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响了，你看到是谁开的枪吗？“我看不清，他站在道德制高点，他在阳光下。”———温特伯格】
佐拉在用手指无规律地敲着手中的高脚杯。
在宴会上，她喜欢找到最适合放眼全场的位置，然后不动声色地把每个细节尽收眼底。
这是由黑魔王举办的宴会，宴请所有才华横溢的巫师，表示赏识和接纳。
地点选在莱斯特兰奇庄园，罗道夫斯和莱斯特兰奇显然为此做足了功夫。一方面是炫耀这无上的荣耀，另一方面是总不能丢了他们家族的名声和面子。
天花板上的悬挂着几盏巨型吊灯，一颗颗星辰般的水晶，在魔咒的作用下伴随着交响曲缓缓旋转着，将整个宴会厅照得如同白昼一样。
管弦乐器同样是在魔咒的作用下演奏着曲子，四周有金色粉末汇聚成一道道银河，悬浮着、飘荡着，随着旋律扩散开来。
看起来宴会的主人看不上魔法界的任何一支乐队。
两侧餐台上摆满精酿和菜肴，家养小精灵们确保着供应充足，和上乘的品质。
佐拉的目光不经意地落在宴会中的每个角落，偶尔和旁人对上，举杯回以一个得体的微笑。
不少面孔都是霍格沃茨今年的毕业生，尤其来自斯莱特林。
西弗勒斯和他的两个朋友埃弗里以及穆尔塞伯在一块谈论着什么。
埃丽安刚刚去庄园里散步透透气回来，现在在一个最不起眼的角落里独自坐着，手里拿着笔，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也不知道是不经意还是有意为之，她似乎也在观察全场。
佐拉眯了眯眼。
而且埃丽安手里的似乎不是她一贯的绘画本。
“怎么了吗？”
佐拉身前小桌的另一侧自然是雷古勒斯，他留意着她的神色，问道。
如果不是旁边坐着的是雷古勒斯，估计周围的人都要说起些“姐妹不和”的猜测了。
“你注意到那个人了吗？”
佐拉闻言，把目光放到另一边。
在宴会厅的另一侧，一位长袍上绣满复杂的古老符文的苍白男人在人群中非常显眼。他正和面前的卢修斯相谈甚欢。
“嗯，是个吸血鬼。”雷古勒斯看去。
佐拉轻轻哼笑了两声。
意料之中，情理之内，黑魔王这是想拉拢吸血鬼势力加入。
“我记得你小时候还想做个吸血鬼猎手。”雷古勒斯说着，嘴角情不自禁地上扬。
“嗷，我是说过。”佐拉抬手刮了刮鼻子，“小时候看书的时候感觉这很酷嘛。”在几个身上香气过重的巫师从她面前经过后，皱了皱眉头，“所以那人什么来头？你知道吗？”
“他是洛肯·德意斯的父亲，记得吗？学校里那个吸血鬼和巫师的混血。据说原本要去读德姆斯特朗，听他说过很多那边的事情。”
“洛肯·德意斯？唱歌很好听的那个男生？”佐拉扬了扬眉毛，“记得，很讨女生喜欢的那个。”
但她在听到德姆斯特朗时有些分神。
说起来她第一次在书中听说这个学校时对那里无比向往。
无论是专业的黑魔法课程还是学校盛行的决斗文化，都是她学生时代梦寐以求的生活。
更不用说，那是领导第一次巫师革命战争的格林德沃的母校。
雷古勒斯看着佐拉出神的样子，脸色一沉。
“嗯，当时他入学你没有去猎杀他，就是因为这个吧。”
他冷不丁地说。
佐拉回过神来，纳闷地眨眨眼，噗地一下笑出声。
在这样一个声色犬马的场合里可以装模作样可以虚与委蛇，但实在是不适合大笑。
佐拉伸手挡着自己的嘴，无声地前仰后合地笑着。
“我带着耳罩吗？怎么听不到曼德拉草的声音？”
“你说我是曼德拉草！”佐拉快控制不住自己的嘴角了。
完了，更好笑了。
“那你是什么？霍格沃茨城堡里的盔甲吗？你怎么忍住不笑的？不好笑吗？”佐拉真的好不容易才管理好自己的表情。
