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趣。”拉夏贝尔女王嘴上这么说着,眼神却无动于衷。
我有些心慌,但已经拿不出更多筹码了,只能寄希望于卡戴珊。
卡戴珊心领神会,按住我的手让我稍安勿躁。
“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此时此刻,她的身影哪怕仍是看不清五官神态的光团,在我心里却显得如此可靠。
“我来和她谈判。”她说。
卡戴珊久违地承担起了沟通者的职责,对话术拉扯这一套仍然得心应手。我旁观片刻后就放弃了思考,大脑放空等待着她与女王交锋的结果。
仿佛只是眯了一下眼睛,谈话就结束了,我茫然地跟着卡戴珊和女王一起签订契约,惊讶地发现我们提出的要求女王基本上都答应了。
“我没睡醒吗?”签完契约后,我盯着契约上的字直发愣。
卡戴珊毫不客气地把我从契约前撞飞,末了还是解释道:“这些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但预言魔法可是有价无市的机遇。百利而无一害,她除了同意根本不可能做出别的选择。”
“呃……”我回想起我们最初的计划,“但她就不怕自己的血液被我们拿去为非作歹吗?”
“虽然没有证据,”卡戴珊闻言,沉思了片刻,向我解释了她的思路,“但我敢肯定,女王周围肯定会有厉害的魔法师来保护她。或者,女王身上至少会有很多保命的魔法道具吧。”
“也就是说,即使我们对她使用加害魔法,也未必能害得了她,还可能反过来被她抓住把柄?”我大为震撼。
卡戴珊光团原地蹦了一下,表示同意。
“不过,如今我们已经是盟友了。女王实力越强大,对我们越有利。所以你也不用太担心。”卡戴珊光团跳过来安慰我道。
“道理我都懂……”我沮丧地趴在地上,“但把希望全都放在她身上,指望她在百忙之中抽时间给我们找复活魔法,恐怕还不如指望魔法书自己裂个洞来得实际。”
卡戴珊猛地跳过来,一下子把我撞飞了:“别泄气,这不是已经在想办法了吗?退一万步讲,最坏的结果也无非就是我俩死在这儿。但是在外界我们不早就已经死了吗?四舍五入我们没有任何损失。而且你忘了,我们还有契约的约束呢。只要我们给女王做了预言,她就必须帮我们找复活魔法。”
“也是,”我被安慰到了,强行提起精神,转而问道:“那我们什么时候用预言魔法呢?”
“什么时候都可以,”卡戴珊的语气逐渐变得敷衍,“反正女王的血已经到手了,你自己看着办吧……唉,今天的任务量严重超标,我累了,先去休息会儿……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记得把我叫醒。”
我忙不迭点头,从卡戴珊手里接过了装着女王血的光团,把它们融进了自己的身体里,打算慢慢研究。
“预言魔法……预言魔法……”我慢吞吞地翻到记载着预言魔法的那一页,抱着尝试的心态念了下咒语。
下一刻,我就两眼一翻原地躺倒了。
……
再次睁眼时,我吓了一跳。
眼前是一间破旧的木屋,里面除了一套破桌椅并一卷破床铺外别无它物,但住过牢房闯过魔族的我对这样的环境并不感到陌生,真正令我惊讶的是躺在床铺上的人——范特西。
虽然此时的他不修边幅,双颊凹陷,但因果律魔法能让我轻易地认出我的仇人,再加上我刚融合了拉夏贝尔的血,这个棕发绿眼的男人的身份除了范特西以外不可能有别的答案。
再结合一下关于拉夏贝尔一家真真假假的那些流言,这应该是范特西逃回贫民窟后的时间点。
但我明明用的是预言魔法,怎么反而让我看到了拉夏贝尔的过去呢?还是说未来拉夏贝尔会倒台,再次沦落到贫民窟?
我试图在这个房间里找到能够表示日期的日历之类的,刚一动身,就被像尸体一样在床上一动不动的范特西叫住了。
“站住。”他的声音沙哑得像枯萎的老树,但或许是为了威慑我这个目的不明的不速之客,这句话他喊得又大声又有力。
我当然没有站住,当他不存在一样径直往房间中唯一的桌子走去。
我的余光注意到他开始挣扎着要起身,尝试失败后双手紧抓着被子,似乎想要拿这团破布对付我。
为了对他曾夺走过我的命的实力表示重视,我意思意思地开了屏障魔法,然后彻底无视了他,在堆满杂物的矮桌上肆意翻找着。
“你想要什么?”不知道范特西尝试了那些方式对付我,总之毫无疑问都失败了,他开始尝试和我讲和。
我理所当然地继续把他当空气,专心致志地翻找矮桌。
在搬开了两个木碗,一个木盒,一叠衣服之后,我终于在一团快碳化的草药下面找到了一页脏兮兮的似乎是拿来垫草药的日历。
上面写着曼彻斯特历158年。
顺便提一下,现实中现在大概是南特历1005年,或者是1006年,呃,不太清楚,毕竟我死了之后对时间就不太敏感了哈哈。
虽然曼彻斯特历和南特历应该会有一些不同,但158年,毫无疑问是过去。
再加上现实中我也听到过好几次拉夏贝尔的女官向她汇报今天的行程,在汇报的最开头总是会提一下时间。印象里今年应该是曼彻斯特历的二百多年。具体时间当然记不清了,毕竟我总是听个开头就睡着了。
好吧,现在能确定这不是未来而是过去了。但还有一个问题:
这里是现实还是梦境?
