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活之后的第一件事当然是——搞钱。

    无论在哪个世界，没钱都寸步难行。

    可惜我的出生点在贫民窟，而我本人又是个黑户，留给我的选择其实并不多。

    怎么说呢……毕竟我是个黑魔法师嘛，而且这里说不定都不是现实。我的道德底线也许可以不要那么高，对吧？

    简而言之，我决定用魔法当扒手。

    然而没等我做成几单，一群不速之客就开始对我发难了。

    “哟，小姑娘，新来的？不懂规矩啊！”

    一个痞里痞气的少年甩了甩她的短卷发，暗绿的眼睛里闪着狡黠的碎光，带着一群衣衫破烂的小孩围住了我。

    我心知来者不善。

    观察了一下四周，我在心中暗暗规划起逃跑路线，嘴上不忘应付她们几句拖延时间：“这话说的……怎么说我也比你大吧。而且我怎么不懂规矩了？我看不懂规矩的人是你们才对吧……”

    话没说完，我鱼跃而起，施展飞行魔法飞出了包围圈，然后用隐身魔法躲到角落里装死。

    “什么？怎么回事！”

    “人呢？跑哪去了？”

    “……见鬼。”

    看着这群小混混因为我的突然消失而乱成一团的样子，我却没有放松警惕。

    说是谨慎也好，是直觉也罢，这群小混混的领头人——那个有着棕色短卷发和碧绿双眸的孩子总给我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不管这种熟悉来自于谁，都意味着她可能是个重要人物。我可还没忘记我是因为什么来到这里的。

    思虑片刻，我果断对着她施展了因果律魔法。

    绕在她身上的线绵延到了我刚来时身处的那间屋子里，再加上她的发色和眸色，我想我已经能确定她的身份了。

    贫民窟时期的拉夏贝尔女王，我仇人的妹妹——现在还只是个不起眼的小偷。

    更重要的是，她很有可能就是我来到这里的原因。

    也就是说，我得想办法接近她，从她身上找到回去的线索。

    主要是，有实体的生活固然好，但卡戴珊还在未来等着我呢。

    本来当光团就够寂寞了，如果我不回去，只留卡戴珊一个人，那她要怎么熬过被困在魔法书里的不知还有多长的岁月呢？

    唉，希望命运仁慈一点，如果我将来真能回去的话，不要让卡戴珊等我太久。

    “算了……”拉夏贝尔制止了其她小混混们想要到处去找我的行动，“那个人看上去不简单。我们还是准备物色下一个吧。”

    嗯……该说不愧是未来的女王吗？

    这个年纪在这个环境里能有这么清醒的头脑，也难怪她能从贫民窟里杀出来一条成王路了。

    总之，我旁观了半天拉夏贝尔如何重整小混混们散乱的军心，齐心协力继续挑选对象打劫，但收入稀薄后，忍不住为自己的赚钱能力而自豪。

    虽然偷来的钱来路不正，但她们打劫来的钱也不是什么干净的钱吧。

    现在的拉夏贝尔看上去不到十岁的样子，但她已经能把十几岁的大孩子指挥得团团转了。

    该说不说，有些人的领导力简直是天生的。

    天色渐暗，以拉夏贝尔为首的这群小混混们重新聚在一起，似乎在分赃。

    拉夏贝尔在小混混中显然有很高的威信，因为我看到没有任何一个人对她的分配有异议。

    大家领走自己的那一份后，就各自散开了。

    我跟在拉夏贝尔身后，以为她总算要回家了，却发现她走的路并不是通向范特西在的那座房子的。

    我跟着她在混乱的贫民窟里左拐右绕，已经完全弄不清方向了。

    还好因果律魔法能指引我找到范特西，所以我不用担心迷路。

    …………………………

    绕了不知道多久的路，我跟着拉夏贝尔走到了死角里。

    她总算停下了脚步。

    “出来吧，”她的神情显得十分胸有成竹，看来是提前在这里设了陷阱，“跟了我一路了，到底有何贵干？”

    我并没有解除隐身魔法。

    开完笑，如果她其实是在诈我，我这会儿立刻出现不就显得我特别好骗吗？

    “……”

    眼见一时半会儿都没人出来，拉夏贝尔原地停滞了片刻，自言自语道：“难道是我想太多了？”

    说完这句在我看来显得很刻意的话，她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离开了这个死角。

    我本以为她的试探到此结束了，没想到她同样的操作还进行了三次。

    等拉夏贝尔终于回到她真正的、有范特西存在的，那座小屋里时，我已经困到能站着睡着了。

    “哥，我回来了。”拉夏贝尔手里紧紧攥着一包东西。

    我原本以为这里面会是钱或者贫民窟特殊的硬通货之类的，但她打开这个布包之后，我发现它其实是一包草药。

    我感知了一下，发现她身上没有别的东西了。

    也就是说，她今天忙活了一天，只换来了一点点草药吗？

    怎么回事……感觉自己不存在的怜悯心发作了。

    仔细看这点草药的品质……怎么说呢，不出我所料的非常差啊。

    虽然现在已经很晚了，但范特西很明显并没有休息。

    他仍然躺在床上，而且这间破屋子里也没有灯这种奢侈的东西，但他手里的活应该完全没停过。

    因为比起我离开时看到的那些成品，现在他身边堆积的成品已经差不多能堆满半张床了。

    “辛苦了。”范特西无法行动，但他仍然努力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比如够到屋里唯一一把椅子，并把椅子推给妹妹。

