胎记5

    苏荷这个问题实在是炸裂。

    先不说兄妹之间,即便是亲如父女,在某些时候也是需要避嫌的。

    李建业乃外室子,入府时已到舞象之年,却能清楚地知道妹妹后背上胎记的形状,这不得不让人浮想联翩。

    一屋子的人齐齐看向李建业。

    尤其是李泰安,眸中已隐隐涌出怒色。

    上回这混账东西便说自个儿的妹妹要勾引他,不知今日这混账东西又要编出个怎样惊天的借口。

    何曼云见儿子下不来台,忙上前打圆场:“建业当然是听我说的,丽丽想要去掉胎记之事,在李家也不是秘密吧?”

    她仍是嘴角含笑,轻颤的目光里有试探,亦有心虚。

    苏荷沉沉看着她:“我想去掉胎记之事在李家自然不是秘密,但若非亲近之人,无人知道我胎记的具体位置,恐怕连母亲你也不知晓吧,可刚刚大哥却精准地道出我的胎记在后背左侧蝴蝶骨处,若非亲眼目睹,又怎能一语道出?”

    “亲眼目睹”四个字实在是骇人。

    何曼云顿住,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旁边的李建业却梗着脖子回:“我是从温婆子口中得知的。”

    苏荷又问:“那你为何去找温婆子?”

    李建业眸中带着慌乱,但很快稳住了自己:“自然是……自然是因为她快死了,好歹她也是府里的老人儿。”

    “我竟不知大哥变得如此好心了。”

    苏荷语气淡淡:“但事实恐怕是,大哥在去找温婆子之前便已知晓我身上胎记之事吧?”

    李建业极力否认:“你胡说。”

    “我有没有胡说大哥心知肚明。”

    苏荷逼近他,双眸仍闪出浅浅润泽,但目光锋利如箭:“有些事,大哥为何敢做却不敢认呢?”

    李建业咬着牙关:“你倒是说说看,我做了什么事不敢认的。”

    苏荷也咬了咬牙关:“自大哥进府后,便时常潜入依香院偷看我沐浴,故尔能准确地知晓我背后胎记的位置。”

    此言一出,屋内兀地沉寂了。

    犹如炮弹爆炸前的平静。

    李泰安与何曼云同时愣住了,好似被梦魇住了。

    连下人也吃惊得暗暗咂舌,这李家少爷虽看上去不像个好人,但也没想到竟荒唐到此等地步啊。

    谢无痕率先反应过来,提步上前,将苏荷拉到自己身后,对着李建业冷声开口:“没想到,你竟是这么个东西。”

    他将“东西”二字说得又低又沉。

    李建业只愣了片刻,随即跳起脚来大骂:“李姝丽,你就是条咬人的疯狗,我何时偷看你沐浴了?”

    他这回当真是被冤枉了,他知晓胎记之事乃是因与李姝丽有过不·伦之情,且还是李姝丽勾引他,且每次都发生在白日,他又不是瞎子,自然一眼就看到了。

    但他不能将此事说穿,说穿了他也就身败名裂了。

    偏偏,她就吃准了他不能说穿,故尔往死里冤枉他。

    苏荷反问:“莫非我会赌上自己的名节来冤枉大哥。”

    李建业喘着气:“你现在不就是在做这件事吗?”

    苏荷不再理会他,转头看向李泰安:“父亲可还记得那次大哥在飞虹阁昏迷之事?”

    李泰安仍被各种情绪裹挟,仍有些反应不及:“自是……记得。”

    苏荷坦承,“那一次,确实是我将大哥引到飞虹阁并将其击晕的。”

    何曼云如梦初醒,趁机反咬:“果然是你啊丽丽,当初你竟还死不承认,竟还哭闹着在我和你父亲面前演戏,这可是你的亲大哥啊,就因为在飞虹阁那夜受了冻,他才落下病根儿,丽丽啊丽丽,为何你小小年纪就生成了这样一副狠毒心肠,害得我儿好苦啊。”

    她说完便开始按照老套路期期艾艾地哭起来。

    苏荷面色不变:“母亲可知我为何要将大哥引至飞虹阁?”

