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日

    荒唐,真是太荒唐了。

    拂月用尽全力反抗,但还是被压制着弯下腰,强行完成最后一拜,只听见喜娘唱道:“礼成。”

    拂月松了口气,以为到此为止了,那两个纸人却又围了上来,摁住她的肩膀,下一刻喜娘又喊了一嗓子:“送入洞房——”

    拂月第一次感觉什么叫一口老血卡在喉咙里,师父和徒弟入洞房,她真怕下一瞬就天上降下个雷,劈了她这个违背伦理道德的家伙。

    一群人涌上来,簇拥着两人往后面走,拂月终于忍不住了,丹田之处爆发出一股灵力,将围绕在她身边的人全部震开,那股硬压在她身上的力道也随之消失。

    拂月扯下盖头,厉声喝道:“何方妖孽在此捣乱,还不现身?”

    拂月的怒气冲垮整个幻境,四周再次变得扭曲,拂月后退两步,扯住谢临远:“跟着我,不要乱跑。”

    两人都穿着婚服,袖袍纠缠在一起,龙凤花纹相交,谢临远一直盯着袖口,忽然反手握住了拂月的五指。一股异样的感觉涌上心头。

    还未反应过来,本能已经驱使拂月出招,眼前人轻易闪身躲过。

    “你究竟是谁?我徒弟呢?”拂月这一招用了十成力,凭借谢临远的修为不可能躲过去。

    眼前人还是握住她的手指不放,抬头露出熟悉的楚楚可怜的神态:“师尊,是我啊。”

    “放开。”拂月厉声呵斥。

    她手中没有趁手的兵器,只能将灵力灌注于手中的团扇,然后与眼前人缠斗起来,一边打还一边在心里骂,为什么成亲的时候不能用折扇,打起架来还顺手。

    虽然眼前人顶着一张谢临远的脸,但他的一招一式和谢临远都相差甚远,和拂月对招看上去也不慌不忙,甚至有种故意挑逗她,想看着她能做到何种地步。

    一股巨响突然炸开,拂月的团扇被那人生生挡住,拂月柳眉倒竖:“敢不敢用真面目示人?”

    眼前人轻挑眉梢:“这本就是我的脸,我用用还不行吗?就这么生气?”

    他手上一用力便击退拂月,一掌作势要击中拂月要害之处,拂月飞身避开,即便拂月使出全部实力,顶多与这个人打的不相上下,可现在的情况不容乐观,拂月甚至不知道自己被困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外面情形如何,况且谢临远到底去哪了?

    一想到谢临远,拂月不由分了心,眨眼间连着败了几招,被打得连连后退。拂月甚至都没有看清楚她是怎么出招的,手中的扇子就被打飞了。

    她腕间一冷,眼前人紧紧握住她的手腕,让她无法退让。看上去并不算粗壮的手,但是力道却莫名的大,拂月连挣扎都做不到,被死死握住。

    “别动。”他淡淡地说:“我只是想完成这场婚礼而已。”

    不知怎么,拂月似乎从他语气中听出几分祈求,像是求着拂月陪他完成这场仪式。

    但已经拜了天地,下一步就要进洞房,莫非拂月还得陪着他完成周公之礼,别说这事多么荒唐,光是这种任人摆布的处境就让拂月很恼火:“都是假的,没有婚礼,你也是假的。”

    他沉默片刻,才说:“我知道,所以呢?”

    拂月无言以对,不知道这是从哪来的怪物,看上去和那些纸人不一样,不像是虚无幻化出来的,竟然有自己的意志,现在唯一确定的就是这玩意脑子不正常。

    “浮玉。”他突然扭头看向拂月,对着她说:“这不是你曾经所愿吗?幻境又如何,就当是做了一场梦,不好吗?”

    拂月觉得自己脑子都要炸开了,一股莫名的寒意从脊椎冲向头皮,理智告诉她眼前的人是在胡言乱语,幻境之物说话不可信,但是心底却莫名涌出一股悲伤,冲击着她的理智,逼着她去产生一些莫名的情绪,扰乱她的理智。

    就在这时,天际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好像有什么东西敲裂了这个封闭的地方,密密麻麻的龟裂遍布四周,紧接着飓风狂涌而入,一道金光破空而来。

    趁此机会拂月再次出手,一掌打中眼前人的心口,逼得他松了手,不等他反应过来,拂月便转身离开,朝那缝隙飞出去。

    虽然不知道这光是从哪里来的,也不知道外面是什么鬼东西,但总比留在这里好。

    飞到半空似乎有什么东西拖住她,让她不用费力就能带她到了高空,然后飞速下坠,重重砸在地下,拂月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星星。

