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宫选试的当天进行的比贺兰昭预想中的还要快，上午学子们接受检查之后便进入一处修得古朴肃静的大殿内答卷，随即用过午食当日旁晚就能在学宫外的高大石榜上瞧见结果了，无论是进入天地玄黄四院，还是直接落榜。

    贺兰昭和孟氏两兄弟在一处饭馆简单吃了些，日后寻了个包间坐着饮茶顺带等待结果。

    今日孟亭一进入大殿，就瞧见殿首高高坐着的是贺兰昭所说的崔师，他为人严厉，嘴边的两撇八字胡须孟亭绝不会看错。真到了最紧要的关头他倒也懒得看一旁苏浣的嘴脸，因为早做好了准备便开始沉浸着开始答写文章。

    “贺兰兄现在在想什么？”结果还没有出来，孟亭到底难以把心放下，他身边的孟楼此刻正垂头丧气着，仿佛已经把结果都写在了脸上，孟亭不想没说几句话自家弟弟就在外哭泣了起来，于是主动和贺兰昭搭话。

    “我在想哪怕楚稷学宫在天下学子之间声名显赫，可能来参加这一年一度的选试的人，也还是不多。”贺兰昭缓缓放下手中的白瓷茶杯，双眼看向房间的窗户外。楚稷学宫位于丹阳城寸土寸金的东城，这边的人个个非富即贵，楚稷学宫占地不小，这一年能过了选诗入学的一般也就百人不到。

    “贺兰兄是人在丹阳，不知从家乡一路上的曲折磨难。各国边境常有流民作乱，衣食住行再加上请雇侍卫所费不小，再者楚稷学宫的选试要求的不低，学问做的一般的贵族只怕都不愿意来试上一试。”孟亭顿了顿，接着道，“贺兰兄就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选试结果吗？今日的文章……”

    贺兰昭摆了摆手，含笑道：“这几日你送到我院子里的那些书简，我可日日看得都要吐了。现在好不容易考完，尽人事听天命即可。孟兄学问做得比我勤勉，何愁过不了选试。不知待会儿看过了选试结果，孟兄可有闲暇？离学宫两条街外这几日新开了家食肆，是楚国二皇子托我代为打理的。我瞧小孟楼最近都被这选试折磨得轻了好几两，可要再多补补。”

    孟楼这会儿倒勉强打起了精神，孟亭平时虽然宠他，可到了正经求学的时候，也是对他极其严苛的。“真的吗？昭哥哥素来精于此道，想必手下人开办的食肆也一定十分不同！三哥，我们好不容易考完了选试，就去看看吧！”

    孟亭面色沉静，二皇子的铺子却托给了贺兰昭这个宛国质子打理，可见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不一般。那日贺兰昭告知他考官的真正人选，想必也极有可能是这位二皇子透露给贺兰昭的。诸国质子向来不会在楚国夺嫡之间轻易站位，贺兰兄如此做派，可是极其看好了那位平日里不显山水的二皇子了吗。

    孟亭深深地看向贺兰昭，见她神色坦然，便知这消息是她有意告知自己的。也许，这是她对于自己的一种暗示，无论如何，日后对于这二皇子姬煊他韩国都不可再轻易得罪。

    “三哥三哥，你说句话呀。”

    孟亭衣摆被自家弟弟扯着，无奈道：“先看看待会儿的选试结果如何，你若做得让我满意，就带你去。”

    孟楼听到这话身子一哆嗦，自己的水平他心里也有数。果然过了两个时辰之后，学宫在大门外石榜上张贴的红榜上，并未有孟楼的名字。

    贺兰昭与孟亭倒是都被选中了，且成绩不错，都考入了仅次于天院的地院。

    孟亭对于自己考入地院还是比较满意的，这和他料想的结果不差，当然这也要感谢贺兰昭提前告知他考官的真正人选。

    “贺兰兄一直看着那榜，是不满意自己没考入天院而懊恼吗？你年纪比我还要小两岁，不必太着急，进入学宫之后，还有其他的机会可升院的。”

    贺兰昭摇摇头没有说话，其实她是觉得自己考得太好了。那崔师的学说著作再过几年在诸国之中都十分受推崇，贺兰昭前世就拜读过。自己其实更喜欢晏师，对于他为数不多的文章著作更是精读深耕。明知道考官是崔师，贺兰昭也还是照着自己前世今生的喜好文章之中多有些与现世主流思想不符的言语存在。

    原以为进个玄院就是了，倒不想这学宫里的大师倒是比贺兰昭想象中的要公平一些。要知道学宫之中崔师和晏师一向意见不合，双方的弟子三五日就要摆坛辨法，前世里哥哥在考入楚稷学宫的地院后，就在信中和自己说起过这事。

