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刺破朔方城的晨雾时,温阮正用金疮药替萧彻包扎肩上的伤口。昨夜激战留下的血痂凝在他古铜色的肌肤上,药粉渗进伤口时,他只是微微蹙眉,目光却始终落在她专注的侧脸上。
“萧战私通匈奴的密信,我已派人送往朝廷,”萧彻忽然开口,指尖拂过她腕间的缠枝莲玉镯,“只是温家那本舆图……”
话音未落,青黛捧着紫檀木匣闯了进来,匣盖已被劈开,里面空空如也。“小姐!萧战的人昨夜趁乱砸了库房,舆图不见了!”
温阮手中的药碗“哐当”落地,碎瓷片溅到裙摆上。萧彻猛地起身,牵动伤口却浑然不觉:“搜!给我把萧府翻个底朝天!”
三日过去,舆图依旧杳无踪迹。温阮坐在书房中,看着桌上摊开的北境草图,忽然想起萧夫人曾说过的话:“萧战当年就是用温家安危要挟我父亲……”她猛地抬头,看向西跨院的方向。
废弃佛堂的香炉下,藏着一个用油布包好的竹筒。温阮颤抖着打开,里面并非舆图,而是一卷泛黄的信笺,墨迹晕染处写着:“驰儿亲启:舆图暂存北境‘望胡楼’,待匈奴破城,便是你我父子……”
“萧驰!”温阮捏碎信笺,立刻赶往地牢。被囚禁的萧驰正蜷缩在稻草堆里,见她进来便疯狂大笑:“温阮!你找不到舆图的!我父亲早把它送给匈奴单于了!”
“胡说!”温阮抽出寒梅银簪抵住他咽喉,“信上明明说在‘望胡楼’!”
萧驰瞳孔骤缩,随即惨笑:“望胡楼……那是我母亲的葬身之地啊!”
惊雷在窗外炸响,温阮猛地后退半步。萧彻不知何时站在牢门口,手中紧攥着一枚青铜棋子。他看着信笺上的字迹,喉结滚动着说不出话——那是萧战的笔迹,也是当年母亲“病逝”后,他在望胡楼找到的唯一遗物。
三日后,萧彻点兵北境。温阮换上玄甲,将缠枝莲玉簪别在发髻深处:“望胡楼地势险要,我懂舆图,必须同去。”
萧彻看着她眼中的决绝,忽然解下自己的玄铁剑递给她:“剑柄里藏着毒药,若被擒……”
“我明白。”温阮接过剑,指尖触到他刻在剑柄内侧的小字——“阮”。
望胡楼矗立在北境悬崖之上,残垣断壁间散落着箭簇与骸骨。温阮踩着瓦砾走进主殿,壁画上的飞天神女已被战火侵蚀得面目全非,唯有神女腕间的缠枝莲纹饰依旧清晰。
“在这里!”萧彻撬开神像底座,露出暗格里的紫檀木匣。匣中舆图完好无损,只是边角多了道新的刀痕,像是被人匆忙翻阅过。
“不好!”温阮忽然抬头,“匈奴人知道我们来了!”
话音未落,悬崖下传来震天的号角声。万余匈奴骑兵如黑色潮水般涌来,为首的单于挥舞着镶金弯刀,刀背上刻着半朵缠枝莲——那是萧战送给匈奴的信物!
“撤到内殿!”萧彻挥剑劈开石门,温阮趁机将舆图塞进他怀中,“你带着图先走,我断后!”
“胡闹!”萧彻抓住她的手腕,却在触到她袖中硬物时愣住——是那支寒梅银簪。他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缠枝莲花开并蒂时,温萧两家的血债,该清了。”
石门之外,匈奴人的撞木狠狠砸在门板上。温阮看着萧彻眼中的挣扎,忽然笑了:“将军可还记得,你说过我是萧夫人,护着我是你的本分?”
“我……”
“现在,换我护你了。”温阮猛地推开他,从发髻上拔下缠枝莲玉簪,插入神像底座的凹槽。只听“轰隆”一声,内殿地面裂开一道缝隙,萧彻抱着舆图坠入暗河,石门在他身后轰然闭合。
“温阮!”他的喊声被水流声吞没。温阮靠在石门上,听着外面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忽然想起初入萧府时,他送的那块胡饼,想起密道里他留下的信,想起他替自己拂去落尘的温柔。
“萧彻,”她抚摸着腕间的玉镯,轻声道,“这次,换我等你了。”
匈奴单于破门而入时,看见的是一个女子背对着他,手中握着两支缠枝莲簪,站在残破的神像前。阳光从穹顶的破洞中照下来,给她玄甲镀上一层圣洁的光。
“汉人女子,交出舆图!”单于挥刀砍来。
温阮猛地转身,双簪齐出,刺向他手腕的缠枝莲印记。这一招,是萧彻教她的“寒江独钓”,只是将剑尖换成了簪头。
“噗嗤”声中,麻药渗入单于血管。温阮趁机夺过他腰间的弯刀,刀刃反射出她决绝的眼神——刀背上的半朵缠枝莲,正与她玉簪上的花纹遥遥相对。
殿外的喊杀声渐渐平息,玄甲卫们冲进内殿时,看见温阮靠在石壁上,手中紧握着染血的玉簪,腕间的缠枝莲玉镯裂了一道新的缝隙。
“少夫人!”青黛扑过去,却被她推开。
温阮望着暗河入口,忽然笑了:“他会回来的,对吗?”
三日后,萧彻带着援军从暗河归来时,望胡楼已被玄甲卫收复。他在神像前找到昏迷的温阮,她手中还攥着那两支缠枝莲簪,簪尖凝着黑血——那是单于的毒血。
“阮阮,醒醒!”萧彻抱紧她冰冷的身体,声音第一次染上恐慌。
温阮缓缓睁开眼,看见他平安归来,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将军……你看,缠枝莲……开了。”她指了指他怀中的舆图,那上面不知何时,被人用朱砂画了一朵完整的缠枝莲。
萧彻低头,看见舆图角落的小字——“温萧联姻,以图为契,永结同好”。那是温阮的笔迹,也是他母亲当年未写完的遗愿。
北风从望胡楼的破洞中穿过,卷起地上的舆图,缠枝莲的花纹在阳光下格外清晰。萧彻抱紧温阮,低头吻去她眼角的泪痕,声音沙哑:
“阮阮,从今往后,我不再是你的将军,只是你的丈夫。”
温阮靠在他怀中,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忽然觉得,这乱世的风雪再大,只要有他在,便不再寒冷。
只是她不知道,舆图上的朱砂印记,是否真的能化解温萧两家的血仇?北境的战火虽熄,朝堂的权谋又将如何上演?而那支染毒的寒梅银簪,是否会成为他们未来路上的隐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