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膳过后贺兰昭想起一事,问了姬煊一句:“殿下,还有一个月,就是学宫两年一度的马球赛了,殿下会参加的吧?”
这几年楚稷学宫愈发注重学子的文武双修,隔两年到了秋季会举行一场马球,每只球队由天玄地黄四院各出两人一共八人进行对决,学宫里的所有学子起码要参加一次马球赛,重复参加也可,胜者学宫会给予厚重的奖励。平时学宫里的辩法讲坛诗会不少,这是楚稷学宫诸多赛事里唯一的和运动有关的赛事。许多于文章论述上搏不过同门的学子,便将这次马球赛当作是自己升院的途径。
历年来都是里天院一步之遥的地院学子作为组建球队的主力,孟亭与贺兰昭组了队,其他几个院的人也要他们去张罗。
孟亭想通过这次马球赛积累日后升往天院的资质,最近都在操心这事:“玄院和黄院我倒也有几个熟识的师弟,只是这往年组队里边最难凑足的是天院的师兄们,贺兰兄你与二殿下相熟,可否请他给你引荐几位天院的师兄?”学宫之间低院的学子对于高自己学院的学子唤师兄,若同为一个院落,也不以年纪而是入院的时间来论长幼。
“怎么?你想本殿参加?”
贺兰昭心道这怎么能说是别人要姬煊去的呢,难道你自己不喜欢?贺兰昭没有忘记,前世就是这个时候自己来丹阳看望哥哥,没过几天就到了楚稷学宫马球比赛的日子。那时候年纪小喜欢看热闹,那日贺兰昭混进学宫准备给自家哥哥加油鼓气,结果却发现哥哥在决赛的前一晚身体忽然不适,最终那场竞争激烈的马球赛是身为同胞妹妹的贺兰昭冒充哥哥上场比拼的。
马球赛自齐国传来,数十年间在列国之间风靡。在天院的齐国质子穆起如同前世那般已经聚集了楚稷学宫里的齐国质子,所组成的球队实力最盛风头最强。前世大约是看哥哥为人正直球技也不错,被姬煊看中选入自己的球队。前世的姬煊球技就十分高超简直出乎所有人意外,那场比赛的最后一颗球被打进,贺兰昭带着面具正要高兴地去寻哥哥的身影,戴着面具也十分好认的姬煊曾经趋马走到她身边。
“球打得不错。”这句简短的赞赏之语就是前世的楚王姬煊和昭容女皇说的第一句话,只是贺兰昭当时担心自己顶替的事实被发现,也没有和姬煊过多闲聊,很快就下场和哥哥换回了衣裳,再然后没过多久就回了宛国。
“殿下武艺高超,想必球场上的风姿也同样出众,昭只是觉得若不参加可惜了。”
“四年的球赛本殿曾经上去打过两场,那时候学宫里的齐人不比现在多,没什么意思,后来就不怎么愿去了。”姬煊淡淡道。
贺兰昭觉得姬煊说没意思,大约是觉得对手不够强。那也不知前世的姬煊是怎么后来又上场了的?众所周知齐人打马球是最厉害的,这也与他们国家拥有碧波万倾的草原和强健迅猛的马匹有关。贺兰昭前世就听说过齐国有那马球打得好的奴隶,后头齐国君看着讨喜直接封了官做。
贺兰昭想起孟亭对于自己的嘱托,又劝了一劝:“可如今我瞧着学宫里的齐人可是不少呢,听说齐国质子穆起就是马球场上的常胜将军,殿下难道不想与之交手看看吗?”反正若照前世的顺序来看,姬煊最后也是赢了的,也不会存在身为东道主丢面子之说。
“这都是年轻男儿玩耍的东西,本殿如今可没什么空,也许三弟四弟他们才对这更感兴趣。”才将将二十岁出头还未结冠礼的姬煊如是说道,大约是他少年老成,这话一时间两人都没有察觉出有什么不对。
贺兰昭到现在也对于姬煊的弟弟们没什么深刻的印象,仅次于几次宴会上见过。究其缘由是姬煊这家伙的王霸之气太浓了,到了后头他成长起来,几乎把自己兄弟压迫得没有丝毫反扑之力。诸国权谋家想象中的楚夺嫡之争的混乱并未发生,姬煊称王之后才会那么快整顿内政然后使几十万铁军的长枪对外南北征程。
