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栖身体向后趔趄,差点摔在地上,她难以置信地抬眸,不由泛红了眼:“哥,你...推我?”
秦潇的面色阴沉,眉心拧起,声音带着厉色:“你刚才做什么。”起了红晕的耳朵顷刻间恢复如常。
鲜少直面承受秦潇不虞情绪的林栖也没注意这点,她顿时收回戏谑的心思,见对方冷沉的面孔,一时说不清是害羞多还是生气更多,眼泪啪地落了下来,“哥哥,你是在凶我吗?”
也落在某人的心尖,秦潇向后退了一步,语气缓和了些:“不是。”
林栖唇边勾起狡黠的笑,回答男人刚才的问题,没羞没躁:“刚才是贴面礼呀,西方人的礼节,我们学校老师最近教了西方国家的国际礼仪,不可以么?”
明明刚还泫然若泣泪眼盈眶,转瞬却漾起了笑脸,真是小孩气性。秦潇不免觉得自己有点大惊小怪,论教训也不该在她的生日,他冷声:“不可以,尤其是对着异性。”
想了想,秦潇皱着眉又补充了句:“比贴面礼更亲近的行为更不行。”
林栖:“......”
“哥,你又不是别的男人。”
秦潇拂去林栖撒娇挽来的手臂,拒绝:“我也不可以。”
从那晚后,秦潇的态度就变得冷淡许多,林栖敏感地察觉到了对方待她的不同。
她记得她还拐着弯问过秦潇她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希望哥哥不要生气,秦潇跟她说没生气,但两人的关系再也没恢复之前的亲昵。
窗外的树叶飘落,嫩芽吐绿,年轮悄然一圈圈生长。
连续两年,秦潇都没有再参加她的生日宴。
除却最为恣意年少时,秦潇很少会有放纵喝醉,但那个时候随着集团的整合战略调整,面对着集团内外的压力,他偶尔会应酬到夜半凌晨才会回家。
外面是一阵熟悉的声响,又是梁柘助理送他回来。林栖拧开房门,望着沙发上歪坐着的多日未见的秦潇,她感到有点心疼,又有一种淡淡的委屈酸涩。
身上不见西服外套,男人穿着一件白色真丝衬衫,姿势慵懒地依靠在沙发椅背,他用指尖揉了揉眉心,一手扯了扯领带,领口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敞开,露出大片白皙紧致的肌肤。
他似乎很不舒服。
不舒服到居然没有注意她的到来。
林栖上前,动作轻柔地将被男人扯得歪七扭八却不得章法的领带三两下就解了下来,秦潇顿时安逸很多,眉头舒展开。
灯光下,他眼眸微阖上,在眼睑下方的睫毛落影细密绵长。
林栖指尖在半空中摩挲着他的脸庞,她依然保持着俯身弯腰在男人上方的姿势,轻声:“你要喝水吗?”
以为他可能睡着了,本没想听到回复打算起身的林栖,听到了秦潇从喉间飘出了一个“嗯。”
林栖很快端了杯蜂蜜温水,将细软的吸管递到秦潇嘴边。
秦潇顺从地喝了几口。
两人近年来很少有这么亲近的时候。说对方不是故意,林栖也不会相信。
秦潇摇了摇脑袋,表达可以了。
林栖将杯子放在茶几上,她转而蹲在沙发前,杏眸直望着前方,细细描绘着男人俊俏的眉眼。
男人脸庞靠在沙发的靠枕,额角的碎发随意,呼吸变得均匀。
忽地不知怎么想的,林栖微微起身,俯下脑袋猛地凑近了安然入睡的男人,他的睫毛挺翘,林栖可以清晰地闻到酒精混杂着木质香水的味道,并不刺鼻,相反,她觉得很安心好闻。
兴许是被对方冷淡疏离的态度所伤,女孩大着胆子,心脏怦怦直跳,脑袋渐渐下坠,在唇瓣相接触的前一秒,转而印在了——
*
脸颊突兀地冰凉刺激,林栖立马清醒了过来,这才发现自己刚犯迷糊打瞌睡一头栽进了钢琴上,和冰冷地金属表面来了个亲密接触。
嗐...林栖再次感到懊恼,后悔不迭,她当年可真是胆小鬼。
艹,还不如那个时候亲了呢,好嘛...这辈子估计到死也亲不着了。
林栖第二天中午被饿醒的,天快亮时,她才迷迷糊糊睡着。
她的胃口不算好,阿姨做的午餐她也没吃太习惯,随便塞了点东西后,她有力气进了浴室洗澡。
打开冰箱拿出一盒牛奶,从厨房刚走出客厅拐角,突然前方的视野内出现一道高大伟岸的身影。
