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饶

    景以淮不慌不忙地放下酒盏,漫不经心地扫了蒲羽危一眼,那双眼眸中透出的寒芒却让人心中一凛。

    “许姑娘今日只是随我而来,方便照顾我,怕我吃醉酒。”景以淮不动声色的说着。

    “这位公子,我与安娘也是旧相识了,让她唱一曲,不碍事的。”蒲羽危冷笑着说。

    景以淮收回了眼神,低头轻笑,语气虽缓但却像是一把尖刀,每个字都要扎入蒲羽危的身体里,“蒲公子忽而刁难,未免显得这宴会……气量略窄了些。”

    景以淮的话不轻不重,他斜眼看向蒲羽危,说话的语气虽温和,眼神却露出一丝警示。

    蒲羽危吃瘪,笑容顿时僵住,“你说什么,气量窄。”

    “难道不是么,蒲公子为何要抓着一个弱女子不放?”

    这人是何来头,在这居然还有人敢这样对他说话,蒲羽危气头上来,正要跟其好好说道一番时,蒲家家主走上前。

    “哎呦,表演这不有各家带来的歌女吗?”蒲家家主瞪了蒲羽危一眼,示意他别惹事,“而且一会还有这片区有名的花娘给大家表演助兴呢。”

    景以淮轻轻的哼了一声,不怒自威。

    蒲家家主连忙宽慰道:“傅公子,实在对不住,这是我家二公子,蒲羽危,平时就喜欢些风月之事,今日又吃了酒。”家主瞪了蒲羽危一眼,又接着道:“看见许姑娘如此貌美的女子难免就会犯糊涂,您莫要见怪莫要见怪。”

    蒲羽危抬眼看去,嘴角的笑意顿时浅了几分。

    傅公子?

    父亲都忌惮的这人,蒲羽危思考一瞬,将气焰收了回去。

    蒲羽危面上保持着微笑,语气顿显柔和,“公子误会了,我不过一时兴起罢了,并无为难之意。”

    景以淮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意味深长地说道:“如此最好。”

    气氛稍稍缓和,可蒲羽危显然不想罢休。

    他转了转酒杯,目光落在舞台上正翩翩起舞的舞女身上,又看向了许今安。

    然后一杯接着一杯的灌酒下肚。

    许今安偷偷抬头看了景以淮一眼,对方正若无其事地端着酒杯与旁人交谈。

    他的从容和自然让她稍稍放下些许心防,但内心的局促和不安却难以抑制。

    “多谢景公子……”她低垂着目光,悄声说了一句。话未出口,就被喧闹的宴席声掩盖。

    许今安不知这句话景以淮是否听见。

    喧嚣还在持续,许今安从不喜这吵闹的氛围。

    景以淮似乎察觉到许今安的不适。

    “许姑娘,你若不想在这待在,要不先出去透透气?”景以淮怕太过吵闹,许今安听不清他的声音,便弯了弯腰,凑近许今安的耳边低低出声。

    语调虽如常,可停留在许今安耳畔的温润让她有些愣神。

    许今安忽得一怔,再抬头时,发现景以淮正望着她,等着她的回应。

    她会意,轻轻颔首,低声告辞,然后不动声色地退出了宴会。

    景以淮继续伪装着自己“傅公子”的身份。

    旁人看到刚才那景象,蒲家家主亲自出来圆场,想必着傅公子来头不小,都纷纷上去来打个照面。

    “傅公子。”这人拿着两杯酒,递给景以淮一杯。

    景以淮顺势收下,礼貌的回了个微信。

    “傅公子是作何营生的?”

    “家族生意,跟着家父和兄长做些买卖。”景以淮说着。

    另一人有些震惊的符合道,“您是江北那带的傅式。”

    配合他拔高的语气,引得宴会众人注意。

    景以淮点头回应。

    这假身份从皇宫出门前宰相就给他想好了,景以淮这人不善说谎,宰相最清楚不过,所以给了他个假身份,让他一路隐藏自己。

    虽说是假身份,但也不完全假,江北那带生意做的风生水起的便是傅家。

    而傅家,家族庞大,谁也不知这傅式家族有多少人。

    有几位公子,那更是没人清楚。

    景以淮从最初的不自然,到现在能自然面对外人说出自己就是傅公子。

    “哎呦,原来是傅式傅公子啊。”刚才吆喝着让许今安唱歌那位也跟着过来假模假样的打招呼,“失敬失敬,刚才裴某有眼无珠,没认出你来。”

    说到这,景以淮有一瞬担心自己身份败露,询问道,“你见过我?”

