胎记6

    苏荷身上只剩了一层绯色亵衣。

    细细的带子悬于颈上,使她看上去愈发白皙秀颀。

    她抬手轻轻一扯,带子松开,绯色亵衣自身上滑落。

    橙色火光下,她细滑的背上赫然出现一道心形伤口。

    许是被捂着的原因,那伤口鲜红刺目、皮肉翻卷。

    他审过不少嫌犯,也见识过各种各样用过刑的伤口,但乍见这秀美的背上这道血肉模糊的伤口,他仍是倒抽一口凉气。

    他问:“你是何时用的药?”

    她答:“在咱们成亲后的第二日。”

    他沉默下来,沉默了好半晌。

    继而走近她,近到他温热的气息徐徐落到她的后颈上。

    他说:“你本不必如此的。”

    她答:“书中言,男子向来以色取人,贫妾不想冒险。”

    他反问:“倘若你当日嫁的是那个六旬老翁,也会如此?”

    她转过身来,抬眸看他。

    男人的面容被笼罩在一层蒙蒙的光晕下,俊美的五官愈加英气挺拔,双眸幽黑深沉,如暗流涌动的湖面,带着怜惜,也带着几许试探,正沉沉地看着她。

    即便在此刻,她仍无法彻底摸透他的情绪。

    她本是奴,他是她仰望不到的人。

    她从不具备与这些官宦子弟打交道的经验。

    她唯一能倚仗的,便是自己的直觉,以直觉来揣摩人心。

    她坦然回:“贫妾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谢无痕似对这种将自己等同于鸡狗的说法不满意,随口道:“原来娘子竟是这样的‘不挑’。”

    “不挑”二字,明显带着嘲讽了。

    苏荷灼灼地看着他,答非所问:“莫非夫君也在疑贫妾?”

    她没说他如何疑,只说他疑了。

    她能确定的是,他必然疑过她两次,一次是在初遇那夜的梅林,一次便是在今日的李家。

    她想探一探他心头之疑是否已消除。

    谢无痕嘴角挑起来,轻笑。

    那笑里有一种属于高位者的矜贵与骄傲。

    他说,“你以为我是李建业?”说完伸手将悬于她腰际的衣裳往上提,遮住了她裸在外面的肌肤:“我现在给你上药吧。”

    他拿来了药膏,一点点涂抹在她的伤口上。

    她以毒粉淬出的伤口,药膏自是无用,但她仍由着他上药。

    他轻声问:“没弄痛你吧?”

    她回:“没有。”

    他语气郑重:“你且记住,这世上没有任何人值得你以伤害自己的方式去奉迎,包括我。”

    她故作乖巧:“贫妾记住了。”

    他给她涂好了药膏,又缠了一层薄薄的纱布以免擦到伤口。

    还不忘叮嘱:“这几日别让伤口碰到水。”

    她转过身来,一眼望见他眸中的温柔。

    她的语气同样郑重:“今日夫君也看到了贫妾在李家的处境,往后,贫妾便没有娘家了——贫妾便只有夫君了。”

    二人对视片刻。

    随后他提步上前,拥她入怀,在她耳畔低语:“我说过要善待娘子的,必不负此誓。”

    他的气息四面萦绕,清新冷冽,犹如深山松果。

    她喜欢这味道,却也仍觉得他的陌生,毕竟,她与他真正接触也不过才短短三日。

    她说:“贫妾也定然不负夫君。”

    轻拥片刻,他松开她,将一把铜匙递到她手上。

    苏荷不解:“这里哪里的钥匙。”

    他答:“府中库房。”

    一府之库房,乃一家之家底。

    尤其是世家大族,其库房财物更是几代累积,万不可轻易落入他人之手,但此刻,他却将钥匙交给了她。

    她顿了顿:“这钥匙不该是由婆母掌管么?”

    谢无痕回:“母亲不爱管这些闲事,往后由你管,吃穿用度随意支取,不必看谁的脸色。”

    这句“不必看谁的脸色”,好似是有意弥补她在李家所受委屈。

    她心头暗松,道了声“多谢夫君”。

    从他递出铜匙的瞬间起,她便知道,他对她不再有疑,他信她了。

    苏荷抬手环住他的脖颈,看着烛火下男人的好容色。

    既然他信了她,她自然要给他些甜头。

    她靠近他,近无可近,隔着衣衫,她瞬间感觉到了他的反应。

    他有些狼狈,往后退了两步。

    她却再次靠上去,踮起脚去亲他。

    他扭头,想躲,躲了两个回合,终是忍不住俯首迎上来。

    她的主动似乎令他暗喜,颤动的气息里全是迫不急待。

    就在一切即将不可收拾之时,他却陡然停住,克制了自己。

    他声音发哑:“娘子身上有伤,不宜如此。”

    她面带羞涩:“贫妾无碍,夫君不必挂心。”

    他似乎得到了鼓励,一把将她抱上案桌,继而令她环在了自己腰际。

    他说:“娘子放心,我不会碰到你的伤口。”说完一把扯下了她的里裙。

    她坐着,他站着。

    如此别扭的对峙让她本能抗拒,但刚一挣脱却又被他牢牢抓住。

    桌子在“哐哐”作响,最后连桌腿也在跟着移动。

    桌上的水瓶跌落,“呯”的一声砸在了地上。

    屋外的张秀花听到响声,心底猛的一抽。

    但姑爷在屋内,她也不敢冒然擅闯,猫着腰贴近门缝听了片刻,随即唤来春兰。

    春兰不明就理:“姑姑,何事?”

