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骨龛

    “不要妄想控制我,我、绝不臣服!”谷栖夏奄奄一息的声调中,夹杂着残忍的、解脱的快感。

    旋即,她脱力地倒在地上。

    柳鸷噎下一口唾液,试探性地,“谷栖夏?”

    死了?

    她空洞的眼眶里,溢出无尽的血,两颗眼球脱手,滚在地上,往柳鸷这边滑。

    老头龛见状,飞奔而来,缠满麻布条的手指即将触碰眼球前,柳鸷抖剑一挑,两颗眼球向后,飞上轿厢顶。

    身后的万宝子跳起,正好接住两颗眼睛。他嗅了下,“美人姐姐,是情绪的味道。谷栖夏的情绪在眼球里,要碾碎,开起来看看吗?”

    老头龛激动,“开!开起来看看!”

    柳鸷不确定谷栖夏是死是活,不便擅动他人之物。“先收着,等我先开了这老头。”

    柳鸷剑尖轻颤,划过地上,身影一闪,疾速跑向老头龛。

    老头龛轻蔑着,“口出诳语的丫头,死到临头还敢嘴硬。”老头龛手腕奋力一挥,一条条麻布条从腕口飞出,如一条灵巧的蛇,直击柳鸷。

    柳鸷挥过流冥剑,寒光凌厉的闪过,麻布条被斩断,零落满地。

    老头龛被贯力一顿,不由向后飘退,吃惊的瞪大浑浊的瞳孔,“你这剑?非凡物。你到底是何人?”

    柳鸷没回,凌空跃起,进一步攻击。

    老头龛伸出麻布条翻卷起桌子、椅子、炭盆......砸向柳鸷。

    柳鸷的剑光横扫而过,全都应声而裂。

    老头龛咬紧牙关,招招防守,被逼得节节败退至画前。

    老头龛大喝一声,“龛主来了!”趁柳鸷晃神,它集中力量从下方惯出麻布条绞住柳鸷的脖颈。

    但没有料到,柳鸷的反应非常快,且机警。

    麻布条刚绞住她的脖子,柳鸷的剑毫不客气,锋刃由上方笔直的刺进老头龛的心口。

    糖葫芦的血色溅在柳鸷脸上。

    麻布条缓缓的松落下。

    老头龛捂着胸口上的剑,难以置信的张大了嘴巴。

    柳鸷染血的眉间藏着胆寒杀意,嘴角边扬起淡淡的笑,一字一句的回道。

    “我,是杀你的人。”

    老头龛眼神满是不甘与恨意,柳鸷拔起剑,再一剑刺向它时,老头龛爆发出沙哑而尖锐的吼声:“啊——”

    “嘭”的一声巨响!

    老头龛身上、脸上的麻布条嘶地爆撑开,柳鸷被迫后撤一大步。再抬眼,老头龛的肉身已经开始膨胀。

    柳鸷担心老头龛巨化成像柯翰那样的超级巨人,决定先下手为强。

    但老头龛的动作更快,它抛出麻布条环绕、缠上柳鸷,柳鸷以剑直劈麻布条,但根本劈不断。

    麻布条如收缩的笼,越来越近,越来越紧,要将她扼杀。

    柳鸷左右打量,脚下轻点布墙,纵身跃起,冲出笼顶部。

    流冥剑疾速擦过麻布条,一道炫目的火光,麻布条尖端爆亮,一路沿着长条,激起一阵锵锵锵的尖鸣——

    柳鸷直抵老头龛,从它巨化的手臂跃上肩膀、凌空翻身。

    老头龛意识到她要做什么,避之不及,流冥剑裹挟着风,精准地刺进它的眼睛。

    老头龛惨叫着,踉跄后退。

    柳鸷喘着气,汗沿着脸颊滑落,执剑的手也因太过用力,而在轻轻的发抖。

    柳鸷踩着老头龛的巨大鼻头,拔剑,继续上攻,将它的另一只眼睛也捅穿了。

    糖葫芦般鲜红的血从双眼流下来,浸湿了土棕色亚麻布,在巨化的胸膛、斑驳的布条上漫延,像诅咒一样扭曲成一个“欲”字。

    老头龛的身体像一尊定格的雕像,僵住。喃喃道:“我的情绪,没了。”

    随之响起嘭!嘭!嘭!的爆炸声从老头龛的额头、眼睛、鼻子、嘴巴连环炸开,血如烟花流火,四处溅洒。

    万宝子躲在一旁,兴奋道:“美人姐姐,你好厉害!”又悻悻地,“好脏啊!快躲起来!”

