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密不透风的人墙一下子变得开阔。
被推进来芙清才发现中心圆还是挺空旷的，聂导和周野一人一边，一坐一站。
周野的状态如祁玉所说，叉着腰站在一边，看表情已经平静下来了，旁边有人不时跟他说着什么，但他一句也没回。
芙清深吸了一口气，转头去看聂导。
即便近半个月消瘦了不少，聂导喘着粗气坐在临时搬来的塑料凳子上时身前依然堆积了两层游泳圈，刚清爽了两天的脸现在又因为出汗和激动浮起一层晶亮的油光。
聂导坐的地方背后有张小木桌，平时上面总是堆满了各种东西，这会儿干净得像另一张桌子。
聂导身边围着两三个工作人员，安抚的同时有意无意地挡在聂导和一切能抄起来扔出去的东西中间，中间的人一动几个人都跟着动作。
好像他们紧紧围着的不是人，而是什么极为危险的易燃易爆品。
时至正午，山里的温度逐渐升上来，头顶有野鸦掠过，嘶哑着嗓子叫了三声，芙清幽怨地看向站在人群后的祁玉。
这种局面，他真的确定她能搞定吗？
对上芙清的眼神，祁玉面无表情地偏头一点，催促她赶紧。
“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行你上啊！”
无声回瞪回去，芙清心里还没吐槽完便听到身后聂导那边又响起一阵骚动。
“你们都让开，他不是想要钱吗，我给他钱！”聂导估计是歇过来了，又挣扎着要起来接着干，“来啊，让他自己过来拿啊！”
左右的人见状纷纷上前去拦，都被聂导推开，眼看就要拉不住了。
她业绩还没起来呢，节目到底不能就这样完蛋了。
两个人再这样闹下去，要是真闹出点什么，这节目谁想继续也没用了。
真是把神仙架在火上烤啊。
思来想去也没有其他办法了，芙清只能硬着头皮朝聂导走过去。
正在气头上的大体重还真不是那么好控制住的，芙清还没走到聂导跟前就差点被他乱挥的拳头刮到。
拳风从芙清耳边掠过，耳侧一凉，勾下一缕她别在而后的头发，芙清顺势上前扶住聂导的肩膀，严肃认真地压低声音道：“聂导，别气了，有钱了。”
聂导此刻正在气头上，认得出芙清的人，听得见芙清的话，可脑子过滤出来的信息完全混乱，全篇只听懂了钱这个字。
芙清说完，看着聂导绿豆大的小眼睛眨了眨，安静了片刻，下一秒眼神又凶狠起来：“对，老子是没钱，就是有钱也不会给他！”
芙清：“……”
不是，聂导你要不要先听听我说的什么呢。
“哎，哎聂导，你有钱了，消消气，节目咱还得接着办呢。”芙清给聂导顺着气，好说歹说把他劝回塑料凳子上坐着。
刚才场面太混乱，芙清突然冒出来在他耳边来了一句，聂导又正在气头上，根本没听懂几个字。
这次芙清凑到他跟前再说一遍，聂监生在原地足足愣了好几秒，半晌才回过神看着芙清道：“我有钱了？”
芙清被他直勾勾的眼神盯着头皮发麻，别开视线，点了点头。
聂导喃喃：“我有钱了？我怎么不知道我有钱了。”
好问题。从被推进来到现在芙清也在想这个问题。
祁玉这人只管杀不管埋。
人家有钱了，人家自己不知道，还要别人跟做贼似的特地来提醒提醒？
想想就不合逻辑啊。
“额，你马上就知道了聂导。”芙清干笑两声，一边脑子里疯狂想着对策，一边回头在人群里寻找祁玉的身影。
如果神仙也会像凡人那样出汗流泪，那她估计她的衣服已经湿透八个来回带拐弯了。
她就不应该随便相信祁玉的鬼话。
忽悠她来的时候说什么他负责，现在话已经说了，人呢？！！
背后的人群喧闹熙攘，密密麻麻的全是人，但就是没有她要找的那个。
芙清：“……”
诓我是吧，行，你等着，等从这脱身她就找财神收了祁玉这妖孽，顺便真的解决一下节目组的经费问题。
芙清暗暗下决心的时候，聂导迷茫的神情逐渐清明，眼神像生出锁链般牢牢缠绕在芙清身上，看得她留也不是，走也不是。
眼见聂导就要掏出手机查看，芙清心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但是又找不出什么正当理由不让他看。
只能偃旗息鼓地站在一边看着。
聂导每划一下屏幕，眉头每皱上一分，芙清的心就往下沉一寸。
芙清眼睁睁看着聂导从上往下翻了一遍列表，接着又从下往上翻了回来，眼里的疑惑和不安越来越明显。
“小芙儿啊，你说的新投资是哪家啊？我这没收到消息啊。”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
该来的总会来。