    张秀花小声吩咐:“你赶紧将避子汤拿去后厨煮了。”

    春兰瞬间了然,转身去了后厨。

    屋内的二人仍在缱绻纠缠。

    苏荷已有些坐不住。

    他便顺势将她的手臂环在自己脖子上,双手置于她腰身上。

    自那次后,他们再一次接触。

    但他明显变得更为熟练了,碰撞之间全是温柔的引导。

    苏荷感觉自己处于一片惊涛骇浪上,明明很惊惧,却又有欢悦如飓风横扫过心间。

    与此同时,愉悦感也瞬间贯穿他的心魂。

    二人相拥着,呼吸交织。

    良久,他终于松开她,后退两步,整理好了自己的衣衫。

    他又变得衣冠楚楚了,莹莹烛火下,只余额角一抹细汗。

    苏荷也从案桌上下来,因为身上无力,落地时一个趔趄。

    他急忙伸臂扶住她,嘴边浮起挑逗的笑意:“辛苦娘子了。”

    苏荷很是害羞,一时没吱声。

    她脸上本就残留一抹红润,如此更添几许欲拒还迎的娇美,惹得他再次拥她入怀:“娘子先收拾下,待会儿我让下人去煮点羹汤,咱们用完再行歇息。”

    苏荷应了声“好”,又说:“那贫妾先去洗一洗。”

    说完挣脱他的怀抱,提步去了盥室。

    盥室里点了一盏昏暗的烛,影影绰绰。

    她一个人坐在浴桶旁,静静地坐了好半晌。

    她虽与他洞房过,但这一次才算是切实体会到其中意趣,一时竟有些懵懂无措——原来男欢女爱的感受是这样的!

    原来不只是有疼痛与羞耻,还有舒畅与快乐。

    半晌后,苏荷才起身准备沐浴。

    窗外突然传来小心翼翼的敲击声。

    她上前开窗,春兰正端着一碗药汤站在外头,“小姐,姑姑让我送来的。”

    是避子汤。

    苏荷道声“辛苦了”,接过药汤一口饮尽,随后将空碗还给春兰。

    如此,算是不留后患了。

    从盥室出来,谢无痕已在屋内多添了几盏烛火,照得屋中亮如白昼,婢子们将备好的羹汤端进屋内,还同时备了好几样小食。

    今日在李家折腾一场,也没顾得上好好用膳,晚上回府自然要垫一垫肚子。

    “这些小食是我让吴生特意去外头买的,娘子尝尝合不合味口。”

    “让夫君费心了。”

    “娘子不必见外。”

    谢无痕拉着苏荷坐到了小几旁。

    刚一落座,便见梅子上前给二人递来擦手的巾子,嘴上笑吟吟的:“这羹汤里的老参和银耳是老夫人赏的,老夫人说,吃完了尽管去正院那边拿。”

    苏荷自是顺势言谢。

    谢无痕却垮下面色,抬眸看了梅子一眼。

    这一眼阴沉冰冷,吓得梅子立即收起了笑意。

    他问:“你是正院的人,怎跑到春华院来了?”

    梅子垂首回:“是……是老夫人让奴婢来帮着少夫人打理府中事务的,少爷若是不信,可……可问少夫人。”

    苏荷也立即回:“没错,是母亲见我初来乍到,对府中诸事不熟,故尔才差了梅子过来帮忙,前两日夫君出门办差,贫妾也没来得及知会夫君一声。”

    “府中之事娘子尽可做主,不用知会于我。”他端起茶盏饮了口茶水,再次抬眸看梅子:“只是,有一条,正院的人不得在春华院的房中伺候,你,出去。”

    梅子吓得后背一紧,应“是”后乖乖退出了屋子。

    谢无痕的面色这才渐渐缓和。

    转头叮嘱苏荷:“我与你说过的,母亲提出的任何要求,但凡你不喜,尽管去拒绝。”

    苏荷见他如此维护自己,自是心头欢喜。

    毕竟没有那梅子在跟前伺候,她往后行事要方便许多。

    但又不免疑惑,谢无痕与自己母亲之间,究竟有何过节?

    “夫君与婆母之间……”她拭探着开口。

    他却兀地打断她,“时辰不早了,娘子快些饮用羹汤吧。”

    苏荷只得止住了话头。

    既然他不想说,她也便不问吧,反正以后大家都要各归各途,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两人用完羹汤后又简单洗漱,随后相拥而眠。

    次日苏荷醒来,谢无痕已去上值。

    她不用去正院请安倒落了个轻松,用完早膳,便领着张秀花去清点库房。

    打开库房大门的瞬间,张秀花惊得瞪圆了眼。

    以前只听说过“世家贵族”、“达官贵人”这样冠冕堂皇的字眼,从未有一刻,这样的字眼能如此具体地呈现在面前——入目皆是黄白之物,还有数不清的名贵字画、珠宝、昂贵的布料,反正连眼角余光扫过的角落都够她们吃喝一辈子了。

    张秀花激动得喘不上气:“小姐,谢家真有钱啊。”

    又说:“到时咱们离开时还可以偷拿一些。”

    苏荷却语气郑重:“谢家不欠咱们的,咱们便也不多拿他们一分一毫。”

    张秀花有些泄气,“唉,可惜了……”

    苏荷又吩咐:“咱们清点完账本便去看望阿四吧。”

    是该问问杜家的情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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