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末天气转暖,春风和煦,柳树渐渐抽出新芽。
摄影师目不转睛专注扛着肩头上的摄像机对准置景中央的人。
眼神慢慢由紧张转向期待,最后是将要溢出来的满意
“好”他畅快大喝,显然对今天的拍摄很满意“今天拍摄到此结束!”
林俏闻言放松紧绷的身子,冲摄影师温和一笑,助理从角落里上前帮她围上披肩,在她耳边小声低语“敬山哥和李哥已经在场地外等您了”
“行”林俏点头,拍了拍助理的手,示意辛苦。
退出了拍摄置景地,拢紧披肩,向休息室走过去。
去年十二月份,李敬山从深圳调到了北京转文带她,李助理也跟着一起来,负责她的商业拍摄和广告洽谈,因为都是男生不太方便,林俏又自己找了个女助理叫晚晚。
李敬山等在休息室门口,远远看见一抹倩影正向他们缓缓走来。
她今天上身的是一件轻奢品牌的藕粉色吊带长裙,长发微卷,画着温柔恬静的妆容,驾轻就熟踩着七厘米的高跟鞋。
初见那天扎着高马尾眼眸倔强的姑娘,在练习室一言不发专注基本功的姑娘,倒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思绪抽回,他微微一笑,趁她走近帮打开休息室房间
而后连带着自己也走进去,从包里抽了个文件递过去。
林俏接过桌面上的文件,打开第一眼,看见合作搭档,手指不受控制抖了一下
段嘉琳三个字就规规矩矩摆在那。
李敬山捕捉到她这个动作,抬眉,叩了两下桌子“下个月的一个杂志拍摄,摄影师是国外顶尖摄影学院毕业,25岁获得哈苏奖。”
他总结“是个大腕,但是接不接……”
“机会很好”林俏手指沿着黑字一路下滑,最终停在单费上边,柔声“我也很喜欢,定下吧”
“行”李敬山先前一度以为她会拒绝,没想到林俏接的这么不犹豫,出声“那我进行后续洽谈”
林俏开始对着镜子解耳饰,神色淡淡点了点头。
伴随耳垂处重量释去,她听见关门的声音。
这才靠在椅背上长舒了一口气,其实没什么大不了。
十二月中旬,她在上海走一场秀,段嘉琳作为品牌代言人压轴出场。
大秀结束后,她跟着李敬山留在晚宴内场,段嘉琳一袭红裙,捧着红酒来向她道歉。
那怕是道歉她言语姿态依旧高傲,可林俏也不在乎了,她当时正忙着和一只鲍鱼搏斗,全程头都没抬一下,敷衍点了两下头。
段嘉琳认为被下了面子,脸色不虞,不满皱着眉,看了她良久,才踩着高跟鞋离开。
回去的路上,李敬山语气算不上多好,让她下次别这么不礼貌,和段嘉琳树敌不是好事。
林俏正欣赏窗外,魔都大好夜色,没有丝毫不悦平静“哦”了一声。
她记得那天回北京是买的红眼航班,林俏在飞机上怎么都睡不着。
望着黑漆漆夜空,漫无目的想
其实她真的不在乎了,段嘉琳是给那时的她说的那番话,现在的林俏是截然不同的,为那时尖酸刻薄的话道歉没有意义,她不喜欢做没意义的事。
咚咚两道敲门声,晚晚的声音响起“姐,你好了吗”
林俏眨了眨眼看自己一身品牌赞助,暗斥自己又走神“你先下班,回家去吧”
十分钟后,她换好衣服卸完妆,走出休息间,今天的任务都完成了,下午五六点钟,还算是个好光景。
坐上了保姆车,车子往璟澜府开,那是岑政的房子,也是她第一次来北京去的那套。
林俏估计岑政今晚应该不回来,最近他忙得厉害,他初去青越,高层对他认可度不是特别高,应酬加上项目推进本就冗杂,而且他家里或者圈子里应该出了点事。
她十分认同自己的分析,于是下了车,看见物业都没遮掩,带着两个大箱子就上了楼层。
到了门口刷脸“滴”一声打开门,她本来是一直带钥匙开锁进门。
应该是十二月末她赶到门口才发现钥匙丢了,她也没给岑政发消息,就干等在门口。
岑政那天应酬结束的晚,刚到家门口,就看见她看着门头伏在行李箱上昏昏沉沉睡着了。
洁白纤细的脖颈在灯光照耀下显得有些脆弱清冷,他站在她三步之外,眸色低沉,然后将她拦腰抱起,刷脸进屋。
她是真的很累,被人抱起来都毫无察觉,毛茸茸的头在他胸膛摇摆。
岑政把她放在卧室床上,借一点光线看她,轻轻扯了扯她脸颊。
林俏一点点睁开迷蒙双眼,岑政想,她估计以为自己做梦呢。
他让她好好休息,转身就要走,可能是那天晚上太困了,林俏觉得岑政没那么讨厌了,她也不那么吝啬了,强撑着起身扯住他衣角。
岑政身子明显一顿,林俏人还迷迷糊糊的,闻到他一身酒气,皱了皱眉,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盒胃药。
“你最近喝酒喝的多,估计胃不好受”
岑政没立刻伸手接,林俏怕他不接,向他晃了晃手里的药,无声催促。
最后那盒药被他接过去,林俏自从来到北京以后,好像只有那样的时候,才允许自己对他显露温暖柔软。
这样子第二天早上醒过来就可以当作一切都没发生。
如果不是第二天回来,她在门口想怎么向他说明钥匙丢了,结果记不清是什么时候。
可能是她玩心大发,弯腰对着门锁,故作愤怒,想让它识相点就自己打开的时候。
门就这么毫无征兆“嘀”的一声被刷开,还有一道机器音提示“初次人脸识别成功”
她当时满脸错愕,这实打实的变化,无法否认无事发生,她就真的当什么都没发生了。
她也不知道,门锁被陌生人第一次识别,系统为了适应确认安全,把她识别时的视频传送到了主客岑政手机。
那天他正在给手下十几个项目组开会,每一个单拿出来都是几千万的单子,容不得一点差池。
他接过策划书,不留情面犀利点评,底下小组成员,暗暗叫苦。
“长的好看的男人都这么嘴毒吗?”
“可能吧”同事b苦笑,看了眼岑政,又春心萌动,小声补充“而且再说我们老板是十分好看的”
接着十几个项目组的人,都清楚看见,岑政手机屏幕亮了一瞬,他抽空施施扫去一眼。
然后短暂停留了两秒
竟然偏过头,轻轻扯动唇角笑了,像冷冽雪崖融化哪般。
虽然只有短短几秒。
林俏记得那天她进屋洗漱完,手机界面亮起。
她摸过来一看
岑政:“够识相吗?”
她当时心好像软了一下,有点不好意思
但终究是摁灭手机屏幕,摁灭屏幕,灭下自己眼底的光。
装作没看见。
现在,她再次进入这个房子,第一次这么认真扫视了一圈,然后敛目。
到了该搬走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