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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尝到眼泪,我必须抓住一切机会。
但这几天,周末没有一点要哭的迹象。
于是我转而摸索周末家的情况,看能不能“围魏救赵”。
女主人和小主人至少都见过一面了,但男主人却不见踪影。
是的,来到这个家都好几天了,我发现,我都没见到这个家的男主人。
但是,周末和妈妈每天都还是照常过,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
只是有时候,周末看上去有些沮丧,特别是当他站在阳台望向天空的时候,远远看过去,他的背影显得有些落寞。
要是周末是海妖,我倒是可以直接来一个快问快答,毕竟我的海妖同胞,大多数都还挺好说话的。
可惜周末是人类,人类那个情绪可谓是丰富多彩,所以我不好去问周末,万一这对他来说,是个伤心事呢?
在用戳破周末的伤心事去拿眼泪和凭借其他机会拿眼泪,我果断选择了后者。
我可不想当一个坏海妖。
于是我跑去问妈妈。
我敲开妈妈的房门,先仔细观察了她现在的神色。
脸上淡淡的,平静又悠哉。
嗯,没有什么难过的表情。可以问了。
“妈妈,”我蹭到妈妈身边,拱了拱她的肩,轻声地问,“爸爸呢?”
妈妈先是愣了一秒,没说话,慢慢地,她垂下头,看她的手指。
我顺着她的眼神,将目光投到她的手指上。指甲圆润光滑,手指修长细腻,手背的皮肤也白皙清透。
只是,妈妈的手上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连夫妻应该戴的戒指都没有半个。
糟糕,我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我偷偷瞄了一眼妈妈,她目光长久地看着她的手,一眨不眨的,好像,在发呆。
老天,我真的说了不该说的话。
但,我是不是可以借此尝到妈妈的眼泪?
我的心里蠢蠢欲动,但想到大长老的提示,只能遗憾按捺住。
大长老说过,当自己已经确定好要品尝哪个人类的眼泪时,就必须尝到那个人眼泪后才能去尝下一个人的眼泪。
不然,尝到的就是平平无奇的眼泪本来的味道,一丁点奇特的感觉都不可能体验得到。
我想起我尝自己眼泪时那种咸咸的让我毫无波澜的味道,抿了抿唇。
“打扰您了,我先回房了。”我丢下这一句快步走开。
在我把妈妈房门关上之前,我都没有听到妈妈回答我的话。
于是,我得出一个结论。
周末的爸爸要么已经因病去世很久了,要么已经跟妈妈离婚了。
所以接下来这几天,我都安安静静的,没再提爸爸的事情。
直到,我听到妈妈跟周末的对话。
“你爸爸要……来了之后,你好好说话,别又跟上次一样……”
妈妈的声音时大时小,我有些听不清。但我是真真切切地看到了周末耷拉的嘴角。
看来,周末哥哥对爸爸并没有那么亲近。
所以,我觉得我肯定猜对了一半,周末的爸爸妈妈铁定离婚了。
妈妈虽然美丽,有点戏精,有时还会不耐烦,甚至还会暴躁,但人还是不错的。
到时候爸爸来了,我肯定要站在妈妈这一边,跟她和周末共进退。
很快,我就看到爸爸拎着一个公文包,来了。
爸爸跟我想象的一样。
高高大大,又不苟言笑,比海妖一族的大长老还要严肃。
他盯着我看了几秒。
我没吭声,任由他打量。他又看我了一会儿,就放下公文包,站在我面前。
爸爸高大的身子投下来的阴影把我整个人都笼罩住了。
“会数学题吗?”爸爸开口,一种很明显的上位者的语气,他眉头皱褶很深,像是有什么化不开的深沉的情绪。
我点点头。
爸爸随口出了几道算数题。
我直接心算,然后就把答案报上来了。
爸爸的眉头舒展开了点,他点点头,又问我明显比第一次问的时候还要深奥的算数题。
我也都非常迅速地答出来了。
这种人类小学的奥数题,就算我才六岁,是未成年体的海妖,我也能答得飞快。
我看得出爸爸很满意。
因为他不仅不皱眉了,还说了一句,“还行,不算太麻烦。”
只是他刚开心没一秒,又立刻皱起了眉来。
我循着爸爸的目光看去,原来是周末从楼上蹦跳着下来。
但在爸爸面前,周末自觉地老老实实站好,就像被束缚住的小白杨。
爸爸走到周末面前,“先答两道数学题吧。”
我眼瞅着周末整个人都绷紧了。
爸爸把刚刚问我的奥数题又说了一遍。
我心里暗暗给周末鼓劲加油。
可是周末并没有答上来,他手指掰来掰去,愣是没有回答出爸爸想要的答案。
爸爸眉头紧锁,又问了两道乘法题。
是两位数的乘法,我一秒就心算出了答案。
但周末还是没有答上来,而且肉眼可见的,他额头开始冒汗了。
爸爸沉默了许久,说,“明天让张老师来给你补课。”
我正好奇张老师是谁,就听周末问了一句,“那周老师呢?”