芙清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新投资……”
“新投资就在组里，金主不就在身边吗？”
一道清冽如水的温青声线自背后响起，芙清瞬间松了口气。
终于来了。
祁玉再不来，她都准备以“在很久很久以前”开头给聂导讲睡前故事了。
聂导闻言脸上闪过一瞬空白，似乎在思索，组里有谁符合祁玉口中的条件。
“这么久了，都没人发现嘉宾少了一位吗？”祁玉望着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的意外表情，冷冷地开口：“秦时大概晚上回来。”
此话一出，人群里有人小声说：“这么一说好像真是，今天早上看秦时接了个电话好像急匆匆地就走了，然后就再也没见过他了。”
众人环视了一圈都没有人找到秦时的身影这才发现秦时离开了一上午，其他人都只顾着看热闹，居然没有一个人发现嘉宾少了一个。
一上午了这会突然被人点出来少了个大活人，在场的工作人员多少都有不称职的责任在身上，大部分都心虚地低着头或者漫无目的地划拉着手机装作很忙的样子。
不过，有个词叫恼羞成怒。
很快那阵诡异的沉默就被人理直气壮地打破。
“今天上午的情况特殊，也不能怪大家没发现少了个人吧，秦时擅自离开节目组跟谁说了？！”有个矮个子男人大声说道。
“就是啊，那么乱，他趁乱走的谁能知道啊。”
“我早上还看到他跟黎曼在一块来着，再看见就只有黎曼一个人了。”
“对啊，秦时走黎曼能不知道吗，她也没跟人说啊。”
看热闹这事向来是三人成虎，推卸责任也是。
不过分分钟的时间，漩涡中心已经从工作人员不负责任变成了秦时和黎曼没有契约精神，通告期间擅自离开拍摄地。
事情的走向越来越离谱，芙清不甚理解地看向祁玉，“不说点什么吗，我们真的就这样看着什么都不做吗？”
祁玉没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抬头望着太阳高悬的位置轻轻摇了摇头，“还没到时候。”
芙清也跟着他抬头看了一眼，“什么没到时候？你到底在等什么，连我也不能说？”
闻言，祁玉身形一顿，意味不明地看了芙清一眼。
芙清：“？”
怎么了？他们俩不是合作伙伴吗，策略和计划互通有无这一点有什么问题。
表现得像她的要求很少见一样。
日头已经从最高悬的位置慢慢降下来，院子里的人的讨论和指责声却没有丝毫减弱的意思，甚至越来越乱，大有要就地拉着黎曼去整座兴中山游街一天的架势。
黎曼也在众人如山倾倒般的声讨中逐渐支持不住开始的冷静沉默，芙清站在离她三四米的位置，清楚地看到她鼻尖浮出的薄汗。
芙清见祁玉就这样冷眼旁观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妖怪果然冷血，不论修炼了多少年到底不是人，自然也不会有人性。
她虽然也不是人，但自打她到仙缘殿的第一天，老月老就曾教导她，神性的底层是人性，神要帮人，首先要做人。
祁玉不管，她可做不到就这样坐视不理。
芙清气愤地睨了身边这座冷血冰山一眼，双拳一握提起一口气打算上去帮帮黎曼。
不料刚迈出去一步就被祁玉拽住了手腕。
芙清：“到底有什么计划你又不说，你不帮还不让我去帮帮她？”
祁玉侧头看了旁边的树影一眼，低声道：“来了。”
芙清：“？”
什么来了？
下一秒，秦时身着一身剪裁得体的低奢西装推开了后山小院的院门。
“你们在干吗？！”他一进来就看到一群人围着黎曼七嘴八舌地说着，看黎曼的表情应该不是什么好话。
秦时上前把黎曼拉到自己身后，厉声质问众人这是怎么回事却没人搭话。
“没事吧曼曼？”黎曼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他还是握着黎曼的手仔仔细细地把黎曼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彻底确认黎曼真的没事后才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回头怒视着围着黎曼的这群人。
芙清看到秦时的那一瞬间悬着的心也终于落回肚子里。
不过看着这架势，她颇为担忧地跟身边的祁玉说：“他们这么对黎曼，你确定他真的会帮节目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