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计

    暮色将小河染成琥珀色,苏携玉跪坐在长满青苔的鹅卵石上,手中断云刀倒映着渐沉的夕阳。

    断云刀凝结的水珠滴入河中,涟漪荡碎了天边最后一抹晚霞,恍惚间竟与沈砚冰府邸书房里泼翻的墨砚重叠。

    那时她也是这般攥着刀柄,看着沈砚冰青色衣袍重重扫开几案,将三公主和亲的奏折掷在地上。

    水流裹挟着几片枯叶擦过苏携玉的指尖,冰凉触感让记忆愈发清晰。苏携玉望着河对岸摇曳的芦苇。

    那日七公主跪在沈砚冰书房,大红襦裙也像这样铺满一地,只是再成熟的颜色,都掩不住她的稚嫩。

    毕竟七公主不过十岁。

    “小妹愿以一己之身换边境安宁……” 七公主颤抖的声音,此刻仿佛正顺着潺潺水声飘来。

    苏携玉下意识握紧剑柄,金属的凉意渗入掌心。

    远处传来马蹄声时,苏携玉猛地抬头,看见沈砚冰骑着踏雪白马自落日余晖中而来,玄色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

    他微笑,和那天书房中的微笑一样:“七妹,洪国还不至于这样无能。”

    七公主和其他的公主们一样,饱受郑贵妃的摧残,因为莫名和苏携玉投缘所以得到了沈砚冰的照顾,她感念这一点恩情,加上生母早亡,读了几本烈女传之类的书,已经打定了要帮自己的皇兄争皇位的想法。

    沈砚冰的玄色衣袍掠过满地狼藉的兵书舆图,衣摆扫过案几发出沙沙声响。他倏然俯身,骨节分明的手如铁钳般攥住阿宁纤细的手腕,指腹上常年握剑磨出的薄茧,此刻却带着滚烫的温度。阿宁仰头望向兄长,正对上那双平日里总含着三分笑意的凤眸,此刻却翻涌着滔天怒意,像极了那年她不慎跌落御花园池塘时,在岸边急得通红的眼睛。

    “你当西戎的豺狼虎豹,会因你一介女流放下屠刀?”

    沈砚冰的声音从齿缝间挤出,书房外呼啸的北风撞在窗棂上,与他颤抖的尾音交织在一起。案头未燃尽的龙涎香氤氲而起。

    “我沈砚冰还不至于如此无能。”

    苏携玉握紧手中的断云刀,隔着半掩的雕花木门,看着月光透过窗棂在沈砚冰背上切割出锋利的光痕。

    那个世人皆知温柔的太子殿下,此刻却透露出狠绝孤傲的一面。

    沈砚冰后退半步,青色衣袍掠过满地散落的兵书舆图,带起的风掀动窗棂,将半卷未干的《孙子兵法》吹得哗哗作响,墨迹未干的 “知己知彼” 四字在烛光中扭曲成狰狞的纹路。

    “这江山若要用女子的血泪来换,不要也罢。”

    沈砚冰自嘲地轻笑一声,笑声里却淬着冰渣,“我沈砚冰的太子之位不是摆设,东瀛人的长剑,本太子自会收缴,直到马放南山的那一日。”

    话音未落,沈砚冰已抓起案头染血的玄龙剑,剑鞘上的螭龙纹咆哮。

    七公主伸手扶住桌沿,踉跄着起身,“皇兄!此去要平安归来!”

    “等我凯旋。” 沈砚冰转身时,衣摆扫过门槛,发出闷闷的撞击声,“到时候让携玉带你去宫玩,多远都行,雁门关看雪,比宫里的梅花还要好看。”

    七公主揉着眼睛走了,沈砚冰继续看起来兵书以及一些和官员们往来的信件。

    苏携玉立在廊下阴影中,手中的断云刀不知何时已被攥出了汗意。

    月光顺着飞檐的兽脊流淌而下,在沈砚冰的披风上镀了层银边,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一直延伸到她脚边。三年前骑在马上救下她的少年,与此刻踏着月色远去的背影重叠,他身上孤绝的气势让她无端想起离群的孤鹤。

    “沈砚冰……” 她轻声念出那个名字,声音被北风卷着散入夜空。

    风突然卷起苏携玉鬓边的碎发,苏携玉下意识按住腰间的断云刀。刀身贴着她的温度微微发烫,仿佛在呼应她剧烈的心跳。

    苏携玉想起那日七公主走后,自己做了件呆事,摸着窗户上映着的沈砚冰的影子,对着月光说话:“我苏携玉在此立誓,今生今世,定护洪国太子沈砚冰周全。”

    如今想想,脸面上便觉得挂不住,又想起沈砚冰刚才因为公事的拥抱,简直脸热得发烫,泼了凉水才好一些,因为心情久不能平复,苏携玉干脆抽出断云刀练起来。

    三个月前的京城,黄沙蔽日,遮天蔽日的沙尘将皇宫的琉璃瓦都染成了土黄色。沈砚冰身披玄甲,骑在踏雪白马上,身后三军在沙雾中若隐若现。苏携玉握着断云刀紧跟其后,风沙打在脸上生疼,却不及她心中的炽热。

