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魂了。”
杨谦林的手突然出现在我眼前用力晃了两下，记忆里所有泛黄过旧的场景一瞬间轰然倒塌。他蹙眉望着我很是奇怪：“小艾，你不是说不喜欢吃面包吗，怎么能盯着它看这么久？”
我怔怔然反应过来，才发觉自己是莫名其妙地走了个很久的神：“啊没什么，刚刚在想事情。”
“还没睡醒吗？”杨谦林问。
我摇头：“不是。”
他也就不再多问。
我中午赶到店里，这个时间点几乎没有客人，江桂坐在电脑前正在做前一天的营业报表，听见推门声音歪头看了看我：“小艾姐你来啦！”
“嗯，”我把包放下，走到旁边去问她，“没有过来预定妆面的人吧？”
“线下的没有哦，等我弄完这个去看看线上平台有没有人发私信咨询的。”
“好，刚好这两天我有点事要回老家一趟，如果有预约的话你都尽量把时间挪到下周去。”
江桂一个劲点头：“我知道啦姐。”
“小桂，上次让你看的视频看得怎么样了？”见江桂做完报表开始捣鼓手机，我于是询问了一下她的学习进度。
江桂露出一个痛苦的表情：“我看了姐，但是我觉得我是真的没有学化妆的天分啊，看视频是一个样自己亲自上手又是另外一个样了，你能不能别折腾我了，我觉得我就老老实实给你当个店助挺好的……”
我想培养江桂跟我一起做化妆师，这样一来我的压力会变小，她能学到更多东西的同时收入也能与日俱增。但小姑娘明显对这方面不太感兴趣，每天就在店里卖卖化妆品收收钱顺便帮我登记前来预约的客人，似乎她也挺乐在其中。
我耐着性子跟江桂说：“你现在年纪还小，学门手艺傍身，比收钱有意思不说还能赚钱，以后不管走到哪儿都有饭吃。”
“我知道的小艾姐，你是为了我着想，但可能是我比较手笨的缘故吧，我觉得我的手没法拿稳粉扑和化妆刷……”
“没事，不着急，慢慢来吧。”我叹口气，“你就先有空的时候多看看教学视频吧，别的等以后再说。”
江桂今年刚刚十八岁，在我店里上了几个月的班，她人勤快又很机灵，替我分担了不少的工作，她家里条件不太好，很小就没有上学四处打工混饭吃，我心疼她又喜欢她，所以萌生了教她学化妆的想法。
但她从小到大都没有专门地学习过什么，这对她来说确实不是一件易事，我理解她的踟蹰犹豫，心想多给她一些时间也无妨。
以往的多数时候我都在外出跟妆，江桂一个人要看店卖货和结账，我们都没什么时间打扫卫生。今天难得空下来，我就把几个货架都仔细擦拭整理了一遍，总算看起来比先前要顺眼多了。
江桂拎着个小篮子在往货架上补防晒霜，忽而抬头朝外头看了一眼就惊奇地叫了一声：“咦？”
我扭头问她：“怎么了？”
“小艾姐你看外面那张车，怎么感觉挺眼熟的……”
闻言我从货架旁站了起来，店门口不远处果然静悄悄停着辆轿车，车身通体黑色，车标是四个横向排列缠绕的圆环——杨谦林什么时候来的？
我连忙整理了一下头发从桌子上抓起包背好，接着跟江桂叮嘱了几句：“是你姐夫来接我了，我就先走了小桂，我周一回来，这两天你自己一个人在店里多注意一下，要是不忙的话就早点关门回去休息。”
“哦哦，原来是姐夫的车，我就说怎么看着怪眼熟的，”小桂笑着对我点了点头，“我都记住了小艾姐，你就放心去忙吧。”
我坐上杨谦林的副驾系好安全带，有点惊喜他会不打一声招呼就过来接我：“你怎么突然想到要来接我？”
杨谦林说：“我上次在赵记预订的水杯今天到货了通知我去拿，刚好离得不远，就顺路来接上你。”
他说着顺手掏出一个纸袋递给我，我理所当然以为他是想让我欣赏一下他新买的水杯，结果拆开包装一看里面却躺着一对做工精致的金叶耳坠，黄金确实漂亮极了，在普通光线下仿佛也闪耀着璀璨的光芒。
我有些傻眼：“啊……这是给我的？”
杨谦林淡淡一笑说：“店员说这是刚上的新款，我看着也挺不错，就买来送给你，我觉得你戴会很漂亮。”
“你被骗了吧，这都多少年前的款式了还新款……”我哭笑不得，“卖货的人真是什么瞎话都说得出口，也就骗骗你这种不懂的。”
