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就在姬煊带着人上楼不久,贺兰昭就来了四方食肆。学宫里的事情跟着新来的同窗们一起,亦步亦趋地做事,贺兰昭没有多少去往一个新环境所带来的强烈不适感。

    与不算太艰难的学业相比,血液中含着商人特性的贺兰昭更关注食肆的生意。只要有空她都会时不时过来,各地有各地不同的风俗口味。她从西域带来的香料里,如八角香叶等味道香醇厚重,楚国人接受的很不错。但至于花椒姜蒜等好物,投放的量就要适度了,不然当初楚怜怀疑自己被下了毒的误会只怕要再次上演。

    贺兰昭时常和食肆的厨师讨论斟酌着这些佐料的用量,并且再要结合当地人的口味推出些新的菜品。一般晚膳时候过来,就会遇上楚怜,小姑娘和贺兰昭都是喜欢吃的,所以贺兰昭有时会问询下楚国贵族代表的楚怜,以了解并调整菜品的口味。

    每每交谈过后的第二天,楚怜总会惊喜地发现,食肆里总会给她送上符合她口味调整的菜肴。这些更加美味的菜肴伴随着无言的情谊,都被楚怜默默咀嚼进入腹肠。如此这般几次之后,楚怜觉得自己总不好一味接受着贺兰昭对着自己的好意,来而不往非礼也,这天楚怜就带着自己亲手准备的谢礼在四方食肆的后院等候。

    “多谢公子这些日子的关照,楚怜准备了这个,送给公子。”

    贺兰昭打开楚怜递给自己的盒子,里边是一条夹杂着银线的灰色穗子。楚怜没有言明,这是她花了几个晚上亲手编制的。

    贺兰昭道:“好漂亮的穗子,没想到你会送我这个。”

    “公子已经去了学宫读书,自然日日离不得笔墨写字。我看你左手腕上绑着块玉阙,怕你日后不便,就想着送你条穗子,让你将其解下挂在衣摆处。”

    真是细心的好姑娘,贺兰昭心中暗暗赞道。那九转玉阙是自己母后在临行前亲自爬雪山从大巫那儿给自己求的,是期望自己在楚国能平平安安。贺兰昭这几日用手读书写字多了是偶尔能感觉到不方便,但也没想着要弄条穗子将玉阙挂上。她一时高兴,就要摘下自己手腕上的玉阙,可此时阿弥去后厨了,没有人帮忙她一个人单手实在不好取下被红线绑好的玉阙。

    最后楚怜看不过去,说了句我帮你就伸手给贺兰昭手腕上的玉阙解绑,就在那玉阙刚刚被解开的一瞬间,忽然一道男声冷不丁从两人身后响起,楚怜对那声音更加熟悉,当场玉阙就没拿稳,还好千钧一发之际,贺兰昭眼疾手快在落地之前把那玉阙给接住了。这玉阙是她母后花了好大的精力给自己求的,贺兰昭十分爱惜,于是还不待看清楚身后的人是谁,心里就已经起了一股火。

    只可惜姬煊此刻的怒火比贺兰昭的更大,两道眼光仿佛已经化为了实质就要将楚怜搭在贺兰昭腕上的手给劈开。

    “煊哥哥,你,你怎么来了?”楚怜都不大敢抬头看向自己表哥。

    “这话我该问你,舅父说你和这四方食肆的女掌柜交好,没想到你连家里人都敢骗了!”

    “我,我没有……”

    贺兰昭见楚怜都快要被吓哭了,她一时实在没明白姬煊为何要发这么大的火。贺兰昭不悦地挡在低头抽泣的楚怜前,尽力维持着话里的体面:“二皇子怎么忽然间生这么大气?楚小姐方才只是帮着我解开手腕上的玉阙,又没有杀人放火,你都要把她吓哭了。”

    姬煊再次恶狠狠地瞪了这个勾搭自己表妹的臭小子,但这里人多眼杂,顾及楚怜的声誉,他没有再多言,只是冷声吩咐人把楚怜送回将军府,随后无情道:“以后不许你再来四方食肆一步。”

    贺兰昭脸色沉得快要滴水,可楚怜到底是姬煊嫡亲的表妹,自己身为朋友怎么也不好越过姬煊去。

    “你,和我出去。”姬煊把妹妹送回去,然后下巴朝着贺兰昭点了一点。

    贺兰昭随着姬煊上了马车,也不知他要把自己带去哪里。贺兰昭沉默地想,也实在不明白姬煊这忽如其来的火气是从何而来。

    姬煊一上车就定定地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贺兰昭。他今日穿的是学宫里常见的交领对襟青色长袍,头上挽着纶巾,这是丹阳人熟悉的楚稷学宫学子的打扮。他衣裳未换就来了食肆,可见心急。姬煊咬牙又瞪向贺兰昭的脸,几日不见,他在楚国待着又白了一些,脸上干干净净打理得见不到一点胡须。这身清俊学子的做派不同于往日里的华丽厚重,正如那春日里的和风细雨,一不留神就吹入到了无辜女子的心间。

    “你可有什么话对本殿说?”

