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男出浴

    “命犯桃花”这几个字着实把纪温醒吓到了。

    她一直将人世间的情爱视作洪水猛兽。

    虽然她千年的铁树从未开过花,但她一点点都不想开花。

    她行走人间数百年,为人化怨超度,见识了不少情爱所导致的悲剧,切切实实地感受过他人爱情的痛苦。

    她早已将这俩字从自己的人生词典中划掉了。

    况且如今她正值事业上升期,谁知道这突然冒出的桃花会弄出什么幺蛾子。

    她天生就是倒霉体质,关键时刻万万不能被这桃花拖了后腿!

    “如何破!”纪温醒抓住孟婆的肩膀,坚毅虔诚地问道。

    孟婆捋了捋额间散落下来的碎发摇摇头道:

    “都说了未必是烂桃花,你为何要破?”

    “不管好坏,我都不想要,孟姐姐,快帮帮我,我生来就是倒霉催的命数,在地府混了几百年了,如今好不容易就要有出头之日了,万万不能让这旁的杂的毁了我的大好前途啊!”

    纪温醒声泪俱下,模样十分凄惨。

    “唔。”孟婆抬手点了点纪温醒的胸膛,意味深长道:

    “管好自己的心便是。”

    这容易,我心如磐石,坚不可摧!定不会让这些钻了空子。

    纪温醒暗自发誓,她终于安心地迈上了奈何桥,自信满满道:

    “帮我看好遥光!我去去就回。”

    孟婆点点头,看着她踌躇满志的模样,不忍心打击,喃喃低语道:

    “心,才是最难管的。”

    “孟姐姐,你说什么。”纪遥光懵懂地看着孟婆问道:

    “阿姐的心怎么了?什么是桃花?桃花能吃吗?”

    “小鬼头,桃花可不是吃的东西,‘桃花’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也是最可怖的。”

    孟婆拍拍遥光的头:“你现在还小,等你长大了,自然就知道了。”

    “那孟姐姐,你一定已经知道了吧?”纪遥光很是童言无忌地反问道。

    “我啊……”孟婆微微一怔,“算是吧……”

    纪遥光见孟婆神思游离,觉得有些无趣,他盯着奈何桥对岸幽幽道:“我要跟着阿姐!”

    “不可以,你要在这跟着我,等她回来。”孟婆回过神来,严肃道。

    “为什么?”

    “你太小了,太弱了,跟着她帮不上忙,反而会给她添麻烦。”

    “长大了变强了就能跟着阿姐吗?”

    “嗯,长大了,就可以了。”孟婆敷衍地应道。

    “知道了。”纪遥光乖巧地点了点头。

    他离开了奈何桥畔朝着幽冥深处走去,他要尽快长大,这样他就能和阿姐一起到阳间去了。

    纪温醒养了他将近一百年,辛辛苦苦积攒着灯油香火喂养他,他对她太熟悉了。

    熟悉到这次她回来,尽管毫发无损,但他还是能感觉到她受了很重的伤。

    他如今化了人形,可以自由地在冥界行走,再不用躲在厨房里等着纪温醒的投喂了,只要他长大了,就可以和阿姐并肩作战!

    阴间一日,地上月余。

    纪温醒这趟回去,自认为还算迅速,而陈最已经被困了三十来天。

    他被拘鬼锁缠着一动不能动,纪温醒吸取了上次的经验,封了他所有的脉穴。

    如今的陈最像一具失去了生气的干尸,躺在城隍庙中被纪温醒下了结界的喜房里。

    屋内仍是成亲那日的摆设,瓜果食物已经散发出了腐臭的气味,混杂着陈最喜欢的那种甜腻的香气,在纪温醒推开门的那一刻,这味道……差点直接把她送回地府去。

    她转头在屋外深吸了一口气,屏住呼吸冲进房间里。

    陈最神色恹恹地撩起眼皮,瞥了纪温醒一眼,随即又垂了下去,浓密的睫毛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阴影,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

    “生人勿近,尤其你纪温醒、快滚!”的排斥。

    纪温醒看着地上的陈最,恨得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陈最此人,阴狠毒辣,手段下作,简直集世间恶念之大成!

    她恨不得立刻召来玄冥阴雷,把他劈得魂飞魄散!

    可邪神不同于寻常鬼怪,他们是天地认可的理法因果,只能化怨,不可诛杀。

    更何况,这家伙现在还顶着个“城隍爷”的名头,论起冥府的“职位”,比她这小小的拘鬼使高了不知多少级!真真是憋屈!

    纪温醒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火气,手指凌空一划,缠绕在陈最身上的拘鬼锁如同活蛇般松开,缩回她袖中。

    束缚解除,陈最却依旧一动不动地瘫躺在地上。

    纪温醒耐着性子,蹲下身来,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些:

    “城隍爷大人,这几日……过得如何?可想通了些?”

    陈最脑袋一偏,用后脑勺对着她。

    屋内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中。

    纪温醒的拳头在袖中悄悄攥紧,指节捏得发白。

    她感觉自己的耐心迅速消耗殆尽,一股劈晕他的冲动直冲脑门!

    就在她要抬手付诸行动时,陈最瘪了瘪嘴角,声音又低又哑,带着一种欠揍的口吻:

    “馊了。”

    他顿了顿,似乎嫌不够,又慢悠悠且极其清晰地补充道:

    “我身上……全是这破地方的霉味和你那寡妇装的丧气,闻着就想吐。”

    纪温醒:???