铁血帝王也不是这么好当的,年纪轻轻就被舍去了享乐肆意的快感,贺兰昭在碧竹院见姬煊一天里大多数时候都是待在书房,手边是一沓沓垒得高高的案牍,所谓的休息也是从一旁书架上拿几卷史记列传来读。
也许今生有什么发生了改变,贺兰昭自知不能改变姬煊的决定,只得回去和孟亭商量着,打算花费些银钱从天院请个师兄来凑人头。待到球队组成之后,贺兰昭就开始了难得的忙碌生活。
除却听先生讲学的时间,贺兰昭都要和孟亭选中的队友们在马球场上训练。哪怕如今天气渐渐转凉日头不再那么毒,可在太阳底下驱马打球还是消耗极大的运动。马球场上的所有参赛者都需要半带着面具打球,这是为了避免到时候有人恶意针对球队里实力最为突出的那人,从而发生跌落坠马等危险发生。每次训练完贺兰昭全身都是汗,脸上的粉也几乎全部随着汗水流落。
偏偏贺兰昭又是女儿身,不能随着孟亭他们去到大澡堂里洗浴,只得每日如同做贼般,白日里在学宫分给她的那间狭窄单间里匆匆净身,再给脸重新涂上一层遮眼用的黑粉。黑粉涂太多也不成,容易脱落露出马脚。于是原本肌肤赛雪的贺兰昭在经过装扮之后,皮肤也会比寻常的男子要看着白净一些。
忙着处理身体上的异样又不能出现一丝一毫的纰漏,贺兰昭好几次去姬煊的院子用膳时都晚了。姬煊现在是少了贺兰昭在旁侍膳就进不香甜的了,虽然也知晓贺兰昭是在忙碌着正事,可他还是渐渐地对此感到不快。
“今日晚了三刻钟。”姬煊端坐在餐桌前,表示着自己又等了他这么久。
“是昭的不是,让殿下久等了。”贺兰昭每日都在学宫的几处来回跑也是很累的,于是试探道,“只是马球赛将近,最近他们总不许我早退下场。不如我就暂时不过来了吧。回头吩咐叫食肆单独给殿下送上一份膳食如何?”
“你不在,何人给本殿侍膳?”姬煊下意识皱眉。
不料贺兰昭对此已有准备,立即提议道:“不如让乐壹代替昭可否?他在一旁瞧了了这么多回,人也是个机灵的,定能担当重任。”乐壹便是上次帮贺兰昭搬过书的书童,他为人伶俐很得自己主子喜欢。
“不必,本殿又不是三岁小童,真当没了你就不能吃饭了?”姬煊心中堵着什么,面上却眼都不抬一下。“你既然要和那群男人挤在一处,就去,横竖本殿这里也能清净几日。”
听到姬煊居然说出这话,贺兰昭心里忽然打了个突。前世贺兰昭做宛国女皇时,后宫里的几位皇夫也曾为了获得自己的青睐暗暗较劲,其中以关敏真最会作。每每自己和瑾安在一处后再去看他,关敏真总会不满地嘟着嘴,一双桃花眼含着水望着贺兰昭:陛下既然喜欢和苏丞相挤在一处,那还来敏真这里做什么……之后自然又少不得要贺兰昭好一顿温声细哄再添几件波斯来的新缎子才能让美人收了小性子
谁能想到今生的姬煊也会说出这样类似于后宫男子争风吃醋的话来?被勾起前尘的贺兰昭一时神色恍惚,没顾忌得上揣摩姬煊的脸色,居然真的就顺势答应了下来。
“那我后头这半个月就不过来殿下这里了,一切都等马球赛结束再说。”
姬煊当时只深深看了贺兰昭一眼,发现他是说的正经话之后也没再说其他低头安静用膳。只是待到贺兰昭下午又被喊去马球场上练球,姬煊望着贺兰昭离开的背影忽然狠狠踢翻了一旁的书架。
乐壹惊诧地看着自家殿下只一脚,就把搁了几百斤书简的木架踹翻散架,开始后悔在贺兰公子提议叫自己侍膳的时候为何没有当场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