    贺兰昭知道姬煊这是在给自己辩驳的机会了,她沉思了一会儿。“嗯,殿下方才扬言不许楚小姐再来食肆,可是觉得在下有何怠慢之处吗?这些日子不见殿下,楚小姐每每来四方食肆,我在也就罢了,就连我不在,也都吩咐着要好好看顾二皇子的表妹,又特意给楚小姐留了包房,怕有食客冲撞。昭自认待二皇子与楚小姐之心一片赤诚,实在不知何处惹怒了殿下呐!”

    贺兰昭说着还挺委屈,她再巴结着姬煊的人,也就只能做成这样了吧,也不知姬煊到底还要她怎么做才能满意。

    姬煊没有立即开口,而是在判断着贺兰昭是在装傻,还是真的迟钝到不知道楚怜那丫头暗暗心系与他。“方才你说楚怜拉着你的手,是在给你解手上的玉珑,好端端的,解那东西做什么?”姬煊憋着口气问道。

    贺兰昭闻言便把手掌上的玉珑还有楚怜送的穗子都递给姬煊看,“是楚小姐看我日后要写字怕不方便,才送了我这穗子好让我把玉珑挂在身上,我一只手不方便她才帮我解下红绳。”

    姬煊移目看去,贺兰昭白皙的手上握着一块造型古朴别致的玉只有成人两根手指大小。只是那玉的颜色奇怪,不似纯粹的白,反而随着车马起伏晃动时而呈现出更加斑斓的彩色。

    “听你这么说,食肆是我妹妹要去的,东西也是我妹妹要送你,你单手不便也是她主动要帮你解开,合着从头到尾就不干你什么事了?”

    “额,也不好这么说,毕竟是我叫四方食肆的味道变得这么好,不然楚小姐也不会被吸引日日过来。贺兰昭意欲缓解两人之间紧张的气氛,故而说话的语气轻俏,往右边歪了一下脑袋回答道,“这朋友之间交往,怎么可以说是一方巴巴地凑上去呢,没得让人看轻了人。”

    姬煊眉头跟着挑了挑,这小子这般不正经,偏生面容又长得异常英俊,怪不得他的妹妹抵不住。但好在他年纪尚小不通男女之情,自己妹妹对他的情谊 ,只怕被他看作是了好友之间的友好和善的交往。如此一来,他便不好将这层窗户纸给捅破了,免得凭空让人增添了妄想。

    “你可知在我楚国,姑娘家到了楚怜这个年岁就要开始相看人家了,我舅母前头生了三个儿子,第四胎才有了楚怜这个女儿,自然是舍不得她远嫁的。你这食肆里边人员混杂,就算是你吩咐了人照看,也难免有人蓄意勾引。楚怜一个人来食肆时,你就该告知与我的。”

    贺兰昭不解:“可楚国在中原不是民风最为开放的么,女子当街行走并不是多稀奇的事。往日里也有其他小姐来食肆的,东城来往的巡城守卫多,我以为出不了什么大事的。”

    “你就不要管那么多了,日后楚怜若再单独来食肆,你要派人来告知与我不许偷偷与她见面,听清楚了吗?”

    “嗯。”贺兰昭叹了口气,有些心疼楚怜那小丫头。在宛国女子成亲最早也要到了十八,而且若是女方家境富裕的,更不必到男方家中侍奉姑婆。

    “楚怜要嫁人,你不高兴?”

    “唔,若是她是宛国的女儿,到了年纪觅得如意郎君嫁人,我自然是替她高兴的。可她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呢,就要离开家里人去给不认识的外人做媳妇儿,这有什么可高兴的。”贺兰昭说完又意识到各国风俗不同,纵然姬煊聪敏过人,也不一定能理解自己的话,于是再怅然地摇摇头。

    这番话姬煊自然是不曾听过的,他的妹妹日后就算是要嫁人,对方也一定会是大富大贵的钟鼎之家,从一个富贵窝挪到另外一个富贵窝,有什么好辛苦的。更何况她还有娘家诸多哥哥撑腰,谁敢给她委屈受。

    贺兰昭一个大男人说这莫名其妙的话,再次引起了姬煊的疑心。于是他觉得一直到楚怜定亲之前,都不可让贺兰昭寻了机会接近楚怜。楚怜是个姑娘家,他做表哥的长大了也不好时时刻刻跟着。但贺兰昭是男子,看住他还是容易的。

    “从明日起,你白日里听了先生的讲课,就来本殿的书舍。”

    “不知殿下有何吩咐啊?”最好能快些处理的,贺兰昭还是想将自己在楚国的第一家铺子好好经营呢。

    “你如今也是学宫里正儿八经的学子了,怎么还好整日里在银钱毛利里钻营,若不多学些治国之道,日后回宛国又如何治得住兄弟,护住自己的亲人?”

    贺兰昭心说真是不巧,她们宛国的治国之道就是在金银里钻研打滚的,学宫里的文章她实在还没有找到必学不可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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