈,不容小觑,你们人少,不好控阵,若误入魂井,恐怕反成祭引。”
李初阳皱眉,隐约听出他话中之意。
苏迟却抬眼看了左言一眼,忽而笑了。
“你是想去看那井里是不是藏了些什么东西,却又怕下去了上不来,想找个人给你垫背吧。”
左言不怒反笑,双手抱拳:“彼此彼此。苏师妹手段不凡,只是——”
他视线落在陈厉腰侧的银铃上,在试炼的时候还有心思帮助孤魂野鬼转生,“太过于心慈手软,南岩归路,讲的是镇压而非超度,太善的话,会被数不清的东西惦记。”
“更何况,”左言语气温柔,“你们跟在我们身后一路,省了不少麻烦,但这些都是小事,若是你们愿意合作,那左某保证,后面一路自愿为苏师妹打点大小琐碎杂事。”
“行啊。”
她话音刚落,手指一点怀中兔子,兔子耳朵忽然“唰”地一立,一道极小的铃声自其腹中响起。
那铃声细不可闻,却瞬间引动四周气场波动,前方腐木林中,有淡影骤然晃动。
“她激了灵感铃!”骨尺少女低喝,“这是引出近鬼的法器!”
左言面色微变,刚欲后退,苏迟却忽然轻轻挥手,笑容鬼魅。
“猎物才会逃跑,猎人,只会等待,左先生,你想做猎物吗?”
左言脸色变得难看起来,硬生生止住后退的脚步,隐藏起眼神中流露的阴狠,昂首挺胸站在她对面。
苏迟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一道苍白身影猛地扑出,却在两队人之间突兀定住,仿佛被无形锁链勒住。
那是一个穿着旧道袍的老人,眼神空洞,魂火断裂,只余执念。
它本该早已腐散,却在归魂井外围被封阵滞留多年,如今被强行唤醒,身魂剧烈撕裂,竟生出剧痛意识,发出一声尖啸。
苏迟往前一步,袖口中飞出一张黄符,啪地贴在那魂影额前。刹那间,一束青光从其眉心爆开,形成一面淡淡的圆镜,倒映出归魂井的轮廓。
“镜现。”苏迟眼神冷静,“井就在东南方向,十步一尺,三千尺。你们想试也可以,提前祭供五魂六识,井灵也许放你们下去。”
她温声说着,语气随意,左言却在这轻柔话语中,听出了致命的精准与讽意。
“师妹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