    最后一声头部炸裂的巨响,似有千钧之力,震得轿厢顶部的沙砾都在颤抖、落下,尘土飞扬。

    柳鸷被强大的冲击力震飞。

    一道身形闪过,伴随着淡淡的迦南香,挡在身后,拦腰截住了柳鸷。

    柳鸷摔进柏封棠的胸膛里,两人后撤几步,才堪堪稳住。

    流冥剑从半空中落下,被无头的巨人尸身探手接住。

    柳鸷想去夺回,却被柏封棠遒劲有力的手扣着她的前腰腹,抵在他的坚实的胯骨上。

    纤细的背脊紧紧贴着蓬勃的胸肌。

    尽管隔着薄薄的纱缦,柳鸷依旧能感觉到他的胸腔内急促、密集的鼓点,嗡嗡作响,似乎要撑破胸膛。

    柳鸷微微侧眸,捕捉到柏封棠深邃的星眸里闪着赤红的光,充斥着无限的情欲。“你......干什么?”

    “别动。”柏封棠的声线仿佛被沙砾磨蹭过,沙哑又燥的警告着。

    他喉咙轻咽,携着难以抑制的渴求,“让我抱一下。”下一瞬,柏封棠从背后,埋肩抱住柳鸷。

    柳鸷愕然,顿觉五雷轰顶!失神的忘了推开他。

    空气中,血腥与沙砾交融、弥漫,柏封棠英挺的脸,蹭着、嘬着柳鸷光洁、细腻的颈窝。

    男性沉重、又异常灼热的气息喷洒在柳鸷颈窝,烫红了她的肌肤,烫得她耳根一阵酥麻,连带着心上那股怪诞的心绪都在小鹿乱蹿。

    他近乎疯狂地,蹭在她的颈窝里汲取,是迷恋的、失智的、不能自拔的。

    仿佛,她的气味,是他情绪的抑制剂,只听他极淡的声音,“......咬......”

    柳鸷缓过神,生怕他真的一口嵌进自己的脖颈。于是,反手就是一掌拍在他颅顶,警告着:“柏封棠!你冷静点!我是柳鸷!”

    这时,无头的巨人尸身,濒死之际,握着流冥剑,一剑砍向柳鸷。

    剑光挥下。

    柳鸷瞳孔放大,欲要抓住柏封棠闪躲。怎料,没拉动柏封棠,她人躲开了,手却抓了个空。

    “师兄,小心。”万宝子小跑过去,柳鸷再探手也来不及救他。

    眼看着凌厉的锋刃落在柏封棠头上,“柏封棠——”

    危急时刻,锋刃被扛住了。

    一只精瘦的手,握着万锯法扇,堪堪抵住流冥剑,两道兵器的弧光对峙,形成一道黑金色的屏障。

    柏封棠在剑下,抬起头,赤红的瞳孔宛如阴森的磷火,在烧。

    柏封棠勾起一抹邪性的寒意,一个掌风震碎了巨化的无头尸身。

    老头龛犹如空中楼阁,彻底消散。流冥剑被巨力冲上,砍中纵横交错的木制悬梁,落下一堆木屑。

    轿厢内一片狼藉,桌椅木屑与血渍散乱在各处,众人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

    欲的血字残液落在墙壁角,血字滚着老头龛的六颗金豆。

    柳鸷闭上眼睛,瞳孔里的数字由「30.3%」在往上升。不一会儿,脑海里,响起系统的声音,“恭喜宿主,您当前打赏值为「33.88%」,离回到现世界只差「66.12%」的距离。”

    柳鸷唇上微凉,抿了一下,竟尝到一丝糖葫芦的甜。

    她挥掉数字,睁眼,抬袖抹了一把唇,将流冥剑收回。过去捡起冷荻的水葫芦,将六颗金豆挑出来,把欲的情绪收进水葫芦里。

    七情六欲,灌溉葡萄藤,酿以美酒。现下,有惧、恶、欲有了,还差喜、怒、爱、哀。

    “师兄,犯恋手癖了吗?”万宝子真是奇人妙语。

    柳鸷转身,柏封棠双肩宽阔,立在一幅人皮画前,垂首盯着自己的手掌。

    “你手怎么了?”

    柏封棠赤红的瞳孔依旧,但情绪所带来的躁狂感在逐渐消散。

    他额头微皱,“手心里有东西在动。”

    “啊——痛死我了!”不知何时从木门里,脱离出来的陈离翡揉了揉自己的脸,竟然是软绵绵的触感,定睛一瞧,尖叫着,“这是什么鬼东西?”

    他的掌心裂开,从血肉里长出了一条崭新的麻布条,一点一点,缓慢的裹挟住他的手掌。

    柳鸷反观柏封棠,亦是。

    所有人逐一清醒过来,柳鸷检查过去,除了她、万宝子、谷栖夏,其余人手掌中皆长了麻布条,且在逐渐生长。

    柏封棠恢复了一派漠然的神色,凛然宣布:“我们变成龛了。”

    那么淡定,仿佛变成龛的不是他。

    刚从发狂中醒来的人,个个汗流浃背,虚弱得很。听柏封棠这么一说,也是哑巴吃黄连,苦着脸,说不出什么。

    原本结实得像牛一样的曲皓尧,无声地抓过一旁的刀,对着自己的掌心。

    “唉,曲哥,别砍。”

    “你想什么?”曲皓尧赏了一个看白痴的眼神给陈离翡,解释:“我就是试试看,能不能割断这布条。”

    冷荻拽了下手心的布条,竟然变长了,“别白费力气了。就算你砍断手也没用。”说着,她倦倦地,抓着手中的布条,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液。

    “那怎么办?不会真要断手吧?”

