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阿婆停顿了一下,有些忐忑地望向姜远黛:“所以,我就在想……今年的甜品筹备你能不能和我一起准备?”
不等姜远黛回话立刻又语气真诚补充道:“当然,我知道这活不轻松,不会让你白辛苦的。报酬方面你尽管提,我都可以满足。”
姜远黛一听这话,连忙摆手:“赵阿婆,您千万别提报酬!能参与金穗节的筹备,给村子尽一点微薄的心力,这本身就已经是很好的体验了。”
“更何况,能有机会跟您这样经验丰富的前辈一起做事,近距离学习,我求之不得的机会,这比什么报酬都要珍贵。”她的语气诚恳而坚定,眼神里满是真挚的感激和期待。
赵阿婆看着姜远黛认真的样子,知道她是真心实意,只好先暂时放下报酬的事,只是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你这孩子……行吧,那这份心意阿婆先记下了。”
“不过,我这还有一件事,或者说是挑战更恰当,想拉你一起。”
“挑战?”姜远黛好奇地眨了眨眼。
“对。”赵阿婆眼中闪过一丝孩子般的胜负欲。
“金穗节有个老传统,节日当天要做一种叫‘云顶茶酥’的点心。每年呢,村里会选开酥手艺最好的人来做它。”
她带着点不服输的劲儿说:“我来村子里这么久,每年都是一个姓李的老头子拔得头筹。我年年都去挑战,年年都差那么一点。”
“今年,我想咱们两人一起去比拼。”赵阿婆说这话时,眼神亮晶晶的,仿佛已经看到了胜利。
姜远黛听过后,对比拼手艺本身倒没有太强的胜负心,但“云顶茶酥”这个名字和它背后的传统却瞬间勾起了她浓厚的兴趣。
她追问道:“这云顶茶酥……听起来很特别,配方是保密的吗?”
“可不嘛!”赵阿婆压低了些声音,带着点神秘感,“这个糕点的配方是保密的,向来是只向胜出的人透露。只有当年赢得制作资格的那个人,才有资格知道完整的配方和手法。”
她看着姜远黛眼中闪烁的求知欲,笑着问:“怎么样?对这秘方,有没有点兴趣?”
姜远黛的心跳快了几分。一个需要精湛开酥技艺、配方保密、承载着节日传统的点心,这对她这样一个热爱烘焙的人来说,诱惑力实在太大了。
她犹豫片刻,清澈的目光迎上赵阿婆期待的眼神,最终下定决心般点了点头:“赵阿婆,我跟您一起,我们去试试看。”
赵阿婆心满意足地点点头,然后又跟姜远黛说以后想练习开酥的手法或研究新品配方,尽管来她这,她家的大门永远对姜远黛敞开。
姜远黛一脸欣喜:“嗯!”
在工作室里流连忘返的参观到尽兴,姜远黛才惊觉时间已近队伍出发的时候,纵然再是不舍,她也只能匆匆告别。
临出门前,她仍有些难以置信,忍不住回头确认:“赵阿婆,我之后……真的可以随时来用这里吗?”
赵阿婆看她忐忑的样子,略一沉吟,忽然拉起她的手,直接将一把备用钥匙塞进她掌心。姜远黛吓了一跳,连声推拒,想把钥匙还回去,可赵阿婆的手却紧紧攥着她的手,丝毫没有收回的意思。
“拿着。”赵阿婆的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
姜远黛心头大震,既为这份沉甸甸的信任而感动,又觉得实在不妥,哪能这样轻易就把家门钥匙给一个刚认识的人呢,她无法心安理得地接受。
趁着赵阿婆不注意,她迅速将钥匙放在了门边的鞋架最显眼处,转身就跑。
边跑边不忘回头叮嘱:“阿婆!钥匙我放鞋架上了!您以后可千万别这么随便给人钥匙啦!”
她一路小跑,微喘着气赶回“油菜花房”,恰好看见队伍正准备出发,总算没有迟到。
“大家都穿好外套、戴好帽子,山上蛇鼠虫蚁不少,被咬一口可就有罪受喽。”领队的金叔一边把外套拉链拉到最顶上,一边对其他人嘱咐道,“我爹今年身体不大行,这趟就由我来带你们上山。”
说话的人约莫三十岁,身量不低,体格也十分结实,肤色是比古铜色还要深上几分的黝黑。
他扶正头顶藏青色的防风帽,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虽说我也是头一回带人上山,但别的不敢打包票,把你们整胳膊整腿、全须全尾地带回来,还是能保证的。”
话音刚落,队伍里的小辈们响起一片哀嚎,金叔却浑不在意,哼着不成调的小曲,目光随意地扫过脚下潺潺流过的小溪,数小溪里游过几条鱼。
这时,季玉琢端着一盆浓绿到发黑的不明汁液从屋子里出来,将盆子放到小溪边的石头上。
那盆不明液体朦朦胧胧地散发着植物的清香,上层还漂浮着些许被捣碎的植物碎屑。
金叔一脸疑惑地凑近,手指在盆里轻轻一沾,放到鼻尖轻嗅:“嗯?有股子薄荷的味道......”
