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4 章

    第六十四章

    叶眉蛟和郑星郑辰回到瀑布时,整支队伍刚好乱成一团。

    虎卫见主子消失在光天化日之下,实在是诡异至极,晴天朗日下,一个个脖子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女官们面如菜色,令月急得说不出话,憋红了眼才吐出一句:“虞公子,我家殿下不会有事吧?”

    叶眉蛟大惊:“人是怎么丢的?”

    虞守白静立原地,默不作声,他一发现意外,便迅速开启了若孚境寻人。

    临月像是在喃喃自语,声音断断续续:“鹿......一定是那只鹿魅惑殿下,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郑辰急得跺脚:“临月姐姐,你把话说清楚,我们是追着那只鹿才离开的,哪里又跑来的鹿迷惑殿下?”

    临月唰地淌下两行眼泪,带着哭腔:“小辰,你快去林子里找找,殿下她一定是被今早遇见的那只麋鹿带走了。”

    郑辰二话不说,转身投林而去,郑星不放心也追了上去。

    叶眉蛟仔仔细细查看周边,并没有发现有鹿留下的脚印或是气味,时间依旧从容流淌,过不了多久,太阳便会西落,出猎的队伍带着猎物陆续下山,天黑之后便要庆功行赏......

    叶眉蛟禁不住地打了一个冷噤,她回过神来,抓住令月的手:“盛将军人呢?”

    令月努力稳住心绪:“殿下说各支队伍难免有需要支援的,让盛将军带了一些人马来回巡逻,以免出现什么意外。”

    没想到她自己反而出了意外,叶眉蛟注视着远处,艰难地抉择,最后咬牙对令月道:“殿下的事太过诡异,不可能是那两位的手笔,等下山的时辰一到,我们留下找人,你和盛将军带着队伍原路返回,不要透露殿下失踪的消息。”

    令月浑身寒彻,若代王和恭王趁机发动突击,那殿下就真有可能回不来了。

    “临月,过来!”令月近乎嘶吼。

    叶眉蛟见她领会,瞬间明白了她要做什么。

    失魂落魄的临月跑过来:“令月姐姐,现在该怎么办?”

    令月声音颤抖:“嘉月让你带来的衣裳呢?你赶快扮成殿下的模样。”

    临月脑袋一嗡,还在想为什么,嘴巴已经答道:“在我的马上。”

    叶眉蛟大步跑向溪边喝水的马群,取下临月马背上的包袱,寒着脸走过众人。

    慌乱无措的两队虎卫屏声静息,看脸色已经明白了上头的意思——让人假扮殿下,回到离宫。

    意娘红着眼跑了过来,哽咽着开口道:“我帮临月化妆。”

    虞守白重新来到了遇见银发少女的地方,那里巨树参天,古藤盘绕,阳光层层过滤透进来,只剩下浅浅一层影,方才打斗的痕迹尚存,他沿着少女消失的方向寻找。

    他从若孚境中不断发出信号,始终不见回音,赵初荔与他的私秘境失去了联系。虞守白停住脚步,开始回想银发少女的每一个细节。

    她的血液毫无气味,这是异灵族的特征。那只奇怪的鹿定是少女的同类,故意假托兽形,将她带走!

    异灵族生活的疆域,是介于人界和妖界的灰色地带,狮子岭上一定存在着这样的异界!她定是被带到了那里去!这片区域通往的所有地方,都要仔细寻找!

    虞守白凤眸含电,健行如飞,在少女可能前往的各个方向寻找,同时从若孚境继续发送信号,一旦赵初荔有所回应,他立刻就能捕捉,顺藤摸瓜找到她。

    然而一切事与愿违,林中光线越来越暗,他始终没有收到任何线索,人妖间的灰色地带极其隐秘,入口并不容易找到,赵初荔若真在那里,按照这样的办法寻找下去,恐怕找到明年也找不到,他甚至不敢深想此刻她的安危。

    必须想出有效的办法,找到异灵族的地点,否则她就会永远消失。

    虞守白忽然感到胸腔一阵梗痛,呼吸滞涩,浓浓的自责和懊悔像海水一样,淹没了他的意识和情绪。

    太阳西沉,林子里最后一抹金色的光消失后,迅速陷入了暗昧的昏黑。

    他坚持着,徒劳无功地在那片区域反复寻找,念头像潮水般,一遍又一遍地涌上来,又退回去,无论如何也不甘心放弃!