    强忍着恶心晕眩从地上爬起来,使劲揉了揉眼睛,拂月才勉强看清楚周围的景象。她竟然又回到了裴府后花园。

    和幻境中的兵荒马乱不一样,这里甚至还有丝乐声,拂月循着乐声往前走,却没有看见有人在弹奏,只看见花丛中有一女子在跳舞,舞姿轻盈曼妙。

    即便挡住了眼睛,拂月也一眼都认出来了这是承桑,但奇怪的是她这次的舞并没有之前见到的风尘气,反而与一些古老部落的祈神舞相似,且带着一种莫名的杀气。

    拂月回想自己在幻境中所见到的一切,如果是真的,那么承桑才应该是真正的神裔,这支舞应该就是祈神舞。

    琴声突然变得凌厉,承桑握着长剑,身形一旋,直直朝着拂月刺了过来,拂月不闪不避,任由她的剑刺中胸膛,入内三分,未伤及要害,但拂月感觉到了疼痛。

    “噫,你怎么不躲呢?”承桑歪着脑袋问她。

    拂月轻笑:“这局都是你设的,这一切都在你规划之中,我现在连自己在哪都不知道,是死是活不还是看你一句话的事,躲不躲有什么意义。”

    “哈哈,你真有趣啊。”7

    承桑把剑扔到了池塘里面,拂月的伤口很快就愈合了,只在外裳上留了点血迹。

    承桑问拂月:“我跳的舞好看吗?我练了好久好久呢,你喜欢吗?”

    “喜欢。”

    这句话是发自内心的。现在的承桑和拂月之前见过的承桑完全判若两人,之前见她完全是个脑袋空空的花瓶,空有一副好皮囊,但是过分单纯,单纯到冒犯对方也一无所知。可眼前的承桑毫无痴傻的感觉,明明是艳丽至极的一张脸,整个人却透出一种清尘脱俗的感觉。

    “为何在起舞时要遮住眼睛?”

    “是我母亲教我的,神明不可窥视,这是不敬。”说起母亲,承桑脸上流出温馨的笑容:“若是你能看到我母亲的祈神舞多好,族长说过我的母亲是最有天赋的神侍。”

    “是吗?真是我的不幸了。”

    “不,和你没关系,是裴家人搞砸了一切,他们断了真君与大地的联系,怎么还指望得到真君的庇佑,可笑啊。”承桑解下眼前的绸布,眼中没有一丝笑意。

    拂月问:“裴家在白玉京已经有五百年了,他们到底做了什么?”

    承桑喉间发出一声轻蔑的笑意:“那是一场窃日之祸,你这么聪明,竟然也猜不到。”

    即便她不说,拂月也能猜个大概,人间有王朝盛衰,历史更迭,承桑族即便是有神明庇佑,也难以一直昌盛下去,况且三界通道关闭,神明也保护不了人类,所以或许只是一个恶念,一场灾祸,导致大族衰落,被外族取而代之,然后将他们的过往都磨灭。虽然人间没有神迹,神裔也只剩一个虚名,然而如果运作得当,这个虚名也能换来无尽的财富。

    “所以呢,你想再制造一场窃日之祸?取裴家而代之?”

    “那有什么意义呢?”承桑面色平静,她看上去不像是背负了血海深仇,反倒是痛苦到最后被迫无奈接受事实,有些麻木了。

    承桑轻飘飘地说:“我困在这个世间已经五百年了,什么都看透了,承桑族已经没有后裔了,天尽头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那就一起毁了吧。”

    轰——

    四周的景象被撕碎了,刚才她们还置身于鸟语花香的花园,转瞬却站在了高不可攀的城墙之上,还未等拂月适应从幻境回到现实,便闻到一股浓烈的腥臭味,是邪炁的味道,这么大的味道,此地邪炁多得能滋养恶灵了。

    果然,举目望去,魁精和魑魈四处作乱,刚才城中还为了少城主大婚而张灯结彩,现在却已经是一片狼藉,哭喊声连天,但没有人能救得了他们,所有人都自顾不暇。

    承桑拉住拂月的手:“你便陪着我吧,我为了这一天,可是等了好久。”

    幸好这次大婚请了各大修仙门派前来观礼,婚礼没有看到,还卷入了一场恶战。但魁精和魑魈的数量太多,不少修仙弟子已经有点力竭。

    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一行人骑马冲着城门而来,为首之人一身白衣,正是裴照雪。

    承桑依在城墙上,不顾鲜血染脏了她的衣裙:“看啊,裴家人骨子里都是一样的,自私自利,大难临头只顾着自己跑,这样的人占着神裔的名头简直是玷污天水真君,你说我杀了他们是不是应该的?”

    底下的裴照雪显然也看到了承桑,到了城墙底下却没有破门而出,而是想要上来。

    承桑装出害怕的姿态,往拂月身后躲:“哎呀呀,不会是要来杀我这个罪魁祸首的吧,我是不是应该喊两句救命啊?”

    说话间裴照雪已经到了城墙上,从拂月身后把承桑拽出来,脸上满是焦急:“你怎么在这里?”

    “不然呢,我……”

    她话还未说完,裴照雪忽然紧紧抱住她:“你在这里便好,我生怕你出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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