林栖咬着吸管,紧张地逸出一个气音,颤着嗓音,“嗷嗷~”
她以为家里除了阿姨不会有别的人,索性直接就裹了件单薄的浴巾出来。
和煦的阳光下,女生裸露在外的皮肤透亮如白瓷细腻,纤细的全身只有脸颊不知是羞的还是热的尚带着几分红晕,空气中蔓延着淡淡的沐浴清香。
懵懵的目光相撞,两人的脸色明显都带着怔愣,气氛顿时多了些难以言说的旖旎。
视线在林栖的方向停留一瞬,男人旋即转过身,转念又像是想到什么,秦潇背对着林栖停顿两秒,随后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大步朝门走去,那边的大门才刚推开,他大掌一伸,半推挡着身子一并也消失在了门外。
“欸...老板,您...推我干啥?”隐约听到梁柘的声音带着不解地问道。
林栖回过神才奔向房间。
“呃...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的。”换好衣服的林栖在客厅等了一会,她才瞧见去而复返的秦潇,她的声音带着鼻音,清了清嗓子道歉:“抱歉了,我等下就回房间待着。”
她希望秦潇不要再误会她。
好汉不提当年耻。
现在还会时不时地夜半回想起来那次的尴尬,那时跟着魔似的居然不知好歹地存着诱惑的小心思不说,还被人当面戳破并拒绝,每次想起林栖都羞赧地想抽自己。
也难怪秦潇昨晚躲着她不回来,这样想,林栖顿时心情明朗。
“嗯,有份项目文件落在书房,我回来拿。”秦潇眉梢未抬,说完便步伐沉稳地走向二楼。
林栖蹙着眉抬眸,面对秦潇冷淡疏离的态度,居然没觉得有太多难过,只是想,他倒也没必要跟她解释什么。她又不是房子的主人。
老板还需要特地回来拿文件,又不是不知道她在家闲着,打个电话直接让她帮忙不就可以,哪里还需要这么兴师动众,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想来是也不愿再和她打交道。
林栖轻叹一口泛着酸涩的浊气,低垂着眸子,望了眼自己的身板,这段时间不想吃饭,本就不丰腴的身材又变得单薄了些。
脑海里难免又回忆起在美国时看到的关于秦氏总裁老板的花边新闻,杂志上的俊男靓女,珠联璧合,天造地设,特别登对。
是啊,她太普通了。
明媚的心情骤然间笼罩着厚重的乌云,真想咬秦潇这个王八蛋一口。但更气的是自己的没出息,这个人轻飘飘的一个举动,总是会撩拨着她,让她烦,让她悲。
嘁...普普通通,也没什么不好,林栖暗暗地打了个气,等一会第二件事做完,她就会离开了。
秦潇下午没从楼上下来,一直待在书房。
晚饭前在阿姨去楼上询问得到不在家用餐的答复后,林栖面色一暗,心里堵得厉害。
她有一瞬间想把桌子上的饭菜都扫落在地。
舒了一口气后,林栖耐着性子独自坐在长长的餐桌一侧。
天花板上的暖色灯光落在她的身上,影子投射在对面空荡无人的椅背间。
林栖勉强吃了几口,味同嚼蜡般难吃,就放下了筷子。打开手机翻到了机票页面,返程应该比想象中更快,她想回去了。
林栖早就明白,孤身一人的她身处寂静无声的黑暗犹如浮萍,无牵无挂,无人念想。
只不过她有幸碰见照耀过她生命,给予她温暖的人,而这个人已经在几年前就收回了自己的仁慈温柔。
“秦先生,请等一等。”林栖急忙推开卧室的门快步走出,生怕错过,晚饭后她回房间便一直在听着门外的动静。
还好如她预料一样,秦潇今晚也不会留下。
今晚的秦潇明显是特意捯饬装扮一番的,男人披了件高定深色大衣,无框眼镜后是骨相优越棱角分明的脸,气质卓尔高贵,这种温润高贵反而平添了几分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感。
尤其是当下的他微蹙起的眉梢,更显得冷淡些。
3月14号,今天是白色情人节。
林栖突然记起今天的日子。挑了挑眉,她听到自己的嗓音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您...这是要去约会吗?”