    他在绝望中痛苦挣扎,脑子几近麻木,紧绷得连眼皮也不眨,只靠身体凭借着本能,找遍了这里的每一块石头,每一片叶子,甚至脚下的土地也反复挖掘。

    这里必有通道,去往她现在所在的地方,他必须找出来,在最短的时间内,拖得越久,她就会越危险!

    浓酽的夜色披满了狮子岭,除了几名女官和盛将军带着人手,围簇着临月假扮的十殿下回到离宫之外,知情的两队虎卫和叶眉蛟等人继续留在山上寻找。

    短短几个时辰,叶眉蛟和郑星郑辰使用法术,逼出了藏身狮子岭修炼的所有妖邪,都是些修为不高的小角色,挨个上刑审问,闹得一片妖不聊生,哀声遍野。

    几只鹿被割了颈,四角朝天,倒在地上放血。

    惨死的狐妖被剥皮砍头,吊在高高的树枝上,篝火照着血淋淋的惨象,一众小妖被捆在树下,同伴的鲜血不断滴到他们面前,直吓得两股战战,搜肠刮肚地想,到底是谁瞎了眼,招惹了这群惹不得的人?

    郑辰渐渐没有了耐心,辟金藤嗖地窜出,抓住一只兔妖,他一抖手,猛地收回,那只红眼兔妖便连滚带爬地到了他面前。

    “再说不出有用的,就让你去跟树上的骚狐狸作伴。”郑辰恐吓道。

    兔妖两眼一翻瘫倒在地,这是只老年秃毛兔,不知吃了什么灵胎慧根,修炼出了门道,眼见郑辰冰冷无情,已经拿起了剔骨刀向他走来,旁边的同伴也无动于衷,没有一个有意施救,于是他惨声哀嚎之后,大声喊道:“我没有动你们的人,我冤枉啊,但我知道有人不冤枉!”

    “人?”郑辰皱眉停了下来?他打量着捆在地上的老秃毛兔子,恶声道:“你确定是人,抓走了我们的人?”

    老秃兔狡猾地作起揖来:“我曾见过一个像人的东西,身边还有一只鹿。”

    叶眉蛟精神一震,立即踩着鹿血大步走来,发着寒光的溶金剑指着它:“快说,你在哪里看到的?”

    郑星闻听,也立即擦干净手跑了来,将信将疑道:“这老兔狡诈,也许猜到了什么,在故意误导我们。”

    “我岂敢误导各位仙人!”老秃兔急得吐血,他指着几只放血死去的鹿发誓:“若有半句虚言,就让我跟它们一个下场!”

    “还不快说!”叶眉蛟凶神恶煞,一剑戳在它肩窝,捅出了一个血窟窿。

    老秃兔痛苦打滚:“我说,我说。”

    妖群里有伶俐的小妖立即附和:“它所言为真,狮子岭的确有野人!我也见到过!”

    “对对对,还是个女的呢!”另一只妖尖声尖气地嘶声,恨不得喊破嗓子。

    “女的,野人?”郑辰焦急地望向阿兄:“难道传言为真?这山里有没有猎户?”

    旁边的虎卫忙道:“这里是皇家猎场,以前的猎户早就迁走了,野人不会是猎户。”

    “真的有野人?”郑辰咬住唇:“若殿下是被野人抓走,那野人到底想干嘛?”

    郑星也毫无主意,转向叶眉蛟:“叶姐姐,你有没有听说过野人的线索?”

    郑辰星眸一寒,一脚踩在老秃兔腿上,用力碾:“你说的野人和那只鹿都长什么模样?”

