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时情

    “哐当当当——”

    几枚金银钱币转眼掉落在孟婼笙脚下,钱币中间上凸出来的斜面刻有“乌元”二字,灯光映照下去印出长长的光弧。

    孟婼笙停住步伐,视线在上面逗留片刻,接着视线挪开循着掉落的方向望过去。

    廊前——

    在云京十七年,见过达官显贵家的小姐、侯门公府家的夫人不下一百,若真要孟婼笙说出雍容华贵一词最适合谁。

    并非她的母亲元鸯,她不是元杳也并非,才薨逝的孝成太后或许也有,却印象太过模糊。

    唯一让她会用这词来形容的人——

    只有戚雁慈。

    下穿着宝蓝马面裙,再往上去正红织金云龙纹通袖袄披于上身,耳垂下落的是红石镶金丝的长坠,孟婼笙目光就落在那里,不再往上看一眼。

    她后退转身——

    “金果。”

    身后传来铃铃清音。

    “南书她们以为你先前错离的踪迹与我有关,一路上一直追着我,过于厌烦,然后我叫北胡公主去堵着她们了。”

    孟婼笙原本一直没有波澜的神情在听见北胡公主四字的时候有了一瞬的起伏,她转过身抬眼,终于正视望向了戚雁慈。

    她清冷温和的眉眼带着笑意,与南书虚假冷淡的温和不同,与程锦芸那股带着算计的温和也不同。

    柔柔淡淡的,眼瞳里浅浅水波拂荡,若非方才她甩了几枚钱币在她脚下,孟婼笙还以为她真的是好心来提醒她而已。

    困兽场灯光将此地织出一片金黄沉醉的蒙昧,双目相对。

    孟婼笙面无表情,唇畔抿出个冷硬的弧度。若是此时来了个熟悉的只一眼便可以瞧出她现在身体底下灵魂的僵硬。

    刚巧的是,十几年的相处,戚雁慈灵秀,对她已经足够熟悉。

    她眸子里映出孟婼笙僵硬的姿态,心底泛出嘲弄滚烫的泉水,面上却没有波澜,依旧温和地笑着,连唇角的弧度也没有丝毫变化。

    “是了,方才金果不看我,现在才正眼看人,是说到你自己感兴趣的才会抬眼是吗,一如既往啊,你没有变。”

    “......你想说什么。”

    干涩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顺着说话的期间孟婼笙不动声色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感觉整个身躯都在僵硬地挺立着。

    戚雁慈缓慢眨眼,“刚才我往你扔的钱币,你没有想说的吗。”

    “你想说什么。”

    “你不眼熟吗?!”

    戚雁慈没有抑制住喉咙里迸发的撕裂声,她摊开掌心直往孟婼笙面前伸,“我弟弟失踪前最后一次在我面前出现,向我讨要东西......你对这东西就真的完全不知情?”

    “前朝的钱币?”孟婼笙视线虚虚落在上面,只瞥去一眼,看向戚雁慈毫不在意地说:“你是想说戚四死前是为了我才到处搜集这玩意儿的?”

    “难道不是吗?!”

    戚雁慈胸腹不断起伏,急促喘息过好几次之后才平复下来,眸中泛着冷冽的光,“他神情羞涩向我询问前朝乌币的流向,说是心悦之人最近喜欢收集,你认为还会是谁?!出门前身上带了几十枚,之后就失踪了,再过半月在无名山上找到了他的......尸首?”

    尾音不断转折,划出长线在空中破了音,“虽然看不清长相了,虽然衣裳还是那身衣裳,说是被山中野兽袭击......但我不信!我去大理寺看过,他身上根本就没有贴身揣在怀中的乌元!”

    “在路上丢失了也未尝不可能。”

    孟婼笙指甲穿嵌手心,面上满是浑不在意的模样。

    “不!你认为四郎是如何对待你...对待你所期许的东西的?!你认为他如你一般——”

    “你以为他就诚心感天?目的真纯?!”

    孟婼笙抢过话,瞳孔凝出炽热火焰,故作浑不在意的神情变化成满是讥讽的冷冽,不再有任何顾及,轻声嘲讽着:“是不是你弟弟都犹未可知的事,说不准他在另一个世界知道了你为他不平还要入你梦笑话你两句。”

    戚雁慈:“......你什么意思?”

    孟婼笙垂下眼。

    真真假假的,反正一切都无所谓。

    “我不会被你欺骗金果,南书她们还受你蒙蔽可是我不会,从四郎去世后我便知道了你......”戚雁慈咬牙死死盯着她,“面上随意张狂,做事从不顾及后果。可事实是不顾及后果或许是真,随意张狂却不见得。不是吗?”

    不断飘洒的金箔折射出光线印在孟婼笙半张脸上,深邃的黑色瞳孔泛着金光,戚雁慈想要看清,却终究还是太刺眼了。

    孟婼笙,她认识了十几个春秋,从幼时还未知事的年纪身边便有着她的身影,她们几人相知相伴,除开南书,或许她是最最清楚孟婼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戚雁慈:“今晚你失踪了将近两个时辰,她们几人都认为与我有关。但我知道,金果,从你今晚穿着便服,却没有佩戴你心爱的龙骨鞭我便知道。”

    “你故意的。”

    孟婼笙眼界轻颤,舌尖卷在牙面上好让自己的表情尽量不受情绪控制,背脊挺成个僵硬如筝线的笔直弧度,“这身衣裳是我才换上的。”

    “那你为什么没带武器?你是最为小心不过的人,深怕自己生命安危一不小心就出了事,为什么来这样的混乱场所既不带随侍也不带武器?!你不是故意的吗?你敢说你不是故意的?那为什么竹逸来的时间这么精准???!”

    “......你跟踪我。”孟婼笙眉间凝出晦涩的折线。

    戚雁慈冷言:“是,我跟踪你,不过也是在你到玉泉阁之后的事了。放心,你前面的什么阴什么谋我依旧没找到。”

    第三场结束后,便是野兔围猎活动,整个场上轰鸣奏响。欢呼声、鸣唱声、乐舞声、掌声一齐轰袭。

    红绸从南曲会馆最顶端悬挂的鼓球里迸发飘落,无数的绸条掉落在孟婼笙发上肩膀处,两人的视线交汇之中,再被朦胧的烛火光线闪过,红绸飘荡后,恍若两女童穿梭过无数的岁月在这喧嚣之地再次看了一眼。

    孟婼笙喉管倏地干涩,眨眼,再次看了一眼。

    似乎过了许多,但也只有片刻,她道:“......别在想这些了雁慈。”

    她不断后退想要转身离去,“......警惕齐王。”

    “等等——”

    戚雁慈咬牙,望向她的神情复杂,苦笑一声飞速道:“我只问你一句,四郎究竟是不是被你杀害的。”

    孟婼笙抬眼,眼眸一动不动看她:“......不是。”

    说完这句她便转身——

    不过确实是因为她死的。

    抬眼,廊边另一头,段旻双手抱臂随意倚靠在墙边看她。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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