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惊闻此事,失手跌落了银袖炉,炉子砸落在木地面上,散落的银碳差点儿点燃大殿。
四人被匆匆遣送回宫。
七天后,就是大婚之日。
大姐秦坤仪被太后赐姓白,改名为白坤仪。她身着霞帔,头戴七凤衔珠步摇,冠上饰以金凤流苏,步摇轻颤,衬得她端庄贵气。
太后端坐主位,目光扫过大姐平静的面容,忽然笑道:"阿姐聪慧,善测人心善恶,哀家信你定能助福王守彩云之地。"
福王拱手谢恩,握住大姐柔荑,眼中坚定,"有爱妃相助,臣必不负圣恩。"
"北蛮战事吃紧,南方蠢蠢欲动,正需如同皇叔一样忠勇之人为我大月朝镇守南方。西南边陲,实为华夏藩屏。蛮烟未靖,土司狼顾堪虞,非宗室至亲,孰能膺此重任?
皇叔白仲樨,性秉忠贞,才兼文武。昔平播州之乱,威震夜郎;今镇滇南之地,气吞蛮獠。今特敕封尔为镇南王,锡之金册金印,就藩彩云之地。
尔其总制滇南都督府,节制三迤道标兵马,统辖普洱、永昌诸卫所。遇有南寇犯境,许便宜行事,调土司兵、募滇马,以卫我疆土;若遇流民煽乱,可便宜科税,缮城垣、屯军田,以固我根本。”
福王白仲樨听闻自己升为镇南王,还能屯兵,大喜谢恩,喜不自禁。
太后低声嘱咐他,"阿姐心如明镜,望你善用。"镇南王重重点头。
二姐秦沐瑶,现名白沐瑶,太后喜她,特许她身着一袭大红色锦袍,按规制头戴五凤冠,她垂眸浅笑,眼底却藏着不易察觉的忧思。
太后目光慈爱又深邃,"二丫头,哀家知你聪慧,能测寿。四弟身边正需你这样的人才,愿你护他周全。"
皇帝亲自将象征皇权的玉佩赐予四王爷,"四弟,得妃如此,必能助你□□朝局。曾有灾年,岁大寒,民相食,幸赖尔亲藩仁善,赈灾救民于水火。今特敕封尔为仁善亲王,锡之金册金印,总督京营戎政,节制广云都督府,专司皇城宿卫。
紫禁重垣,实系宗社安危;羽林虎旅,乃为天子肱骨。尔其统领拱卫司,总统三千营精锐。晨昏巡警,旦暮演武。遇有奸宄潜入,许先斩后奏;若见勋戚擅兵,可收符节入奏。
惟尔需恪守祖训,禁军调度唯听朕命,非召不得率一卒出安定门。”
四王爷升为仁善亲王,自然喜上眉梢。
但听到最后一句话,他又沉稳下来,拱手谢恩,"有女相助,臣弟定不负皇兄所托。"
四妹金簪雪,得意非凡。
今日只有她一人以正妻身份出嫁,身份贵不可言。
她是现场唯一能身着正统凤冠霞帔,用正红色,头戴太后亲赐的金步摇,珠翠晃眼,奢华逼人眼。
"我儿得此良缘,实乃福分!"刺史夫妇喜笑颜开,金府嫁妆箱笼堆积如山,尽显刺史府的阔绰,他们终于攀上萧家这门亲事,还是天子赐婚,文武联合。
太后含笑赐礼,"你名中既有簪字,当得此金簪。此步摇乃哀家亲手所选,望你与萧将军夫妻和睦。"
四妹喜滋滋谢恩,接过金步摇,特意在秦昭明面前晃了晃,"姐姐看看,这步摇可还衬我?"
她轻蔑地瞥了眼三妹简朴的嫁妆,"姐姐从军,节俭为常,看不上这些俗物,倒也省了嫁妆银子。"
刺史夫人打哈哈,说着童颜无忌,四喜临门之类的话。
秦昭明抬眉不语,目光紧锁那只金步摇。
她在金簪雪的死亡景象见过这只步摇,当时这尖锐利器瞬间刺入金簪雪的咽喉,要了她的命。
见秦昭明沉思,萧责任将军忽然开口道,"秦昭明曾在夜甲营担任队正,营中兄弟镇守边州,不能来贺,集体为她攒了些嫁妆,特此送来祝贺。"说罢命人抬上来四个大箱子,沉甸甸的。
金簪雪脸色一沉,却强撑笑颜:"将军仁义,体贴下属,妾身钦佩不已。"
天子笑言,“大将军一直爱护下属,得人心。
北疆烽燧,实关宗庙存亡;虎旅精兵,乃作金瓯砥柱。先考萧辅国公忠勇传家,昔平鞑靼于黑水河,血染战袍,马革裹尸。今尔萧泽仁袭爵靖虏侯,朕念尔父遗烈,特敕封尔为镇北大将军,总督宣大总兵官事,节制三关兵马,专司边州、宁武两镇防务。
尔其统辖边州精骑五千,兼领夜甲营火器营,岁给饷银二十万两、战马三千匹、红夷炮五十门。遇有北蛮犯关,许调集宣大骑兵驰援,得便宜斩杀逃将溃卒;若见边镇文臣掣肘粮草,可直奏兵部尚书,先斩后闻。
今赐尔金印紫绶,另赐龙纹铠甲一副、鎏金虎头湛金枪一杆,枪缨用瀚海白狼毛,枪镡刻敕曰【代天子镇边关】。”
“谢主隆恩。”
萧老夫人和萧将军齐齐谢恩。
