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也仿佛将林乲安囚禁在一个由顾穆的暴戾气息构成的冰冷牢笼里。库里南无声地滑入夜色,平稳得如同幽灵,车内却弥漫着令人窒息的低气压。
林乲安蜷缩在宽大座椅的一角,身体因为恐惧和愤怒而无法控制地颤抖,她死死攥着衣角,尖锐的棱角深深硌进掌心,带来清晰的痛感,提醒她保持清醒。
眼泪无声地滑落,在她苍白的脸上留下冰冷的痕迹,她不敢看身边的男人,那强大的存在感如同实质的寒冰,冻结了她每一寸试图反抗的神经。
顾穆坐在另一侧,高大的身影在昏暗的车内灯光下显得更加压迫。他侧着脸,目光沉沉地落在车窗上倒映出的她——那个蜷缩的、脆弱又倔强的侧影。他紧抿着唇,下颌线绷得像一块坚硬的岩石,周身散发的气息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危险而压抑。
两人之间,是死寂的沉默。只有林乲安极力压抑却依旧泄露的细微抽泣声,以及顾穆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发出的轻微“咯咯”声。
车子最终驶入一处幽静的顶级私人别墅区,停在一栋现代风格、线条冷硬如同堡垒的建筑前。保镖无声地打开车门。
顾穆率先下车,然后不由分说地再次扣住林乲安的手腕,力道依旧大得不容挣脱,将她强行从车里拽了出来。
“放开我!顾穆!你要带我去哪?!你无权限制我自由!” 林乲安像受惊的兔子般挣扎起来,声音嘶哑而绝望。
顾穆对她的反抗置若罔闻,径直将她拽进了别墅大门。玄关处感应灯光亮起,照亮了空旷、奢华却冰冷得没有一丝人气的客厅。巨大的落地窗外是修剪整齐的庭院,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砰!” 大门在身后重重关上,彻底隔绝了外界。
顾穆终于松开了钳制她的手,但高大的身躯却如同一堵无法逾越的墙,挡在了她与出口之间。他转过身,深不见底的眼眸如同两潭寒冰,牢牢锁住她惊惶失措的脸。
“无权?” 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被压抑到极致的危险气息,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林乲安,告诉我,那个李今垃圾凭什么有权出现在你面前?嗯?”
他的质问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林乲安心上。她猛地抬起头,泪眼朦胧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愤怒和屈辱:“那是我自己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有什么资格管?”
“我的事?” 顾穆像是听到了最荒谬的笑话,他猛地向前逼近一步,强大的压迫感让林乲安不由自主地后退,背脊撞上了冰冷的墙壁,退无可退。
他俯身,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的墙壁上,将她彻底困在自己与墙壁构成的狭小空间里。清冽的气息混合着浓烈的烟草味和未消的暴怒,将她完全笼罩。他深邃的眼眸近距离地逼视着她,那里面翻涌着惊涛骇浪,有熊熊燃烧的怒火,有看到李今靠近她时无法抑制的嫉妒和杀意,更有一种深沉到近乎偏执的、不容置疑的占有欲。
“林乲安,你给我听清楚!” 他的声音低沉而缓慢,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狠狠凿进她的耳膜和心脏,“从你十七岁那年,在那个破餐厅里拽着我的袖子不肯松手的那一刻起,你的事,就永远是我的事!”
他抬手,带着薄茧的指腹,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狠狠擦过她脸颊上未干的泪痕,动作近乎粗鲁,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扭曲的怜惜。
“那个垃圾碰你哪里了?嗯?”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般扫过她的手腕、手臂,最后落在她指缝渗血的手上,眼神瞬间变得更加阴鸷可怕,“他用哪只脏手碰的你?!”