    何曼云止哭,抬眸看她,问:“为何?”

    那时李建业也在凶狠地看着她,看她如何耍花招。

    谢无痕与李泰安也在看着她。

    苏荷语气铿锵,“因为大哥欲胁迫我行不·伦之事,无奈之下,我只得将他引至飞虹阁以便掩人耳目地脱身。”

    此话一出,屋内诸人皆不可置信。

    空气死一般地沉静。

    若“偷看沐浴”是一枚霰弹,那“欲行不·伦之事”则是一枚大实弹,其气势排天倒海毁天灭地,震得每个人都回不过神。

    李家虽不是什么名门望族,但好歹也是世代为官啊,出了这样的丑事,传出去不是让人笑掉大牙么?

    李建业气得激烈咳起来,边咳边说:“你……你胡说,你这个……贱人。”明明是那小蹄子勾引他在先,凭什么现在又摆出一副无辜者的模样。

    李泰安踉跄了一下,面色灰白如纸,好似受到重大打击。

    谢无痕更是暗暗握拳,眸冷如冰。

    唯有张秀花默然从地上起身,退到了角落里。

    她悬着的那颗心总算是落到了实处,她的小姐要赢了。

    苏荷没理会李建业的谩骂,继续说下去:“大哥屡不得逞,故尔怀恨在心,故尔,才屡屡设局陷害于我,说我是假的李姝丽,又说我是杀人凶手,他的目的无非是让我身败名裂无路可走,即回不了娘家,又在婆家安身不得。”

    她的话铿锵有力,且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如此,她算是彻底摆脱自己身份上的疑点。

    李建业气得都要爆炸了:“你个贱人……你个贱蹄子……”

    骂完又赶紧向李泰安解释:“父亲,你别信这个贱人,她在撒谎,她嘴里就没一句真话。”

    李泰安终于忍无可忍,当众甩出一把掌,狠狠掴在了李建业脸上。

    他今日一张老脸算是丢尽了,李家的声望也算是丢尽了。

    他指着李建业:“你这个逆子,看我今日不活活打死你。”说完随手抄起旁边的官帽椅,就要向李建业砸过去。

    何曼云急忙拉住他,边哭边求饶:“老爷,业儿可是你的嫡长子啊,他千错万错也是李家人啦,你怎么下得去手啊。”

    李建业仍在争辩:“母亲,我没错,当初便是这个小蹄子勾引我,如今竟反而往我身上泼污水。”

    李泰安怒火中烧:“逆子,竟还在这儿满口胡言,看我今日如何收拾你。”他放下官帽椅,试图找个更趁手的工具,环顾一圈竟找不到。

    苏荷也上前解劝:“父亲别恼,身子要紧。”

    李泰安缓了缓,眸中闪出泪光,但很快又被他憋了回去。

    他发自肺腑:“这个家……确实委屈丽儿你了。”

    随即看向谢无痕:“往后,丽儿便拜托给无痕了。”

    谢无痕提步上前,“岳丈大人放心,我自会护娘子周全,只是从今日事态来看,谢李两家还是少来往为宜。”

    李泰安怔了怔,软下语气:“无痕这是何意啊?”