“好笑啊，但讲笑话的人自己是不可以笑的。”雷古勒斯还是一副平静从容的样子，“而且城堡里的盔甲也会笑的，你没听过他们互相讲笑话吗？”
“没有，好笑吗？”
“不好笑。”他说，“讲到一半自己开始笑了，然后就笑作了一团。”
“说到这个讲笑话讲到一半自己开始笑———”佐拉的眼底多了些捉摸不透的情绪。
无论如何，雷古勒斯总能明白。
“嗯，他也被邀请了。”
西里斯·布莱克也在邀请名单上。
“他会来？”佐拉随口一问。
“他会来？”雷古勒斯冷淡地扯了扯嘴角，“除非———”
他稍稍皱了皱眉。
厚重的大门被推开了。
四个出人意料的年轻人推门而入。
正巧，远处传来钟声阵阵，突兀，在这高雅的乐章中显得那么突兀。
像黑夜，被烧了个洞。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那几位身上，眼神里充满了嘲讽和讥笑。
西里斯和詹姆一如既往地一副恃才傲物地模样。莱姆斯走在他们后面，观察着周围，似乎在寻找什么。彼得本来个字就小，战战兢兢地躲在三人之中几乎让人看不到他。
真是走到哪都“万众瞩目”。
佐拉想着，看向埃丽安，不料却对上了姐姐的目光，自己下意识竟然移开了。
埃丽安的那对蓝眼睛冷静又坚定得可怕。
不知道是提防所有人都在等着看她破绽，还是她在筹划着什么。
“居然真的来了。”
雷古勒斯眉头紧锁。
佐拉瞥见卢修斯将袖子折起，抽出镶嵌着银色蛇头的魔杖一指小臂上的黑魔标记，嘴里念念有词。
她提起裙摆，绕到人群后面，来到埃丽安身边。
雷古勒斯见状，也缓步跟了过去。
“他们才不会蠢得来送死的，不是吗？”
佐拉压低声音。
埃丽安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佐拉的目光向下，忽然注意到埃丽安手上拿着的不是一本图画本，而是再普通不过的笔记本。
她不禁再次抬眼看向埃丽安，看着她冷冷的神色。
众人还没来得及议论纷纷，宴会厅的中央卷起一阵黑色的旋风和绿色的火焰，伏地魔带着欣喜却可怖的笑容出现了。
本该产生的紧张局面由于西里斯和詹姆脸上的轻松神色而没有出现。
加上黑魔王带着极具压迫感的锐利目光，气氛甚至诡异得有些瘆人。
伏地魔随便鼓了几下掌，看起来很真诚地说：“欢迎，欢迎，出色的年轻人。”
他一面说着一面朝前走去。
“看看，这是我们来自格兰芬多的勇士们。”他轻声一笑，黑色袍子如同巨大的阴影般，“我以为你们不愿意赏脸到场呢。”
“不介意我们晚到就行。”詹姆得意洋洋地说着，分明一点也没感到抱歉，“我们没错过什么吧？”
他们四人一字展开，看起来倒也派头十足。
贝拉特里克斯眯了眯眼，气势汹汹地上前，刚要说什么就被黑魔王的示意拦了下来。
西里斯不禁轻蔑一笑。
他那表姐再生气也只能挤出一个笑容。
“各位先生们，请———”
“不用了，有什么事就开门见山地说吧。”詹姆伸手打断，“搞这么大的场面不就是想拉拢我们吗？”
“啧。”
佐拉忍不住直翻白眼。
在场所有人都能忍住不揍他，真是对黑魔王大人最大的忠诚了。
她看向一脸嫌弃的西弗勒斯。
他这七年真是不容易。
黑魔王的眼底闪过让人不寒而栗的冷光，但依旧笑着，上下打量着他，似乎面前是只胆大妄为的小蝼蚁。
什么招揽？不过是伟大的黑魔王给他们这些必死之人一个活命投诚的机会。
他敏锐的目光落在四人身上，似乎一下就能看透一切。他从他们有恃无恐的面色中看到轻蔑、看到戏谑也看到仇恨。
但也找到了恍惚和摇摆不定。