    他微微侧过头,用眼角余光扫了纪温醒一眼,一字一顿命令道:“我、要、沐、浴。”

    纪温醒被他那副明明狼狈不堪,却还要摆出金尊玉贵的姿态——气笑了。

    “沐浴?”纪温醒挑了挑眉毛,磨着后槽牙挤出一个字:“……好。”

    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咬牙切齿道:

    “那就、先、去、沐、浴!”

    抚州城周围多水系,纪温醒抓水鬼时就发现城外有处僻静山泉。

    她把陈最带到了这里。

    泉水叮咚,清澈见底。

    纪温醒靠坐在岸边一块大石上,看着陈最一步步踏入水中。

    非礼勿视,她转过身清了清嗓子,高声问道:

    “陈最,你是不是因为无法压制体内的煞气,才打纪兰儿的主意?”

    陈最没有回答。

    冰冷的泉水包裹住他的身体,刺骨的寒意让他找回了一丝活气。

    然而,胸口处骤然传来一阵剧痛!

    他闷哼一声,猛地弓起背,痉挛地抱住双臂,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纪温醒的问题在耳边嗡嗡作响,却像隔着一层水幕。

    他死死咬住牙关,抵抗着这阵剜心蚀骨的疼痛,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与冰凉的泉水混在一起。

    纪温醒见他没反应,也不恼,自顾自地继续说着:

    “你已经是抚州城隍了,掌管一方的土地神祇,有自己的庙宇香火,逍遥自在……这简直是我做梦都不敢想的肥差!可你究竟因为什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这剧痛来的快,去的也快。陈最大口喘息着,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

    他踉跄着向泉心更深、更冷的地方走了几步,将自己整个沉入水中,只留下口鼻在水面之上。

    满足?他从未真正满足过。

    日复一日履行着城隍的职责,像个设定好的傀儡。

    只有当他忙碌起来,当他主动去“做”些什么,他才感觉自己像个活物,而非被世界遗忘的孤魂。

    是的,他失忆了。

    记忆的起点,是三十年前那个夜黑风高的夜晚,他浑身是伤地倒在抚州城隍庙冰冷的石阶上。

    后来,他看到了纪宅里那个襁褓中的至阴女婴。

    记得那一刹纪宅周围鬼影幢幢,他如同本能般出手,将所有心怀不轨的妖邪击退,护佑着那个小小的纯阴之体安然长大。

    更记得……当他的指尖无意触碰到那婴儿柔嫩的肌肤时,内心中嗜血的渴望。

    陈最猛地甩了甩头,他对纪兰儿的渴望,如同嗜血的凶兽在体内咆哮,是源自本能的吸引与贪婪。

    但他克制住了。

    他不想变得和那些低等妖魔一样,于是他逃走了……

    可他体内的煞气,在这几十年里,疯狂地反噬着他,直到他再难压制。

    或许……或许用“结亲”的方式,用“采阴补阳”的借口……

    呵,终究自己变得与那些低等妖邪无异,他被煞气冲昏了头脑,他从未如此刻般嫌弃自己。

    “不过,”纪温醒的声音再次打断了他的思绪,

    “为什么你身边连个副手都没有?堂堂一城城隍,不应该是这个光杆司令的规制吧?”

    陈最觉得纪温醒和他截然不同。

    她一身寡淡的黑衣黑袍,可那黑袍下包裹的人,有着一颗不知疲倦、聒噪的心。

    她像只叽叽喳喳的雀儿,即便面对万年寒冰,也能自说自话,喋喋不休。

    过了许久,陈最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声音低哑疲惫。

    “我向来是一个人。”这句话出口,连他自己都觉得陌生,该死,为什么要和她说这些。

    “不会吧,那让纪兰儿结婚的神婆,难不成也是你自己变得?” 纪温醒挑眉,嗤笑道。

    唔,确实都是他,陈最没有吭声,没有副手又如何?光杆司令又如何,这是他的地界,他说了算,他也不需要任何人。

    “洗完了没?” 纪温醒有些焦躁地催促,心底盘算着下一步计划。

    然而回应她的只有潺潺水声、风声和鸟鸣。

    陈最呢?

    纪温醒心头猛地一跳!不会又跑了吧?!她霍然转身!

    只见陈最已经从水中站了起来。

    他背对着她,赤裸着上身,皮肤苍白,在微弱的天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尽管身形略显清瘦,但那线条分明的手臂、轮廓清晰的肩背,都蕴含着一种内敛而危险的力量感。

    “嘶……” 纪温醒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转过身去,心中暗叹:“好一幅美男出浴图……”

    啊!呸呸呸,什么死脑子,在想什么!她用力地锤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此时的陈最已经涉水走上岸。

    他不知何时已披上了一件单薄的里衣,湿漉漉的黑发凌乱地贴在苍白的额角和颈侧。

    他已经熟练地换上了那副玩世不恭的面皮,尽管脸色依旧难看,但嘴角早已经勾起一抹轻佻的笑容。

    他故意慢条斯理地系着衣带,盯着有些不自在的纪温醒:

    “怎么?纪拘鬼使大人守在这儿,寸步不离……”

    他拖长了调子:“是怕你的‘业绩’淹死在这浅水洼里,还是……”

    他微微倾身,声音压低,带着戏虐道,“忍不住想偷看为夫的身子?嗯?”

    真是,恶魔……

    纪温醒狠狠瞪了他一眼:

    “闭嘴!穿好你的衣服!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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