    又赶紧许诺:“你放一万个心,这逆子绝不敢再骚扰丽儿了。”

    谢无痕轻笑,摇头:“小婿倒不是这个意思,小婿的意思是,李家嫡长子品性不端行事狂躁,往后李家若由此人掌管,怕是自此便要没落了,自然也就……没必要再来往了。”

    这句话无疑击中了李泰安的心坎。

    也无疑击中了何曼云与李建业的软肋。

    李建业满脸气恼:“我李家之事,还轮不着一个外人来插嘴。”

    李泰安厉喝:“你放肆。”

    李建业这才噤了声。

    谢无痕神色淡然:“李家之事自然是轮不着小婿来插嘴,最终的决定权还在于岳丈大人。”

    李泰安陪着笑脸:“无痕倒是见外了。”

    苏荷趁机接下话头:“父亲,你如今又不是只大哥一个儿子,明泽不是也快一岁了么。”

    她说着看向角落里默默抱着孩子的月娘,“若是月姨娘同意,可将明泽过寄到我母亲名下,如此,明泽便也是正儿八经的嫡子了,如此,将来也可成为李家家主。”

    月姨娘闻言面色一喜。

    何曼云却兀地垮下面色,这是在挖她的墙根啦。

    她强忍着火气开口:“丽丽的母亲早就过世了,一个死人,如何过寄孩子。”

    苏荷答:“即便我母亲死了,但我还活着,我认下明泽为亲弟弟,明泽便是我母亲的孩子。”

    何曼云嗤笑一声:“我才是李家活着的主母,这事儿无论如何也越不过我去吧?”

    苏荷亦笑:“你刚也说了,你不过是李家的主母,而李家真正的家主却是我父亲。”她说着看向李泰安:“父亲意下如何?”

    李泰安这段时日正宠着月娘母子,闻言也是心头一喜。

    他瞥了眼何曼云,一时也顾不得她了,随口道:“此法甚好,待会丽儿便带明泽去素云灵位前磕几个头,如此,便算是过寄了。”

    素云正是郭氏的闺名。

    何曼云眼前一黑,差点摔倒。

    她拉着李泰安的衣袖大哭:“老爷,你不能如此待我们母子啊,我守了好些年才终于让业儿入了李家宗祠,你不能这么狠心地将他一脚踢开啊。”

    李泰安不耐烦:“我何时将业儿踢开了,他仍是我李家嫡长子。”

    何曼云不依不饶:“可老爷让一个庶子成为了嫡子,这明显是对业儿失了指望。”

    李泰安一把抽回自己的衣袖:“你莫要在这里胡乱揣测。”

    何曼云瘫软在地,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此时的李建业却不争不辩,满不在乎。

    反正他现在一无所有了,即便是死,他也势必要拉个垫背的。

    李建业面色阴沉地看向苏荷,一字一顿放下狠话:“你且记好了,只要我还活着,定然不会放过你。”

    谢无痕接下话头:“那你且试试。”

    他同样语气森冷,眉目间溢出腾腾杀气。

    两个男人沉沉对望。

    片刻后李建业咬了咬牙,转身出了正厅。

    从李家出来时,天已黑尽。

    张秀花仍感觉双腿发软,待行至背人处,她忍不住对苏荷低语:“幸好这李家少爷不知道塑骨之事,否则就坏了。”

    苏荷轻舒一口气:“是啊,确实没几个人知道人能塑骨。”

    除了她的娘亲苏雪儿!

    几人前后脚上了马车。

    谢无痕点燃了车里的琉璃灯,一豆光亮盈满车厢。

    灯火下,他清俊的眉眼无比柔和,轻声问:“背上的伤,痛吗?”

    她回:“夫君放心,不痛。”

    他伸手想揽住她,却又怕碰到她背上的伤,只得收回了手。

    他又问:“早上抱着你时,是不是碰痛过你?”

    她摇头,微微一笑:“夫君是温柔的人,没有碰痛。”

    车外的吴生一甩响鞭,马车在黑暗中疾驰,驶向谢府。

    刚一回屋,谢无痕便关上屋门,语气关切,“让我看看你的伤。”

    她说了声“好”,随后行至灯下,一件件褪去衣衫。

    今日惊心动魄地折腾一场,不就是为了打败眼前这个对手么,她不只要他的愧疚,她还要他的怜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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