“很好，很好，波特先生。”伏地魔稍稍颔首，“诚然，你们四位在年轻一代巫师中小有名声。尤其是你们二位———”他说着，随意地一抬手，指指西里斯又指指詹姆，“有勇有谋，还有血性，我很喜欢。”
“废话就别说了。”西里斯更是气焰嚣张地说，“我们来主要是真的很好奇，怎么看都不是志同道合的人，你到底打算用什么说服我们？总不会只是这一场枯燥乏味的宴会———”
他把不屑的目光平等地分给了在场的每一个布莱克。
“还是说，伟大的黑魔王大人是打算用以多欺少的暴力手段让我们俯首称臣？那实在是不上台面。”
佐拉感觉一阵强烈的反感带着怒火从胃里翻涌着冲上来。
西里斯还是那个西里斯。
其实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但他就是要故意搬到台面上，顺便嘲讽所有人一把。
伏地魔看起来并没有一点恼怒。
毕竟这又算得了什么？不光彩又怎么？对敌人还要多高尚？
场上的所有人似乎都这样想。
佐拉压下了心里的烦闷。
她听过甚至见过太多黑魔王和食死徒的行径。
她是期待着那个专属于巫师的鼎盛时代，她是期待着黑魔法的力量能够夺得地位的巫师界。
但最近这几年来的一些经历，居然———
佐拉不喜欢这种感觉。
居然让她不再坚定，反而迷茫了。
越了解这位黑魔王大人，她对他的崇敬居然越少。
她得到了很多，但好像也失去了什么。
佐拉长吁了一口气，在心里摇摇头。
忽然手上传来一阵暖意，她看向雷古勒斯，拳头在他的手掌包裹下慢慢松开。
“对于上不上台面，我想，我们有不一样的见解。”伏地魔似乎不再那么有耐心，但依旧从容，乐在其中一样，“如果人都死了，还要台面有什么用呢？”
“那看来我们确实没得谈。”莱姆斯尖刻地笑了，“我们实在是做不到这样浅显又自大。”
“感谢你做了个这么好的局要招揽我们。我还以为能有什么好玩的，结果还是倒胃口的那一套———”西里斯带上一抹冷笑，利落地抽出魔杖，“那么，轮到我们回礼了。”
霎时间，无数的光束从四面八方袭来，强力的荧光闪烁咒语让人们都陷入短暂目盲。
佐拉下意识就把埃丽安拉到自己身后，而一道强烈的飓风咒让他们三人步步后退，直到后背撞上墙壁。
而墙壁却变得异常柔软，把佐拉、雷古勒斯和埃丽安吸了进去，让他们动弹不得。
此时，刺眼的光芒几乎倾刻间就被伏地魔化解。
再次能够看清眼前时，只见以傲罗弗兰克和艾丽斯·隆巴顿为首的凤凰社成员出现在宴会的各个角落，他们的魔杖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而不少食死徒已经被五花大绑或陷入昏迷。
在这些突袭者之中，还有莉莉·伊万斯和其他麻瓜出身。
黑魔王那扭曲的脸狞笑了起来，两眼亮起危险的红光。
“不可能！”
罗道夫斯·莱斯特兰奇大喊道。
“大人，我们的庄园设了重重屏障不可能被轻易突破！一定有人在搞鬼！”贝拉特里克斯暴怒着看向在场的所有人，目光如同刀刃，仿佛要划破每个人的脖颈。
无数强力的魔咒从无数魔杖尖端迸发而出。吊灯、乐器以及各种精美的雕塑装饰品都被打得粉碎。剧烈的能量波动仿佛要把空气都撕裂开来。
佐拉看向埃丽安，她依旧面色如常，没有一点破绽。
“短时间要悄无声息解除掉整个庄园的防御和监视魔法，你没有这个能力。”佐拉说，“怎么做到的？”
“不是我。”
佐拉将信将疑地笑了笑。
但多说无益，跟自己的姐姐去猜这些真真假假的有什么意思？
“担心她做什么？”雷古勒斯轻轻开口道，“埃丽安最强大的武器，不就是她的内心和大脑吗？”
佐拉也知道，埃丽安做事比他们都要委托，甚至只要她愿意也会比他们还有城府。