“小艾，你要是不喜欢的话我们就拿回去换。”杨谦林不由分说发动了车子，缓慢掉头。
我赶紧说：“别！我挺喜欢的，这毕竟是金子，谁会不喜欢啊，要是再拿回去指不定又要被忽悠着加钱换更贵的。”
杨谦林抿着唇，只说：“你喜欢就好。”
我把耳坠收好放回盒子里，这才想起来还没看过杨谦林的新水杯：“给我看看你的杯子。”
他面容平静，眼睛直视前方：“已经放家里了。”
“……”所以杨谦林并不是顺路来接我的，而是为了接我专程绕了一圈，中途还特地跑去买了对耳坠。
“其实你不用这样……”我尽量组织着词汇，“你平时上课已经很累了，放假就在家里休息呗，我坐地铁回家很方便的，就几个站而已。”
“小艾，你上班也很累。”杨谦林语气温和地说。
一瞬间，我什么话都说不出口。杨谦林是什么人，他是我丈夫，他对我好是天经地义，我也明白他有义务要对我好。但不知道为什么，在每一个我感受到他带给我温暖的时刻，我第一反应不是快乐，而是惶恐。
就好像我本不该得到这一切，但我就是莫名其妙地得到了，因为不知道拥有多久就会失去，所以总是惴惴不安。
杨谦林像有读心术一般，他总能很轻易看透我心里的想法：“小艾，你不要想得太多，我们是夫妻，我为你做这些都是很正常的，你总要习惯，未来还有很长的日子。”
他说日子很长，但我明白我们总会有走到底的那一天，我心存顾虑，一段没有感情的婚姻，能坚持多久呢？
杨谦林，你对我的责任感，又能维持多久呢？
我心里很闷，为了不露痕迹假装不经意换了个话题：“晚上吃什么？”
“我们去伴山商贸城，五楼有家新开的火锅店，尝尝去。”
“好。”
火锅味道着实不错，可能是前阵子太忙都没怎么好好吃饭的缘故，这一顿我吃得格外饱，肚子都撑圆了不少。
杨谦林看我捂着肚子实在撑得不行，突然提议说要不我俩去商城里四处逛逛，就当消食。
我对商场和逛街其实都挺陌生的，小时候家里没钱所以没条件去逛，长大以后又总是忙着上班赚钱，好不容易有点闲暇时间只想安安静静在床上躺着休息，压根不想出去走动。
“走吧。”看我没有拒绝，杨谦林自然地拉起了我的手，他的手指握住我的，力道并不大，但我的指尖隐隐感觉正在发麻。
我们乘扶梯下行到四楼，放眼望去这一层几乎全部都是卖服装的商铺，来来往往的行人很多，杨谦林就这样牵着我的手，步伐轻快地穿梭在人潮当中。
那瞬间我突然有种错觉，就好像我和杨谦林是一对虽然普通但又彼此恩爱的夫妻。尽管我知道这种想法非常可笑，却还是控制不住地幻想了片刻。
我们逛了几家女装店，杨谦林饶有兴致地从一堆花花绿绿的服饰里挑选他觉得适合我的。他挑衣服的神情极为专注，半眯着眼睛，犀利的目光从展示架上排排扫过去，莫名让人觉得他不是在挑衣服，更像挑猎物。
我平常的穿衣风格都很随便，主打的就是简单舒适。杨谦林却挑了几件版型比较正式的小礼服让我去试试。
我有点犹豫，问他：“你确定这种类型适合我吗？”
杨谦林笃定道：“我确定，我脑海里能想象出你穿上这些衣服的画面，会非常好看。”
我半信半疑，但还是抱着衣服进了试衣间。我动作比较磨蹭，三四件衣服被我试了很久，每一次我试了一件新的从试衣间出来时，杨谦林都没有开口说过话，他只是安静坐在软椅上视线看向我，我从试衣镜中看见他眼底无法辨知情绪的眼神。
我很疑惑，他在想什么？
试完所有衣服，我换回了自己的衣服，转身刚想问杨谦林觉得刚才试的哪件好看一些，他突然就走到了收银柜台旁边，指节在光滑桌面上轻轻一敲，说：“刚才我老婆试的那几件衣服麻烦帮我全都包起来。”
由于试衣过程中杨谦林一直没有发表过看法，导购员还以为他一件也看不上，正暗自失落着，没想到乍一听他说全都包起来，于是肉眼可见地欢欣雀跃了起来：“好的先生，我这就给您包。先生您可真宠老婆，现在像您这样的好男人不多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