    “唔我知道的。”贺兰昭点点头没有过多解释，但这落入有些人眼中，就是贺兰昭这年纪轻轻的小子在好高骛远了。

    “真当天院是那么好进去的吗？不先进入其他三院，直接考入的名额年年不超过五位。你们宛国人不是人人从小就捧着把算盘计较金银，黄白之物沾染多了，也好意思肖想天院！”

    贺兰昭不用看都知晓说这话的人是苏浣，今年直接考入天院的学子除了三名楚国丹阳的世家子，还有两个就是齐国穆起和赵国的苏浣了。他们两个都过了二十在母国时就行了冠礼，学问乃诸质子当中的翘楚。

    还不待贺兰昭出声，孟亭已经不善地瞪向了恶意欺骗过自己的苏浣：“奸诈小人，还敢来我面前说话？”

    苏浣对上孟亭凶巴巴的眼神，眼中闪过一瞬的不自然。但见他挡在贺兰昭身前，他又立马觉得自己恨乌及乌没有什么错。“公子亭你怎么敢无缘无故折辱我？我等同为来看榜的学子，我又有何不敢到你跟前？”

    “你还好意思说，那日是你悄悄告知我选试的考官是晏师……”

    孟亭话还未有说完就被打断了，苏浣得意道：“公子亭是要无中生有中伤与我赵国么？你说我骗了你，可今日榜上也有你的名字，你顺利地进了地院，还有胡乱攀扯我做什么！”

    贺兰昭拉了拉已经气红了眼的孟亭，走上前来：“还不曾恭喜公子浣进入天院。昭虽然年轻学问不如诸位兄长精深，但子曰有志者事竟成，在场考入学宫的诸位学兄，哪个不愿日后奋发考入天院。公子浣早早考入天院才华出众，但也不必眼高于顶嘲讽我等进取之心吧。”

    贺兰昭这样挑拨的话一出，苏浣明显感觉周遭那些考入了其他三院的人看向自己的眼神都变了。人家宛国质子年纪最小都考入了地院，已经是他们仰望的对象了，就连这样的赵国苏浣都看不上要出言嘲讽，也不知心底是如何看不起他们这些更加不如的人呢！

    苏浣指着贺兰昭气呼呼说道：“你胡说什么！我明明只是说你……”

    可贺兰昭才不容他狡辩，只拉着孟家俩兄弟，一脸落寞地大声道：“罢了罢了，公子浣入了天院高人一等，昭自知不如，不敢与之争锋，就先离去了。”

    “贺兰昭你给我回来，话还没有说明白呢……”

    几人迅速地跳入马车离开，孟亭听着身后苏浣气急败坏的叫喊，心里的郁气渐消。“还是贺兰兄你说话独到，这下苏浣还不曾进入天院，就已经惹了许多人的不快。纵然他自诩少年天才又如何，日后好长一段时日得含着尾巴做人了。”

    孟楼也道：“就是就是，三哥你不是和我说过，端午节那日他落水后，就一直闭门暗自发力苦读，心里想的就是要在今日的选试上风光无限。只可惜这还没过多久，名声就又坏了。嘿嘿，我看那苏浣日后还是避着昭哥哥好，不然每次对上都要吃亏哈哈！”

    “你笑得欢，日后为兄去了学宫不能时时看着你，你可是要在质子馆里撒着欢儿玩耍？”

    孟楼可爱的笑脸立即如冰雪遇上炽炎消融，他求助地往贺兰昭这边靠：“昭哥哥，你快帮帮我。”

    贺兰昭是理解孟亭对于自己小弟望子成龙的心情的，因此她一向不打扰孟亭训导自己弟弟。但孟楼今日都求到她眼前来了，再不管便失了人情味儿。“孟兄息怒，正如方才你劝诫我所言，小楼儿如今年纪还小呢，我听说楚国贵族家有像孟楼这样年纪略小些的，都送去了楚稷学宫旁不远的望陇书院，孟兄偌担心日后无人看管弟弟，不如也送过去……”

    这话引起了孟亭的注意，又是一番细细向贺兰昭问询那书院的情况，总算是不再计较孟楼此次落选的事儿了。

    孟楼呼出一口气，坐在马车中不知过了多久，鼻翼间涌现出一股醉人的香气来。他连忙拉着贺兰昭的手问：“昭哥哥，这是什么味道，你闻到了吗？！”

    “咱们应该到了。”贺兰昭说道，一下车果然见到自家新开的上下两层门面宽大的食肆前边有不少人来往，看来有许多都是被那股霸道强烈的香味给吸引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