她不会留下把柄，更不会波及家人。
但佐拉实在不喜欢这样被蒙在鼓里的感觉，她们曾是最亲密无间的姐妹。
她再次感觉到情绪带给身体的不适。像有一股能量不受控制即将爆发那样。
“佐拉。”雷古勒斯再次开口，“观察战况，这是观察弱点的好机会。”
“这些蠢货，居然没有一个想到把我们放出来。”佐拉挣扎了一下，还是挣脱不开，“看那个蠢货伯特———”
她们的这位表哥就在她们被困的不远处很巧妙地找到了交战不激烈的地方，找了张倒下的银制桌子做掩体，时不时挡下几招。
贝拉特里克斯和她丈夫罗道夫斯冲在最前，埃文·罗齐尔和拉巴斯坦·莱斯特兰奇挥着魔杖，火焰与雷电在四周交织开来。
黛博拉和埃尔维斯在后方，护着一些受伤的食死徒，治疗伤患。
“左边。”雷古勒斯说。
在他们的左手边，是西弗勒斯和西里斯。二人施放的咒语又急又凶，同时又势均力敌，僵持不下。
“这是我第一次见他决斗的样子。”雷古勒斯说着，语气里多了些不甘心。
食死徒也算勇猛，但依旧在这次凤凰社的奇袭中落了下风。他们计划周密，行动有序。几位强大的傲罗牵制住伏地魔，其余人将食死徒们逐一击破。
这怎么看都不像是临场战斗该有的应变能力。
一道道强光再次在空中炸开。
不过这次似乎不只是魔咒，火星子在一阵阵爆炸声中迸射开，数不尽的烟花伴随着魔咒的强压在四面八方绽放开来。
绚烂又夺目。
“记住这惨淡的战况吧，伏地魔！别以为你们真能只手遮天！”
是詹姆的声音在光芒中传来。
“这只是个开始！你噩梦的开始！”
他宣战的一字一句都带着不可动摇的气势和信念。
佐拉忽然发现自己的身体可以活动了，她回到地面时在光芒中艰难地看向埃丽安，却看到她站立着，眼神空洞，像是游离到另一个为面那样。
“埃丽安？”
等最后一朵烟花在空中炸开，化作无数细碎的光点。大厅惨淡不堪的模样出现在所有人面前。食死徒伤亡惨重，保住性命的每个巫师身上都挂着彩。
没有人敢去看黑魔王的面色，甚至不敢去看那鬼魅般的黑色背影。
一声愤怒的吼叫声响，一道强劲的魔咒产生的黑色漩涡在空中破开，所有人都为此痛苦地跪倒在地。
“给我查！”
一股强风席卷，伴随着恐怖的啸叫，愤怒的黑魔王离开了他失败的宴席。
这一场奇袭的结果，是凤凰社高昂的斗志，和食死徒傲慢的代价。
“埃丽安？”
雷古勒斯也发觉了埃丽安的不对劲，来到她的另一侧和佐拉一起扶起她。
“嗯？”
埃丽安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看看周围的两人。
“你刚刚怎么了？像中夺魂咒了一样。”
远处的贝拉特里克斯一边嚷嚷着“不可能”一边举着魔杖一个个彻查。
“我……”埃丽安嗓子有些哑，但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意，“我刚刚好像恍惚间看到了另一场烟花。”
“什么？”雷古勒斯不解。
佐拉把埃丽安掉在地上的本子和笔全都捡起来。
“看到了许多年后，在霍格沃茨会绽放的一场烟花。”埃丽安说着，眼里竟泛着泪光，“比这一场更漂亮。真好……”
雷古勒斯来到佐拉身边，两人暂时先把埃丽安挡在他们身后。
最后就听到她还喃喃了一句：
“……烟花，我们……即便短暂，但是生生不息。”
这一场排查在莱斯特兰奇的无功而返中结束，也不知道他们要承受怎样的盛怒和惩罚。
回到家时，佐拉在屋顶上待了很久很久。
她在捡起埃丽安的本子时悄悄用了侦测魔法，并没有上面找到任何咒语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