    自称裴某那人有些尴尬,嘴硬的说到,“傅公子,您……贵人多忘事。”

    旁边有人小声蛐蛐,“定是故意上前装之前见过混眼熟的吧。”

    “就是。”另一女子拿起糕点,轻轻咬了一口,“这傅式是何等尊贵,那是我们这些人能攀附得到的啊。”

    “这裴昕也真是个墙头草,势利小人。”

    裴昕听到恶狠狠的瞪了那几个人。

    “许是那日傅公子见得人太多忘记了。”裴昕尴尬的哼笑两声。

    喔,他没见过我,景以淮心里大概有数了,“是吗,我不记得了。”

    得到景以淮的回应后,裴昕抬头举着他那张大脸,四处张望。

    用他那夸张的表情告诉众人,我认得傅公子。

    景以淮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着酒,这里的人都接二连三的想要与他攀上关系。

    景以淮维持着体面,一人一口都喝下酒,还好景以淮这人酒量高,不然今天自己怕会醉倒在这。

    刚才那人裴昕又走了过来,他醉醺醺的说到,“傅公子,您这次来这,是不是也是因为那事?”

    那事?

    景以淮挑眉故意说,“嘘,小点声。”

    裴昕会意,“不愧是大家族出来的人,办事小心,理解理解。”

    *

    走出屋外寒意袭来,夜色显得格外清冷。

    外面虽灯火通明,但这亮度却不及屋内半分,只能勉强照亮脚下的路。

    许今安的脚步匆匆,呼吸急促却小心,这里天色暗淡无光,许今安的思绪飘远,她又想起了阿娘。

    她从小没了父母,一直跟阿娘相依为命,如今她却被迫离开阿娘。

    许今安不是不想回去看阿娘,眼下的情况回去看阿娘只会把麻烦带给他们,蒲羽危这厮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那怕自己再担心,也只能等回去问问春姚阿娘的病情如何。

    有没有继续吃药,病情有没有加重。

    阿娘。

    今安无比想念你。

    希望你一切都好。

    许今安抬头看了会月亮,今夜的月色撩人,可许今安却不像往日那般对月色感兴趣。

    渔村海边的月色是极好的,许今安一有空就会在海边陪着阿娘,两人一起赏着月,赶夜间的海。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回去。

    许今安收回眼神,往刚才离开的方向望去,这诺大的蒲府,望着温馨,但她却始终感觉不到温暖,就像冬天的太阳般明媚却寒冷。

    许今安对蒲家的印象很差,可以说渔岛的所有人都对蒲家嗤之以鼻。

    虽如此,却又奈何不了蒲家半分。

    蒲家在这一带跋扈多年,就连在他家做事的奴才都跟着嚣张。

    许今安听闻,蒲羽危是个不老实的人,只有一有年轻貌美的女子,都会将其纳入府中给他做妾,而他又是个阴晴不定的人,稍有人不顺他意,他便会折磨那人直到完全顺着他,他才肯罢休。

    前些年,从他府中抬走几十号人,一个个鲜活的人,进了蒲家却都被抬着走。

    而这些都是平日在他身边伺候的人,蒲羽危连亲近之人都能下狠手,可见其是如此冷血。

    这就是蒲家一贯的作风。

    许今安只怕惹上了就甩不掉了,但那日,她偷听到自己会被买入府中是去给老夫人冲喜的。

    或许真如景以淮说的那样,蒲羽危远不止表面看起来那样。

    许今安现下是跟着景以淮才没有出事,虽然当时差点将自己陷入万劫不复,可景以淮却是无意,而若没有景以淮,自己那晚就逃不出来。

    只是令许今安有些不安的是,景以淮这人的性子她有些折磨不透,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所处的境地。

    她低头沉思,她想不明白,也不想了,自要自己还活着,就还能继续。

    许今安不经意间走得远了些,待抬起头时,发现自己竟然已经走到了后园的一处偏僻角落。

    园中无人,只有些石灯模模糊糊地亮着。

    风一阵吹过竹林,沙沙作响,四下里显得格外冷清。

    就在许今安准备返回时,耳边蓦然传来一阵低低的哭声。

    那声音断断续续,带着隐忍,但更多的是绝望,在夜晚极其寂静的空气中显得尤为刺耳。

    许今安下意识地驻足,身体微微一僵。她下意识地回头张望,身子轻轻的转过,却不见有任何人经过。

    许今安正找声音从哪来。

    她往前走发现哭声有些弱,她又转了个方向,而哭声的方向……似乎是在假山后。

    她犹豫了一瞬,内心警觉涌起,却又抑制不住好奇心。

    再加上哭声中细微的“求饶”声令她的脚下不由自主地挪动起来。

    假山后并不像外面那般明亮。

    许今安小心地绕到假山旁,借着微弱灯光,只看到一道纤细的背影伏在地上,肩膀颤抖。

    而那个人的对面还有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正站在她前方,冷冷俯视着她。

    “求求你……我真的没有泄露消息……”女子声音颤抖,满是乞求,“饶了我……我什么都不说,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对面的男子始终没有出声,但他面部的表情阴郁的让人发怵,这人的气压低到极点。

    而他的样子好像下一秒就要将自己对面的人捏碎。

    男子背着手,往女子另一边挪了几寸,他嫌弃般的挪动着腿。

    女子没了支撑,一个不小心趴到在地。

    男子声音冰冷,毫不留情,“你以为,事情要是败露了只是靠你的嘴能解释清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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