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冰的指尖在沙盘上划出凛冽的弧线,墨汁浸染的朱砂点宛如溅落的血滴。苏携玉望着他垂落的睫毛在烛火下投出的阴影,忽然想起方才那枚钉入帐柱的淬毒银针 —— 针尖泛着幽蓝的光,恰似他此刻眼底深藏的锋芒。
“中路军需穿插至东瀛粮草大营,” 沈砚冰忽然抬眼,目光扫过帐中将领,“陈玄策,你率五千玄甲军,务必在丑时三刻前烧毁他们的硫磺库。”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记住,只烧硫磺,留下稻米。”
陈玄策抱拳领命,眼角余光却瞥见苏携玉紧握的短刃 —— 那柄刻着海东青纹的匕首,正是三日前从东瀛细作身上搜出的。此刻她指节泛白,显然还在回味方才那惊心动魄的瞬间。
“携玉,” 沈砚冰突然转向她,手中狼毫轻点地图上的密林,“藤田武藏若从西侧突围,必经黑风谷。你可愿带三百轻骑,在谷口设下‘蚀骨香’?” 他刻意加重了 “蚀骨香” 三字,观察着她的反应。
苏携玉心头一震。三日前沈砚冰提及的毒药方案中,蚀骨香以茉莉香为引,最终能让骨骼化为脓水。她曾以为那只是威慑之词,却不想他真的备下了。“殿下,此毒过于阴狠……”
“战场本无仁慈。” 沈砚冰打断她,将一个描金漆盒推到她面前,“何况,这是他们送上门的‘礼物’。” 盒中躺着十二支玉簪,每支簪头都嵌着半颗血色玛瑙 —— 正是那日被擒美女发髻上的饰物。
陈玄策倒抽一口冷气:“殿下是说,那些美女……”
“不过是行走的毒引罢了。” 沈砚冰把玩着一支玉簪,簪尖的寒光映出他眼底的冰裂般的纹路,“藤田武藏想借美人计乱我军心,那便让他尝尝,自己送来的‘礼物’如何反噬其身。”
苏携玉望着那些流光溢彩的发簪,忽然想起被俘女子临死前抓破的衣领 —— 那里除了忍字刺青,还有一圈若隐若现的红疹。原来从第一夜起,沈砚冰便已将蚀骨香的初剂下在了接待美女的酒水中,只等她们回到东瀛军营,便能通过体温和汗液激活毒素。
“传我将令,” 沈砚冰猛地起身,玄色披风扫过沙盘,惊飞了标注东瀛营地的小旗,“子时过后,全军按计划行动。记住,见到佩戴血色玛瑙簪的东瀛兵,不必诛杀,只需……”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残忍的笑意,“只需将他们赶入 B 将军的营帐。”
寅时三刻?东瀛中军大帐
藤田武藏盯着跪在地上的细作,手中茶盏 “啪” 地碎裂。滚烫的茶水溅上细作脖颈的红疹,立刻泛起一串水疱。“你说沈砚冰正在后营饮酒作乐?” 他踢开脚边的碎瓷,靴底碾过细作渗出脓液的伤口。
“将军明鉴!” 细作咳出黑色絮状物,“小的亲眼看见太子搂着一名女子……” 话音未落,帐帘突然被撞开,浑身血污的副将踉跄着闯入:“藤田!你麾下的人为何擅闯我的粮库?!”
藤田武藏皱眉望去,只见副将身后跟着十几个东瀛士兵,,其中一人突然扑倒在地,骨骼发出 “咔嚓” 的碎裂声,转眼化作一滩散发茉莉香的脓水。
“这是…… 蚀骨香!”B 将军瞳孔骤缩,猛地拔剑指向藤田,“你竟用妖毒害我部众!” 他想起三日前送来的美女中,有一人正是自己安插的眼线,此刻必然也中了毒。
藤田武藏看着那滩不断冒泡的脓液,忽然想起沈砚冰帐中散落的酒坛 —— 那浓烈的酒气下,恐怕早已混了蚀骨香的解药。他猛地抽出佩刀,却见帐外涌来更多染毒的士兵,他们双目赤红,如同被蛊惑的傀儡,径直撞向副将的亲卫。
“中计了!” 藤田武藏怒吼着劈开一名染毒士兵,腐臭的脓液溅上他的面甲,“沈砚冰想借毒让我们自相残杀!” 他转身砍断帐绳,却见漫天玄色旗帜在火光中翻涌,沈砚冰银甲白马立在阵前,手中长枪挑着半块虎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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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携玉勒住受惊的战马,望着谷中如潮水般涌来的东瀛败兵。他们互相撕扯着,有人抓挠着脖颈的红疹,有人跪倒在地咳出黑色虫蛹,空气中弥漫着茉莉香与腐臭交织的诡异气味。
“姑娘,他们果然往这边来了!” 亲卫队长握紧弓箭,却见苏携玉摇头制止。
她举起手中染血的玉簪,簪头的玛瑙在晨曦中泛着妖异的红光 —— 这是沈砚冰昨夜交给她的信号,只有见到血色玛瑙簪的败兵,才允许放入谷中。
“让开!” 浑身浴血的副将策马冲来,他的左臂已被蚀骨香侵蚀得露出白骨,却仍死死攥着半封染血的书信,“你们这些狡猾的中原人!”