    此刻,高丽箕城的无名护城河,苏携玉立在垂柳之下,望着眼前的水乡景致出神。

    湖面波光粼粼,粉墙黛瓦倒映其中,与记忆里黄沙漫天的京城形成鲜明对比。

    远处,被战火烧毁的村落能看出过去的错落有致,小桥流水潺潺,桃花灼灼盛开在河畔,宛如一幅水墨画卷。

    她抽出断云刀,开始演练桃花刀法。前三层 “桃夭灼灼” 的招式在她手中已然娴熟,可无论如何施展,总觉得少了些韵味。刀光在桃花间闪烁,却无法与这江南水乡的柔美融为一体。

    “你这刀法有些别扭” 沈砚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不知何时已走到近前,一身便装更显俊逸,手中摇着一把折扇,扇面上绘着水墨桃花。

    他走到河边,望着水中的倒影,轻声道:“你看这湖水,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这桃花,看似娇弱,却能在风雨中绽放。”

    苏携玉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湖面上,一艘小船缓缓划过,船桨在水面上划出层层涟漪,波纹扩散,与岸边桃花的倒影相互交融,形成一幅灵动的画面。

    她猛地提刀,脚下步法一变,不再是以往刚猛的路数,而是如同那小船在湖面滑行般轻盈。

    断云刀划出的弧线,宛如湖水的波纹,柔美中暗藏力量。刀风过处,桃花纷纷飘落,却并非被刀气斩断,而是似被春风吹拂,自然飞舞。

    沈砚冰站在一旁,眼中露出赞赏之色。他轻摇折扇,朗声道:“水无常形,兵无常势。这桃花刀法,本就该如这无名河水,随形就势。”

    随着招式的推进,苏携玉的刀法愈发流畅。

    她仿佛与这水乡融为一体,刀是水,人是风,桃花是点缀其上的诗意。当最后一招 “桃浪千重” 施展完毕,她收刀而立,只见满树桃花簌簌而落,在她周身铺成一片粉色的花毯,而她却未伤一草一木,尽显刀法的精妙。

    夜色渐深,湖面升起薄雾。

    沈砚冰看着苏携玉执刀立在水面上,又开始控制不住地心跳起来。

    薄雾如轻纱般笼罩着湖面,沈砚冰望着苏携玉立在水边的身影,心跳愈发不受控制。他努力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缓步走上前,折扇轻轻敲了敲她的刀背:“不错,不过战场上可容不得半分分心。”

    苏携玉转身时,发间沾染的桃花瓣轻轻飘落。她看着沈砚冰耳尖不自然的微红,突然想起方才练刀时的心悸,脸颊也跟着发烫。“明日与高丽军的交锋……” 她开口打破沉默,目光却不敢与他对视。

    “我已让玄甲军在下游设伏。” 沈砚冰将折扇收拢,指节无意识地摩挲着扇骨,“只是高丽人擅长水战,这护城河恐怕会成为我们的阻碍。” 他顿了顿,抬眼望向对岸被战火熏黑的村落,“那些被烧毁的房屋,便是他们给我们的下马威。”

    苏携玉握紧断云刀,刀身贴着掌心微微发凉。她想起三个月前黄沙中的行军,想起沈砚冰在风沙中挺直的脊梁,突然有了主意:“不如以水攻水!方才练刀时,我发现这河水暗流复杂,若能引动水流……”

    沈砚冰目光一亮,上前半步,几乎要贴上她的肩膀:“继续说!” 两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苏携玉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龙涎香混着硝烟的气息。她强自镇定,指着河面:“可在上游截断水流,待高丽军战船驶入河道中央,再决堤放水。他们的战船虽多,却也抵不住汹涌水势。”

    “好!” 沈砚冰兴奋地握住她的手腕,眼中满是赞赏,“不愧是我的……” 话音戛然而止,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慌忙松开手,耳尖红得几乎要滴血。苏携玉望着他慌乱的模样,心中涌起一股异样的甜蜜,却又被即将到来的战事冲淡。

    夜色愈发深沉,远处传来零星的号角声。沈砚冰整理好衣袍,恢复了平日的沉稳:“今夜便着手准备,明日破晓时分,便是我们破敌之时。” 他转身欲走,又突然回头,将腰间的螭纹玉佩解下,塞进苏携玉手中,“此去凶险,若有不测……”

    “不会有不测。” 苏携玉握紧玉佩,冰凉的玉石上还带着他的体温,“我答应过要护你周全,便定会活着回来。” 她望着沈砚冰,目光坚定如铁,“等打赢这场仗,我们一起去雁门关看雪。”

    沈砚冰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伸手轻轻拂去她发间的薄雾:“一言为定。” 月光下,两人的身影渐渐融入夜色,唯有河面上泛起的涟漪,诉说着即将到来的惊心动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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