秦潇眉宇褶了一层淡淡的波纹,说是约会也没错,深邃的眼眸盯着林栖看了几秒,声音冷静:“怎么,你有事?”
这是怪自己多嘴。
女孩懊恼地咬了下唇瓣,似是从疼痛中汲取到了力量,压下酸涩闷窒的情绪,林栖努力提起唇角:“呃...也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就耽误你两分钟,我会长话短说。”
“以前是我少不更事,年纪小,做事也很莽撞,过去这许多时间...”她挠了挠侧脸,音调逐渐变得冷静坦然,“也没什么合适的机会聊,嗯...我想我之前应该是给你造成了诸多困扰,抱歉啊,希望你不要和我一般见识、计较,非常感谢曾经对我的照顾。让我先说完,我知道,在你看来这些并不算什么特别的,也正如当年所说,所有的一切...你给予我的一切并没有赋予任何特殊含义,但是对我来说真的是弥足珍贵,我很庆幸也很感激。”
林栖恭敬地颔首,“谢谢。”她缓了缓,接着说:“…还有,不用特意躲着我,我保证眼下对你绝没有任何非分之想,也不会再多叨扰了。”
磕磕绊绊地将所有想说的一股脑地都说了出来,林栖如释重负,她眨了眨眼,嘴角弯起一抹弧度。
应该不会看出什么破绽来,虽这样想,但心头仍然滑过一阵紧张。
刚在洗手间反复练习好多遍来着。
另一个非得要回来的原因是,有些话她想当面对秦潇说。
她希望以后在未来的很长时光里,秦潇想到自己,会有一些些美好的回忆。
秦潇作为哥哥,对她小时候的照料可谓是无微不至,她该感恩。
只不过,他不喜欢自己而已。
可是——
这也太安静了吧。
空气中的温度蓦地像是变低了很多。
林栖自说完便保持着眼眸低垂的姿态,嘴角的笑都变得僵硬了也没听到对方的寒暄,不应该啊。
她不得不大着胆子抬眸望向秦潇,男人的眼眸锐利如大漠上方的鹰隼,紧紧盯着她,他的表情阴沉,胸膛起伏,呼吸变得急促般。
待林栖掩去疑惑,再定睛看去,秦潇面色已恢复如常,唇角甚至带着一抹明显的笑意,如窗外的春色潋滟。
秦潇:“你说得对,我对现在的你实在是不太了解,的确变了挺多的,也是长大了。”
男人神色沉稳冷静,嘴角的笑意温润却也不达眼底,“嗯,别乱想,乖~”他伸手轻拍了拍林栖的脑袋,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关怀,“栖...林栖,既然长大了,你应该也能明白消费主义的陷阱,不用追随所谓的时尚潮流,刻意地追求瘦弱,还是身体康健最为重要。”
林栖神情一怔:“......”
好好好,这是拐着弯嫌她,是吧。
“...好,您也是。”
【哥】字缠绕于舌尖半晌,林栖还是不愿意喊出口,也就没强求。甫一想到今晚他的约会对象也会喊他哥哥长哥哥短的,林栖就更不乐意喊了。
切,不是她专属的称呼,她宁可不要。
秦潇像昨晚那般,交代几句便离开了。
听到车子启动的声音,林栖叹了一口气,又轻踹了一下沙发,低咒了几句。
既然言不由衷的话已经交代完了,她才不要继续在这个半是痛苦半是蜜糖的地方呆下去,她既怕自己发疯,也担心半夜一个忍不住爬上某人的床。
呵,笑话,从成年后,不,甚至从十五岁后,她对这个坏秦潇的心思可是没片刻清白的。
当晚,林栖就从雅苑溜回了自己真正的家。
十岁的那场车祸,林栖没有任何记忆,每回想起来脑袋都像是一团模糊的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