要判断这一点也很简单。我用拳头不做任何防护地砸了一下墙壁,传来的痛感如此鲜明而又陌生。
我怔怔地放下手臂,恍然间以为自己在做梦。
是痛觉。
也就是说,我很可能是在现实里,而且拥有实体。
我盯着自己的手看了很久,想再砸一拳确认一下,却迟迟下不了手。
被我一直忽略的范特西这时再次展现了他的存在感。
“你找到你要的东西了吗?”问这个问题时,他的语气相当平静,甚至是平和。也对,在贫民窟被入室抢劫应该是家常便饭吧。
我轻轻地敲了一下墙,感受到如此熟悉而又陌生的痛觉像猫爪子一样挠了挠我的神经,一时间头皮发麻。
我真的有实体了。
别管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是梦还是现实,重要的是我有实体了!
要知道我死了之后,哪怕对范特西用预言魔法,我的视角也是上帝视角,看到的画面和看电影一样。
但现在,我有实体了。
那么不管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即使是梦,我也愿意在这里过一辈子。反正我真正的现实应该在前世才对。如果有实体的话,在哪过不是过啊?何况现在我和在书里一样能随便用魔法,这样的话无论我想做什么、想去哪里都行!
“找到了的话,能请你离开这里吗?”范特西继续说。
我这才注意到他,第一次正眼看他现在的样子。
范特西这时一头蓬乱的棕发,脸上的胡子也不知多久没刮了,已经布满了整张脸,让人根本看不清他的容貌。或许这也正是他的目的所在吧。
他起初躺在床上,现在因我的出现而挣扎着坐了起来,手边有一些糊好的纸袋子和纸盒子,以及一大堆散乱的纸片。这些应该是他如今的工作。
我看着这些,看着我的仇人如今这样穷困潦倒,心里免不了感到愉快,但这愉快很轻很浅。说到底,我前世收到的教育让我无法从心底因他人的痛苦而感到快乐,哪怕这个人是我的仇人。
但我也完全不同情他。
介于这样复杂的心理,再加上我一睁眼就出现在了这间屋子里,我疑心这里会有一些重要信息,因此并不急着离开。
反正范特西本来就欠我一条命,我对他家做什么都是他活该的。我这样想着,理直气壮地对他说:“没完全找到。我还得再找一会儿。”
说完后,我再次无视了他,仔仔细细地把这件狭小又破旧的屋子翻了一遍。但这次我的动作谨慎了很多,因为这里很可能是现实,如果弄坏了什么东西,目前身无分文的我一时半会儿还真赔不起。
如果赔不起的话,他对我作的恶在因果上就会被我对他作的恶抵消一点。虽然只有一点点,但我情愿因为打他一巴掌或者捅他一刀而抵消,也不愿意因为失手打碎他家东西赔不起而抵消。
把这间屋子翻完一圈,甚至把范特西从床上搬到椅子上,把他躺的床也仔仔细细翻了一遍,我还真找到了一些线索。
被我搬起来时还伸手拿了一些纸片的范特西情绪异常稳定地旁观我翻完了这间屋子,手里甚至已经折好了几个纸盒子。
我犹豫了一秒钟要不要把他搬回去,最后决定直接开口问他:“需要我把你搬回去吗?”
范特西听完我的问题,先是震惊,然后笑了:“非常感谢。”
看到他笑我心里就不舒服,于是我“啧”了一声,踢了他的椅子一脚,然后开门直接离开了。
我找到的线索并不是纸条或者书这种具象化的东西,而是因果线。
在翻东西的时候,我在范特西的枕头底下看到了一把眼熟的刀,用因果律魔法看了看,果然是当初被范特西用来杀我的那把刀。当然,按现在的时间线,应该是未来。
借由这把刀,我发现我的因果和范特西的因果绕着这把刀缠成了一个莫比乌斯环。现实中我在书里时我和他之间的因果线并没有这么清晰,没有实体接触不到这把刀的我也无法认清因果线的形状。
但现在这个形状就很清楚了。按照我的理解,这可能是在暗示我现在穿越到的是真实的过去。
而且,在未来的某个节点,我可能还会穿越回未来。但这个节点我目前无法看清。
总之,我有实体了,而且这里是现实!四舍五入就是我复活了!好耶!
那么,复活之后的第一件事当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