    冷荻想看白痴一样看曲皓尧,懒得理他。

    “布条能砍断。但这是情绪所化,长于周身。断了手,大概率也会从心里长出来。”柳鸷顿了下,“如果你们清楚的知道自己的情绪藏于身体何处,可以像谷栖夏那样,挖出来。但是,也会变成她这样的,行尸走肉。”

    眼眶空洞的谷栖夏,僵直的躺在一滩漂浮着木屑的血里,一动不动。

    柳鸷从万宝子那取过她的两颗眼球,半跪在她身边,“谷栖夏,眼睛,还给你。”

    “不要,脏。”谷栖夏的声音冰冷,毫无感情。

    柳鸷没规劝,只说:“那我先帮你收着。”

    柏封棠摩挲着掌心的麻布条,慢条斯理的将麻布条卷在粗粝的掌间,懒淡道:“这是情绪凝成的心鳞丝,以血肉为养分,可源源不断生长。破除之法,除了挖出情绪,还有破咒笼,可以净化。”

    秦为墨微微意外,又释然:“对,破咒笼可以净化万邪。这个笼子在庭长手中。如果我们能在这布条将我们的血肉全部吞噬前,回到阙庭,或许庭长有办法救我们。”

    布条在生长,生长的速度成了他们生命的倒计时。

    陈离翡激动催促,“那你们快点起来,我们先出去再说。”

    冷荻难得认同一回陈离翡说得话,松开掌心的麻布条,“小白,你在轿厢内找找,看下是否有破除这个幻影的机关,或出口。特别是这十二幅画。”

    陈离翡站着柳鸷身后,吐槽,“又要破华容道吗?真没新意。”

    “不是。华容道是柯翰喜欢的游戏。老头龛喜欢的、在意的并不是华容道,而是画。”柳鸷扫视过墙壁上悬挂的十二幅画。

    “可这些画看起来脏兮兮的,有啥好看的。”

    是啊,霉斑点点,毫无艺术可谈,像一幅幅荒诞的宝物。

    但要破幻影,必须要知道霉斑之下,真正的画着何物。柳鸷转问旁边秦为墨,“秦哥,发霉的画可以修复吗?”

    “你说洗画啊,这些画发霉面积太大,可以用明矾水敷于霉点处。”

    明矾水?

    柳鸷问:“如果没有明矾水呢?”

    “那就用豆腐浆,或者枇杷核汁也是可以的。”

    柳鸷:“!!!”

    陈离翡扭头,朝白从欢喊:“小白,你们有找到明矾水、豆腐浆或枇杷核汁吗?”

    白从欢用手帕当面衣捂着鼻腔,没好气道:“怎么可能有?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吃!这里只有骨骸和碎肉,臭死我了。”

    秦为墨皱眉思考,“都没有的话......”身后传来一道声音,“以汤淋洗。”

    是柏封棠。

    他站在一幅画前,手执着老头龛遗留下的獾毫笔,轻扫画表的霉点,粘浮在表层的霉菌孢子松散地脱落。

    柏封棠扬手,随意抛出獾毫笔,正好投进老头龛遗留下的画具里。

    他拍了拍手,转过身,“刚试了下,霉点深浅不一,浅得可用毛笔扫掉,深得则用棉布蘸热汤,敷贴、按压霉点,再深的,用陈醋熏蒸。”

    “能恢复到多少?”

    “看手艺,好手艺能达九层九。”

    “试试吧。”柳鸷向来果决。

    冷荻安排好受伤的金千菲和谷栖夏,走过来和柳鸷说:“前柜边有水,我去烧水。你们先去扫表层的霉菌孢子。”

    金千菲说:“冷姐,我已经好些了,我来帮你吧。”

    冷荻没拒绝,利落的撬开水缸,是臭的,但还是拖缸出来,烧着。

    扫表层霉菌孢子,相当于给画除尘。用柔软的毛笔轻轻扫就可以,比较简单。

    除开破损的一幅,还剩十一幅画。于是,柳鸷、秦为墨、陈离翡负责左边五幅画,柏封棠、万宝子、白从欢、曲皓尧负责右边六幅画。

    几个人的速度还算快,一个时辰便搞定了。

    除尘过的画比先前清晰不少,依稀能看见画中的景物。

    陈离翡骄傲道:“你们看,我扫这幅画,扫出一个水葫芦。”

    万宝子兴奋着:“嘿嘿,我扫出了一片沙漠。”

    “这有什么,我这还扫出一个人呢......”白从欢说着,顿住,背后打了一个寒颤,“小鸷,你看,这画中人像不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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