“没有!他没碰到我!” 林乲安被他眼中的戾气和逼近的气息吓得浑身发冷,声音带着哭腔和极度的抗拒,“我……我用这个扎了他!”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像寻求保护般,举起了手中紧握的发卡,仿佛那是她唯一的武器和证明。
顾穆的目光落在她举起的手上,那只白皙纤细的手,因为用力过度和恐惧而微微颤抖,掌心通红甚至有几处破了皮,渗着细小的血珠,混合着李今那点肮脏的血迹,刺眼得让他心脏骤缩。
他眼底翻涌的风暴瞬间达到了顶点 ,一种混杂着心疼、暴怒和毁灭欲的情绪疯狂冲撞着他的理智!
“你就用这个?!” 他猛地抓住她那只举着发卡的手腕,力道之大让林乲安痛呼出声。他夺过那枚带着血迹的发卡,狠狠攥在自己掌心,坚硬的宝石棱角瞬间刺破了他的皮肤,鲜血顺着指缝渗出,滴落在光洁昂贵的地板上,晕开刺目的暗红。
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是死死攥着那枚发卡,眼神猩红地盯着她,声音因为极致的情绪而嘶哑扭曲:“林乲安!你他妈就用这个去对付那种垃圾?如果他带了刀呢?!如果他带了同伙呢?!你告诉我!你就用这个?” 他的质问一声高过一声,带着一种近乎后怕的狂怒和无法言说的恐惧。
他无法想象,如果李今再凶狠一点,如果她没有那点反抗的勇气和运气……后果会怎样!这个念头让他几乎要发狂!
“那我还能怎么办?!” 林乲安被他逼到了绝境,积压了五年的委屈、痛苦、怨恨,以及刚刚经历的恐惧,如同火山般彻底爆发出来!她不再退缩,抬起泪流满面的脸,用尽全身力气朝他嘶吼,声音破碎而绝望:
“顾穆!你以为我是谁?!我是你养的金丝雀吗?!需要你的时候你把我捧在手心,不需要的时候就像丢垃圾一样丢开五年!音讯全无!现在你凭什么回来?!凭什么用这副救世主的样子质问我?!凭什么管我用什么保护自己?!”
她猛地推开他撑在墙壁上的手臂,踉跄着后退一步,眼神里充满了刻骨的恨意和痛楚:
“我告诉你!我能怎么办?!这五年!没有你!我就是这么过来的!被人欺负!被人嘲笑!我就是靠着自己!一点点爬起来的!去跟那些想伤害我的人拼!你以为我愿意吗?你以为我不想有人依靠吗?”
她的眼泪如同决堤的洪水,混合着歇斯底里的控诉,字字泣血:“可那个人在哪里?!在我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在哪里?!他在欧洲!他在忙他的项目!他连一句解释都没有!现在他回来了!他凭什么?!凭什么以为他还是我的谁?!凭什么以为他还有资格管我?!顾穆!你告诉我!你凭什么?!”
巨大的情绪冲击和连日来的疲惫、惊吓终于压垮了她紧绷的神经。吼完最后一个字,林乲安只觉得眼前一黑,天旋地转,身体不受控制地软倒下去,意识如同断线的风筝,迅速沉入黑暗的深渊。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她似乎看到了顾穆那张瞬间褪去所有血色、写满了震惊、痛楚和巨大恐慌的脸,以及他下意识伸出的、染着他自己鲜血的手……
“乲安——!”
顾穆肝胆俱裂的嘶吼,成了林乲安坠入黑暗前听到的最后声音。那声音里,不再是冰冷的命令和暴怒,而是充满了她从未听过的、撕心裂肺的恐惧和绝望。
空旷冰冷的客厅里,只剩下林乲安失去意识倒下的身影,和顾穆僵硬在原地、脸上血色尽失、瞳孔紧缩的惊恐模样。他伸出的手悬在半空,指尖滴落的鲜血和她掌心残留的血迹,在地板上交汇,无声地诉说着刚刚发生的、惨烈而绝望的碰撞。
他赢了这场强制性的“带走”,却在她崩溃的控诉和昏厥面前,输得一败涂地,甚至……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