季玉琢拿出衣兜中的棉布,放入盆里让浓绿的汁液将其完全浸透:“是艾草和薄荷捣的汁,抹在身上,多少能防着点虫蚁。”
“哎呦!好小子,想得可真周到!”金叔乐呵呵地,蒲扇般的大手在季玉琢肩头重重一拍。这一掌力道不小,饶是季玉琢体格结实,也被拍得向前踉跄了一下
季玉琢皱了皱眉,飞速往姜远黛的方向瞥了一眼,见对方没注意到这边才放心地舒展眉头。
跑得太急,姜远黛回来后先进屋里灌了一杯水解渴,缓过来后才出去。
刚迈出门槛一步,手腕就被一只肤色微深的大掌握住,力度不重,牵引着她往屋后走去。
姜远黛下意识地仰起脑袋,季玉琢的身高实在优越,从这个角度,她只能看到他线条利落的下颌和微微滚动的喉结,却看不清他此刻脸上的神情。
季玉琢将姜远黛牵到墙边一把椅子旁:“坐。”
姜远黛还是一脸懵,没搞清楚状况,但也顺着对方的话坐下:“啊?哦哦。”
姜远黛还有些懵,没完全反应过来状况,但身体已经顺从地依言坐下:“啊?哦,好。”
“一会儿上山虫蚁多,抹上这个能防着点。”季玉琢说着,将一块被草药汁浸染成墨绿色的棉布举到她面前。
青绿色的汁液顺着他结实的手腕蜿蜒滑下,散发出浓郁而略带辛辣的植物清香。
“谢谢粥粥,我会涂的。”姜远黛回以季玉琢一个轻轻浅浅地笑容,面色温柔,伸手想接过对方手中的棉布。
可对方却将手抬高,又用另一只手握住姜远黛还想向上探的手。
“我来。你不知道该涂哪里,”他高大的身躯蹲了下来,让自己的视线略低于她,仰着脸,目光专注,“而且这东西染上颜色不好洗,你想接下来几天手上都青一块白一块吗?”
姜远黛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只得悻悻收回手,耳根微热:“谢谢,那……麻烦你了。
季玉琢先用棉布在姜远黛手腕处略微一擦:“不麻烦,你不用对我说谢谢。”
接着他又伸手将姜远黛的裤腿向上挽了几道,没料到这一步的姜远黛顿时大惊失色,慌慌张张地想拦住对方:“我、我自己来吧。”
正专心致志挽裤脚的季玉琢直接用脸颊轻轻蹭开了她“捣乱”的双手,眉头微蹙,一脸认真地抬头看着她:“别动,很快就好。”
他的脸颊温温热热的,贴在她微凉的手心。这突如其来的温热触感让姜远黛僵了一下,思绪在尴尬的缝隙里不受控制地乱飘:这人平时风吹日晒的,但这脸还蛮嫩的哈。
将她神游的思绪猛地拽回来的,是脚踝处传来的冰凉黏腻的触感。季玉琢正低着头,极其专注地、一圈又一圈地将混合着植物碎屑的汁液,均匀地涂抹在她雪白纤细的脚踝上。
那感觉先是带着些许刺痒感的清凉,随即化为一种微黏的、带着浓郁草本气息的湿意。
姜远黛只觉被触碰的肌肤瞬间被点燃,一股灼热感顺着脚踝直窜向上,途径心脏,轰地一下蔓延到脸上,烧得她脸颊发烫。
她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被他虚握着的脚踝,想往后躲。
可下一秒,脚踝就被他温热的手掌更紧地握住,带着薄茧的粗糙触带来一阵奇异的酥麻,让她搭在季玉琢肩上的手指也不由自主地蜷缩起来。
季玉琢的动作缓慢而专注,仿佛没有注意到姜远黛的紧张,像完成某种古老仪式般认真的将姜远黛两个脚踝都仔细涂抹好。
又不知从哪找了两根棉绳将两个裤腿一绑,可谓是严防死守。
终于结束后,姜远黛如蒙大赦般悄悄松了口气,立刻将双脚并拢,飞快地藏到椅子底下,自己也说不清在躲什么。
季玉琢注意到姜远黛的小动作,唇角溢出一声轻笑,向姜远黛投去略带揶揄的目光,仿佛在说我什么都没看到。
“你……你自己涂了吗?还没涂吧?”姜远黛被他看得越发窘迫,掩饰尴尬般地开口,几乎是立刻站起身,把季玉琢按到椅子上坐好。
“快涂吧,我去找秦熙她们了!”说完便匆匆转身,快步朝队伍那边走去,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季玉琢看着她略显慌乱的背影消失在屋角,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弯起一个愉悦的弧度,久久没有落下。
直到金叔洪亮的嗓门喊集合,他才迅速回神,拿起那块棉布在自个儿的脚踝上随意抹了两圈,又同样扎紧裤腿,大步流星地加入整装待发的队伍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