“他?他就不用来了。”爸爸回答。
“为什么?”周末抬头看着爸爸,“已经第三次了,你为什么总是要把我的补课老师换掉?”
周末眼眶红红的,像是一头困兽,被比他还厉害的猛兽死死地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爸爸只回了一句话,“因为他不能让你达到我的要求。”
“我不同意!”周末暴躁的像一头受伤的小狮子,他大叫,“你不要看不起我。”
“这事就这么定了。”爸爸说。
“你不能这样……”周末眼眶红得更深了。
爸爸不语,皱着眉,就这么看着周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周末的声音逐渐弱下去,慢慢地,肩膀也塌下去,他飙起了泪花,然后推开爸爸跑到楼上。
我眼睛一亮,是眼泪!
我跟着跑上了楼。
中途我看向爸爸,他站在原地,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有点儿像我们海妖族里那个不受人待见的大王子。
原先大王子在位时,特别喜欢让我们做他喜欢的事。
即便那些事情我们已经到了厌恶的地步,他还是强压着让我们做。
我们不做,大王子就要让他手下惩罚我们。
好在,大王子最后被赶下台,换二王子继任了。
要我说,就那个独裁专断的大王子,就该被赶下台。
爸爸有一点大王子的影子,但又好像多了一些——人类的温情?
我琢磨不透,摇摇头不再去想。
当务之急,是我要赶紧尝到人类周末的眼泪!
这好机会我可不能错过。
*
我气喘吁吁地推开周末的房门,就看见周末笔直地坐在窗边的桌子前,面朝窗外,身子却一动不动。
我赶忙凑上前去看。
刚刚还红了眼眶飙出泪花的周末,脸上干干净净,仿佛那个脆弱的周末被藏起来了,取而代之的是机器人周末。
“什么嘛。”我不满地叉腰,“你怎么没哭啊?”
周末面无表情,“爷是不可能哭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爷是要干大事的人!”
“还有,”周末捏了捏我的脸,哼了一声,“别想吃爷的眼泪!一天天的,净瞎琢磨这乱七八糟的事儿。等妹妹你长大了,你就会知道,眼泪是由水、电解质、蛋白质等等一系列物质组成的……”
我撇撇嘴,切,眼泪里面还有尿素呢,你咋不说我吃……
呸呸呸。我怒视,眼泪就是海妖一族追求的极致体验之物。
“知道了知道了,烦不烦。”我也学着周末说话。
“嘿,你这小孩!”周末胡乱揉了一下我的头。
“你不也是小孩?”我躲避着周末的手。
“那也比你大!妹、妹。”周末做着鬼脸。
我扭头就走,心里却想着,人类看上去心情好像没之前那么糟了。
*
但因为没尝到眼泪,现在轮到我心情变糟了。
我仰天无声呐喊:“海妖神在上,我什么时候才能吃到眼泪啊啊啊!”