秦昭明总算看懂了,天子用封号,兵马和粮草,换了萧家同意金簪雪做将军夫人。
人人都知道金簪雪是天子的眼睛,但粮草受制于人,不得不低头。
大姐和二姐嫁入镇南王和仁善齐王府,做了侧妃。
金簪雪嫁给镇北大将军,成为正妻。
秦昭明只是丞相的侧室,规格最低,次序放在最后。
秦昭明着孔雀绿嫁衣,发间仅簪一支玉簪,腰间系着一条洗得发白的丝带,是她自己的旧物。和其他三人相比,异常素雅。她是侧室,也非太后义女,无特典,不能着红嫁衣。侧室花轿不可用朱漆,盖头帕只准用素绢。
太后见状,抬手道:"好孩子,哀家补你一份心意。"
“谢太后赏赐。民女不求赏赐,但求可保留秦姓,以作缅怀。生恩有报时,养恩无报处。”
天子的面色沉了下来。
太后倒是擦了擦眼泪,感慨不已,因为她的孝心,准了她的要求。同时还赏下的一套精致的玉饰。
萧将军抱拳道:"圣意在上,臣请求转述营中老兵祝福之语。”
得了允许之后,他继续道:“这刀是秦姑娘使用惯了的,今日希望能物归原主,寄以祝福。"
秦昭明接过旧刀,指尖擦过刀柄上深深浅浅的刻痕,这一条是在猴儿沟的时候,和敌人对砍留下来的。那一条是在霍家丘饿到砍树皮吃,结果砍到石头留下来的。
她好几次差点命丧战场,幸有萧将军把她从敌军中救出来,于是她面向萧将军,跪拜行大礼。
金簪雪掩唇轻笑,阴阳怪气道:"姐姐这像是和将军拜了天地似的。"
太后皱眉欲斥,秦昭明却朗声笑道:"四妹妹说得是,我自小乞讨,后来从军营里粗养出来的,不懂礼仪,还望各位贵人见谅。今日一跪,跪谢萧将军和军营里众人曾经的照顾。"
“秦氏,你的苦日子结束,好日子来了。今朕特以尔赐婚丞相谢筠为侧室,此乃天恩,亦为世臣之荣。
然军国之事,非女子所涉。尔其恪遵坤仪,自入府门之日起,当敛锋芒于枕席,藏韬略于针黹。丞相府中,宜修《女诫》、诵《内训》,晨昏侍奉公婆,朔望佐理中馈;若遇陆卿议事西厢,尔只可焚香煮茶,不得窥探军报,妄议边筹。前朝外戚干政之祸,尔当鉴之!
今赐尔凤头金簪一对,簪头錾【安】字,着于吉日佩戴;另赐云锦百匹、漳绒十二端,令造办处制十二幅《女诫图》挂于闺阁,以示妇德。
惟记:若闻尔私遣心腹往边州总兵营,或私藏甲胄图籍,即以《大月律》连坐尔父荫袭。钦此!”
秦昭明只觉得一阵恶心,名为赏赐,实为警告。
连太后也听不下去,不忍道:“秦姑娘本为刺史之女,应为平妻身份入嫁,今后谨言慎行,相夫教子,辅佐丞相。”
谢筠谢恩,也拉着秦昭明跪下谢恩。
秦昭明知今日势微,当众闹事并不能解决问题,最差被打晕了送进谢府,也跪下一并谢过,心中暗暗记下一笔。
明天就把太后的玉饰,皇帝赏的金簪子全卖了,换成吃食棉衣送到兵营去。
你不让我遣心腹去边州,我找个陌生的马夫去,总可以吧。
你要我安于后宅,相夫教子。晚点我就给你搞个大事,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女德"。
谢筠和妻子成亲三年,二人恩爱两不疑,没有通房妾室。
虽然皇帝给了十日休沐,丞相只在第一天酒席之后,在秦昭明房内说会些话,便没再踏入她的厢房。
“诏狱之事,我有所耳闻。秦姑娘当日大殿选我,也是无奈之举。鄙人已有爱妻,不会碰秦姑娘,秦姑娘也不必梳妇人髻。今后姑娘想做什么,不必拘着,自行便宜即可,所有花费从谢府账上支出。”
“谢大人体贴。若是门客,享受了主人家的供养,也应该为主服务。今日谢大人这般对我,我也是知恩图报之人,若大人要我测命,我知无不言。”
谢筠久久不语,只是品茶。半晌后,一边用茶盖拂沫,一边问道:“我想知道,我会怎么死?”
秦昭明回想殿中的光景,当时她看见他手持长剑,静静站在血洼里,面前坐着个双目通红的疯癫女人,突然有一把剑从后刺进他的背部。
“谢大人,真要知道吗?想必大人也听过秦半仙预测京城雨中起火之事。有时预言反而会促成结局应验。”
谢筠犹豫许久,而后点头。
“大人会被刀剑穿心而死。”
“是谁?”
“我只看见那人是背后出手,而大人毫不设防,或许是要警惕身边人。”
“身边人?”他手指微颤,放下了茶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