    老秃兔流着血,叫苦不堪:“仙人饶命,我只见过一次,就在黑岩上面,日出时分,一个白发野人,应是女的,年纪不大,带着一只棕色麋鹿,那鹿角足足有三尺高!”

    “是白发没错!应该是个小姑娘。”插嘴的小妖赶紧补充。

    “我也见过那只鹿,跟这几个长得都不一样,那对角长得跟棵树差不多,有天夜里,它站在黑岩顶上,眼睛居然发出金色的光。”

    “那绝不是鹿。”叶眉蛟自言自语。

    “还有谁见过?”郑辰松开脚,走到那群小妖面前。

    吓得那堆玩意哇哇乱叫,刚才说话的小妖挣扎着,勉力回想:“虽然我只见过那只鹿,但野人的事肯定是真的,我爹娘都见过,但是他们说,是一个个头很高的男子。”

    “对对对,我也听前辈讲过,在狮子岭上曾见到过野人。”另一只小妖补充。

    “有男有女,野人一事确实有可能,抓走殿下的真有可能是他们。”郑辰恨得咬紧牙关。

    叶眉蛟冥思苦想,眉头拧结,忽然目光一凛:“师叔祖?”

    虞守白已经进入私秘境,几个时辰不说话,她知道他定在某处寻找,而此刻还无消息,野人这条线索必须要告诉他。

    虞守白看她一眼,脸色惨白。

    叶眉蛟迈步向他:“我们问出了狮子岭有野人,应该跟麋鹿是一伙的,那只麋鹿只怕也有来路。”

    “去永安找宗师。”虞守白气息不稳,说话艰难:“求他前来,寻找异灵族的地界。”

    “师叔祖!”叶眉蛟见他状态不好,又听他提起了异灵族,不由得心中大骇。

    “你是不是一直没有找到线索?”叶眉蛟追问。

    虞守白沉默不语,但目光已然浑浊,眼底布满了血丝,他开启私秘境,不断发送信号,极其耗费功力,又在林子里来来回回地寻找,肯定消耗不少。

    叶眉蛟见状也不放心离开,只得召来了郑星,令他回永安送信。

    “异灵族?” 郑辰也白了脸:“原来不是野人,是那种怪东西!”

    异灵族的居住地是人界和妖界的模糊地带,异灵族也甚少在人界出现,郑辰对他们的习性并不了解,然而凶险却是可预知的——师叔祖求助宗师,是对自己能够找回殿下已经不抱希望了。

    郑星得令后不再耽搁,带了两匹快马下山,直奔永安方向。

    若孚境中,虞守白痛苦焦灼。

    这里方圆几里,每棵树他都用功力探查有无出入口,每寸土地都被他挖了一遍,然而力气使尽,这个办法依旧行不通,耳边只余凄凉不绝的夜枭声。

    赵初荔,你在哪?

    他不得不唤来了跟众人在一起的分身,补充功力,继续竭泽而渔。

    上一瞬师叔祖还在打坐,一眨眼人就没了,叶眉蛟也感到惶惶不安,六神无主,在跟小妖们确认过看见野人和麋鹿的地点,都是在黑岩或附近时,她立刻带人去了那里。

    虎卫们举着火把跟随,叶眉蛟率先爬上了黑岩最顶端,站在此处观察眺望,层峦隐身在夜幕中,头顶星宿明亮辉煌,叶眉蛟怔然良久,仰头望去。

    只见东方苍龙七宿,中星明堂稳居其间,后星尾星大小相承,色欲分明,这是皇室稳固之相。

    叶眉蛟暂且缓了一口气,至少照星象看来,殿下并没有陨落之相。

    叶眉蛟看向脚下这片这黑岩,岩体倾斜光滑,可聚集几百人于此,矗立在群山之巅至少亿万年之久,野人经常出现于此,是喜爱观景,还是居住地临近的原因?

    初春夜风经过崇山峻岭,发出隐隐的呼啸,抵达岩顶,叶眉蛟只觉浑身被风吹透,头脑一凉,神经骤然敏感,她忽然听见了一声被风撕裂的、若有若无的鹿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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