从前我海妖龄4岁时就听海妖长老说他的传奇眼泪品尝史,那时就给我馋得直流口水。
海妖长老语言匮乏,但神情却异常丰富。
而我,刚上海妖幼儿园,还在学习语言,偏偏能和海妖长□□情!
这对于我来说,是多么可怕的诱惑!
不止海妖长老,还有邻居海妖姐姐,隔壁海妖大叔,但凡尝过眼泪的,都对眼泪赞不绝口。
而且,都在我面前赞不绝口。
天杀的!二王子能不能管管这群海妖!
怎么能对一个还是海妖小孩的我施以诱惑攻击!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那么,现在刚满6周岁的我,该如何让人类周末流泪呢?
*
我绞尽脑汁了一个晚上,没得出结论。
第二天,我顶着两只黑眼圈上了餐桌。
一旁的妈妈端详着她新做的美甲,轻快地问坐主位的爸爸美甲好不好看。
爸爸看了一眼,没说话,又低下头去滑动手机。
妈妈“啧”了一声,抹了两滴泪,“我怎么就摊上这么个不解风情的老公……”
爸爸没理会戏精妈妈,但他刷手机好像也不太顺利,眉头皱得像要夹死一只蚊子。
我瞅瞅这个,瞅瞅那个,恍然大悟,原来还有离婚了也住在一起的夫妻啊。我也不吭声,专注地吃我的有钱人接地气早餐——加了松露的炒饭。
直到周末哀嚎着出现。
我眼睛一亮,周末哭了!
然而下一秒,我又眼前一黑,周末哭得那叫一个涕泗横流。
周末边哭边抽噎:“六六,你别想吃我的眼泪嗷。”
我嫌弃地撇撇嘴,海妖也不是什么都不挑的好吧!这种眼泪鼻涕混合物,我是一丁点儿都不可能碰的!绝不!
妈妈安抚周末,“行啦,偌大家产的继承人,别哭啦。”
“妈你好烦。”周末红着眼眶。
“哭啥啊?”妈妈让下人拿来瓜子,一个接一个地嗑。
周末吸了吸鼻子,又抹一把泪,悲伤地说:“我的迪迦奥特曼,不亮了。”
妈妈继续嗑瓜子,看着不像个精致美人,而是一个接地气的家人,“噢,就是那个,你相信光吗那个是吧?”
“嗐,”妈妈吐了个瓜子壳,又扒拉了一枚瓜子继续嗑,“不就是个手办嘛?再买一个不就得了?”
“不一样……”周末还是很伤心。
他还想说些什么,就见爸爸放下手机。
手机壳和桌子磕碰的声音很清脆,也很醒目。
妈妈和周末都不说话了。
我也悄悄把我咀嚼的动作放慢。
爸爸揉了揉眉心,“你已经八岁了,我在你这个年纪早就跟你爷爷去公司学习了。”
“而你,到现在还在想你那幼稚的奥特曼。”
“怎么,你也相信光?”爸爸嗤笑。
我第一次见爸爸说这么长的话。
而且这么长的话还是一连串的嘲讽。
我也第一次见周末的脸紧绷成这样,拳头握得这么紧。
爸爸说完就走了。
周末在原地一动不动。
我正要上前去想安慰他,就听周末说,“可是爸爸,那奥特曼是你买给我的生日礼物啊……”
周末的声音低不可闻,一股剧烈的悲伤似乎要把他整个人都淹没了。
连我这个局外人,也被他的悲伤感染得有一点儿呼吸不过来。
妈妈拍拍他的肩,“你爸就那样,那德行,连狗都不理。”
“没事,妈给你买新的。”
“那不一样!”周末扔下这句扭头就跑出去了。
“诶!”妈妈没拦住。
“我去追他!”我跟妈妈说,也跟着跑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