苏携玉望着他眼中疯狂的恨意,忽然想起沈砚冰昨夜的低语:“这些东瀛人疑心极重,只需让他看到染毒的亲信,再‘无意间’掉落密信……” 她握紧短刃,看着副将冲入谷中预设的陷阱,那里早已埋伏好喷洒石灰的弩车。
“放!” 随着她一声令下,无数石灰袋破空而去,在谷口形成呛人的白雾。东瀛败兵们在毒发与石灰的双重折磨下惨叫连连,而副将则在雾中被一支冷箭射中咽喉,至死仍瞪着手中那封伪造的 “通敌密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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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砚冰用银簪挑开副将手中的密信,信纸上的朱砂印还未干透 —— 那是他昨夜故意让苏携玉模仿的笔迹。帐外传来陈玄策的禀报,东瀛粮草大营已被焚毁,藤田武藏率残部逃往海岸线。
“殿下,” 苏携玉捧着一碗汤药走进来,药香中混着淡淡的龙涎香,“这是解蚀骨香余毒的方子。” 她看着沈砚冰手腕上若隐若现的红疹,那是昨夜为试药留下的痕迹。
沈砚冰接过药碗,却突然抓住她的手:“你早就知道我会用毒,为何不阻止?” 他的指尖滚烫,带着药汁的温度,“你不怕我变成和藤田武藏一样的人?”
苏携玉望着他眼中罕见的动摇,忽然想起谷口那些化为脓水的士兵。她抽出被攥紧的手,从怀中取出一枚完好的血色玛瑙簪:“殿下用毒,是为破敌;他们用毒,是为杀戮。这其中的分别,苏某还是懂的。”
帐外忽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亲卫捧着一个描金漆盒闯入:“殿下!东瀛败兵在海岸留下这个,说是藤田武藏的‘谢礼’!”
沈砚冰打开漆盒,里面躺着三颗血淋淋的头颅,正是前日被他设计除去的 A 将军及其部将。头颅下方压着一张血书,藤田武藏的字迹狂乱如鬼画:“沈砚冰!你借我之手杀 人,又用毒计乱我军心,可敢与我海上一决生死?”
苏携玉看着沈砚冰突然绷紧的下颌,知道真正的决战才刚刚开始。她默默退到帐后,为他整理好染血的披风,指尖触到内衬里绣着的海东青 —— 那是她昨夜偷偷补上的,据说这种神鸟能飞越沧海。
沈砚冰将染血的战书重重拍在案几上,漆木表面发出沉闷的震颤。烛火在他骤然绷紧的下颌投下阴影,映得那双素来沉着的眼眸泛起猩红。“海上决战?” 他冷笑出声,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虎符断口,“藤田武藏倒是会挑地方。”
苏携玉望着那三颗面目全非的头颅,指甲深深掐进掌心。A 将军虽为敌手,却也是条铁骨铮铮的汉子,如今落得这般下场,可见藤田武藏的狠辣。“殿下,东瀛水师擅使‘龟甲阵’,又占据潮汐优势……” 她话音未落,便被沈砚冰抬手打断。
“潮汐?” 沈砚冰忽然转身,眼中闪过危险的光芒。他大步走到悬挂的海图前,狼毫如飞,在济州岛附近圈出猩红的标记,“三日后丑时,月满潮生。藤田武藏以为借潮水便能瓮中捉鳖,却不知……” 他顿住话语,回头望向苏携玉,唇角勾起一抹白切黑的笑意,“我们也能借水行舟。”
苏携玉心头一跳,忽然明白了他的意图。“殿下是说,引海水倒灌?” 她快步上前,指尖点在海图上的一处浅滩,“此处暗礁密布,若在涨潮时炸开堤岸……”
“好!” 沈砚冰突然握住她的手,温热的掌心贴着冰凉的海图,“携玉果然与我心有灵犀。” 他的目光灼灼,带着几分难得的兴奋,“即刻传令,让工部连夜打造火油雷,再调三千死士,扮作渔民潜入东瀛船队。”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陈玄策的脚步声。“殿下,细作来报,藤田武藏已将战船锁链相连,船头尽装狼牙火炮。” 陈玄策递上密信,神色凝重,“他们还抓了数百高丽百姓,充作挡箭牌。”
“传令下去,凡遇悬挂骷髅旗的战船,无需留情。至于那些百姓……”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案头海东青刺绣的披风,“让携玉带队,务必在开战前救出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