    “今天怎么样？”他问。

    “哎呀，还是老样子啦。”拉夏贝尔用满不在乎的语气回答道，“没有可疑的人出没，我也没有遇到麻烦。”

    听到妹妹这么说，范特西反倒犹豫了片刻。

    拉夏贝尔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怎么，难不成你这边出了什么事吗？”

    范特西试图用沉默糊弄过去，可惜失败了。

    “你不告诉我的话，我明天就不帮你把做好的这些成品拿给老派克了。”拉夏贝尔威胁道。

    “好吧，”范特西妥协了，“其实今天下午有个陌生人闯进了这里。”

    拉夏贝尔一瞬间神情变得非常紧张。

    “那你……那……”她慌乱得有些语无伦次了。

    直到现在，我终于在她脸上看到了符合年龄的表情——孩子一样的无措、慌张，而不是天塌下来也有把握解决的成年人的审时度势和游刃有余。

    范特西很快意识到妹妹误会了什么，连忙解释道：“我和家都没什么事，那个人只在家里翻了一遍就离开了。”

    拉夏贝尔听了，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但很快，这口气又提了起来。

    “那个人什么都没拿走吗？”她惊愕地问。

    “什么都没拿走。”范特西点头。

    “……”拉夏贝尔表情一下子空白了。

    范特西此时反倒笑了：“别怕，拉瑟尼。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我离开这里，对你来说反倒是一件好事。”

    拉夏贝尔低着头，没有说话。

    旁观的我此时却疑惑了。

    她们从陌生人闯入家中但什么都没拿走这件事里到底明白了什么？怎么一副大事不妙的样子？

    “不……不是的……”拉夏贝尔的手捏成了拳头，因为过于用力而轻轻颤抖着。

    “你觉得那些人会放过我吗？”她问。

    范特西听了，嘴角一直挂着的笑终于落下了。

    听到这里，我终于明白了。她们估计以为我是那群贵族派来刺探情报的吧。

    但其实我只是一个无辜路过的魔法师而已。

    “……我不会连累你的。”范特西轻声说。

    拉夏贝尔猛地抬头，又一下子低下头，似乎憋了什么难听的话回去。

    “唉……”范特西躺在床上叹气，“往好处想，如果我被那些人抓回去，或许反而能另有机遇呢？别把事情想得太糟了。”

    拉夏贝尔沉默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拿起草药放进碗里，看上去是准备用药堵住哥哥的嘴。

    我看着她从瓦罐里倒了点不明液体进放了草药的碗里，就这样端给了范特西。

    ……

    我看着范特西喝药时的表情，无端回忆起了第一次和他见面时我喝的那碗蛤蜊汤的口感。

    喝完药之后，这对兄妹就休息了。

    然而，我今晚在哪休息还没有着落呢。

    虽然我会这样那样的魔法，也很有野外生存的经验……

    但贫民窟这种地方，让我幕天席地地睡觉，我是真的睡不着。

    可是如果不好好休息，明天我哪有精力继续跟踪拉夏贝尔呢？

    这样纠结着，我姑且先离开了这间屋子。

    皎洁的月光平等地撒在贫民窟的屋檐上，我随便翻到了某一间屋子的房顶上，仰头看着古今不变的月亮。

    看着月亮，我情不自禁去思考复活魔法的事。

    就像月亮有阴晴圆缺一样，人能不能在死和活之间转换呢？

    也许一下子从死变成活不容易，但一步一步向活人转变呢？

    月亮也是渐圆渐缺的嘛。

    然后量变引起质变，死人变成活人……

    这么说的话，虽然这里大概率不是现实，但我在这里重新拥有了人类的身体，也算是慢慢向活人靠拢了吧。

    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由于我用预言魔法向拉夏贝尔交换的是能够变成人的魔法，而她目前并不了解这种魔法，她的血亲又与我有血海深仇，所以因果律魔法自动从她和她哥身上抽取代价，让我拥有了实体呢？

    ……好吧，可能性不是没有，但里面涉及到很多因果和时间线的问题。

    比如，如果这里是现实，而我真的复活在这么多年前，那未来的拉夏贝尔女王没道理不认识我。范特西同理。

    更有甚者，如果我在这时候把她们兄妹杀了，未来的我说不定根本不会被范特西杀死。

    啊，想到这里，杀心突然抑制不住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