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少爷,医生说小栖已经退烧了,暂时不会有危险了。”中年妇女声音和善,望着病床旁边坐着的男人眼眸充满慈爱的心疼,“你已经好几天没休息了,去吃点东西吧,小潇。”
是乔姨的声音,而他们此时在一间静谧整洁的独立病房。
“我没事。”男人的声音喑哑,眉眼比四年后长袖善舞的秦总略显青涩。
乔姨抬眸望了眼躺在床上的女孩,手心手背都惹人心疼,她打算抽空去拜拜菩萨给两位孩子祈福,她转而说:“你也不想小栖一会醒来看见你如此狼狈吧。”
秦潇身子一顿,眉眼露出松动的意思。
乔姨见状,忙说:“你说你俩,总不能一个还没醒,另一个就要倒下吧,我去给你热饭,等会出来吃点。”说完,乔姨走出了病房。
男人眼眸一直落在床上躺着双眼紧闭的林栖,因为这段时间的生病女孩脸色惨白,瘦了一些。
房间内静谧得针落可闻,因而一声沉重的叹息十分明显。
“栖栖,你真的还小,不必如此着急,等你......我会是你的...哥哥答应你,乖,你醒来,好不好?”秦潇将手掌轻轻地覆在了女孩莹白的手背,漆黑深邃的眸光灼灼。
林栖觉得自己大概是魔怔了,果然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她居然梦到了四年前的秦潇与乔姨,梦里男人对睡着了的她极尽温柔,是她那段时间不曾见识过的温润。
那晚极尽丢脸的告白祈求惨遭拒绝后,林栖想了很多,逐渐变得冷静,是自己太过于咄咄逼人,也高估了两人的感情,秦潇的态度清晰明确,她不想再让他左右为难。
诚然如他所说,她可以选择离开。
“乖,你醒来,好不好?”熟悉的声音如同云霄天籁之音涌入耳畔,林栖为声音中无法掩盖的悲伤心尖颤抖一瞬。
哥哥?
再次睁开眼时,林栖视野内是刺眼的白色。
像是被束缚在床上,手脚动弹不得,浑身也没什么气力,眼睛虚弱地眨了眨,一呼一吸间才看清唇瓣前戴着一个氧气面罩,林栖疑惑地转过头。
男人高大挺拔的身体坐在狭窄的椅子,冷白的眼皮闭紧,五官轮廓分明,下巴周围泛着青意的胡髭,从他微蜷起的双腿,脊背歪斜着陷在椅子中央就能看出他这样的姿势不会舒服。
她从未见过秦潇如此不修边幅的一面。
林栖抬起右手,看到手背上的有点吓人的留置针,她又换成左手才摘下面罩。
“滴!滴!...”仪器的警报声突然响起。
林栖被吓了一跳:“......”
男人立马睁开了眼,目光锋利如刃。
两人目光直直对上,林栖杏眸刚弯起,秦潇的眼神先是懵怔一瞬,似是带着疑惑不解,很快完全清明对的目光漾着无法忽略的喜悦。
他这是在开心?
不待林栖开口,秦潇快步上前,在女孩略显疑惑的目光里按响了床头的按钮。
乖乖回答白发苍苍的主任医生几个问题后,一行医生护士很快走了出去。说是接受检查,其实也没让林栖配合什么,就简单问了几个问题,毕竟最顶尖的医疗设备比林栖这个主人更了解她的身体。
房间内又只有他两人,空气静谧。
林栖鬼使神差地想到了先前的那个梦,会不会不是?
唇瓣动了动,刚生出想问秦潇的念头,在开口前又改变主意,往事随晚风飘散,此时没必要再去纠缠。
“身上还疼吗?”秦潇倒是率先开了口,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
林栖摇了摇头,目光疑惑。
“那额头呢,还疼么。”
其实是疼的,全身无处不在疼,她都分不清是何处在叫嚣,再次微摇脑袋,“不疼...”声音沙哑似是被沙子磨砺,她轻咳了下,“都不疼了。”
林栖用手摸了摸昨晚撞窗户的额角,伤口已经结痂。
手被一抹不属于她的温热覆上,林栖指尖一顿,任由秦潇将她的手握进掌心,然后轻柔地拿离伤口。
林栖紧张地舔了舔唇。
秦潇:“渴?想喝水?”
倒也没有,但是林栖想不出拒绝的理由,就点了点下巴。
很快男人去而复返,手中端了个白瓷杯,温声,“医生说你现在不能喝太多水。”
骨节修长的指间轻握着一根棉签,林栖这才明白他的意思,她哪好意思又哪里值得秦潇这样对待,“不、不用...我自己来...”刚想坐起身,眼前发黑,她感到不适地眯了眯眼。
“头晕吗?哪里不舒服,我去叫医生。”秦潇的语气是毫不掩饰的紧张与焦急。
林栖伸手,没料到径直拉住了秦潇的手,她不由地又收回,轻声:“还好,不用,现在好点了。”
秦潇身子顿了顿,乌黑的眼眸笔直地望着林栖。
林栖轻扯了扯秦潇的腕间的衬衫衣袖,“真的没事,秦...哥,我想喝水。”
求人也要有求人的态度不是。
干净的棉签浸着温水轻柔地湿润唇瓣,林栖眼眸低垂,没过几秒又不受控制地落在秦潇全神贯注的眉眼,两人距离很近,她甚至越过自己胸腔下怦怦直跳的心脏声能听清男人清浅的呼吸。
唇瓣变得湿漉,林栖感到舒服了很多,“谢谢,可以了。”
秦潇:“嗯。”向后撤回了身体,将用完的棉签丢进垃圾桶。
百褶窗收起,玻璃窗外艳阳高照,房间内没有钟表,但是林栖猜现在时间应该还早。
林栖靠在后面的枕头上,难免好奇,虚弱地问:“你怎么在这里,不用工作吗?”
男人放下水杯的手一顿,脊背挺直,不答反交待了句:“累了的话就先闭上眼睛休息一会。”
林栖侧着脑袋,她其实并不累,也不想睡觉,一双杏眸望着秦潇那虽说依旧好看的深刻眉眼,但他的脸色难掩疲惫。
“哥...你变丑了。”女孩冷不丁地说了句。
“......”
空气稀薄起来。
秦潇嘴角一抽,表情顿时多了几分无奈,“现在是既老又丑,栖栖你开始嫌弃了,对吗?”
那倒也不是,还是喜欢的,再说了,无论他变成什么模样也轮不到她嫌弃。
林栖唇角轻扬起:“没有,不敢。哥哥,你才是没休息好吧,工作很忙么,也要注意身体...”
秦潇神色平静,盯向话未说完已经闭上眼眸的林栖,眼睫落影深处,一双乌黑沉静的眼底翻涌着浓重得如同淬了火的怒意。
转瞬,男人指节发白,一呼一吸间又将满腔的怒气死死克制,面色淡然,轻轻地踏着脚步走至林栖身旁,给她掖了掖被角。
林栖记不清自己什么时候又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