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是怎么出这个密室的初娴记不太清楚了,她只知道后面全程她都跟在池栩身后,安安静静地看着他解密,大差不差地知道这个是关于校园暴力的密室。
刚刚那一下着实也给她吓得不轻,拿着对讲机求助就花光了她所有力气,见到外面亮着的天光时瘫软的四肢才恢复了点儿体力。
林周悦一见到来人的模样,有被震惊到:初娴你在里面被他们虐待了?”
初娴有点呆滞:“啊?”
“你自己找个镜子看看你现在妆花得跟被牛舔过一样。”
“……”
滕子瑜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小面镜子递给她问:“你和池栩的这个密室很恐怖吗?”
初娴接过,含糊地说:“没有没有,就是我胆子比较小,不经吓。”
滕子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目光忍不住又在两人之间回荡。
池栩蹙眉,对于她这种高频率投来的眼神觉得稍有反感。
密室逃脱将近花了一个上午时间,回到天幕底下已然接近饭点。
初娴甫一坐下,抬手猛然发觉手腕空荡荡的。
她反应过来:“我手链好像丢了。”
滕子瑜闻言,凑过去问:“长什么样啊?我们帮你找找?”
“就是一条紫色的锦鲤,细链。”初娴形容。
滕子瑜听完后微微挑眉。
“这条吗?”池栩朝她张开手,掌心里躺着的正是那条手链。
初娴点点头接过:“嗯对,你在哪里找到的?”
他回想:“刚刚发现勾在我衣服上了。”
“哦哦。”
初娴垂眼看着这条失而复得的手链,内心五味杂陈,过了会儿,像下定某种决心,放回了包里。
滕子瑜的表情十分耐人寻味:“你不戴上吗?”
初娴掀眼,莞尔:“怕丢,就先不戴了。”
以后,应该也不会再戴了。
整个下午,初娴总觉得今天和滕子瑜对视的频率过高了点。
高得像是她一直在看着自己。
又或者说,她在看她和池栩。
初娴原以为她的旁敲侧击是冲着池栩来的,可是一天过去,滕子瑜只是在观望。
一股隐隐的念头升起,初娴爬进睡袋,没多细想这事,因为现在她脑海里浮现出来的画面全部都是关于池栩在密室的场景。
他神识涣散浑身止不住战栗的模样是初娴见过他最脆弱的一面。
校园暴力……
初娴失眠了。
翻来覆去到一点多,她还是没有睡意。
索性爬出睡袋,披上外套,蹑手蹑脚地拉开帐篷拉链,走了出去。
景林枫泊的露营点外支起的一顶又一顶帐篷寂静地沉睡在月光下,空气里泛着寒意。
初娴想去桌前倒杯水喝,走进看发觉天幕边着一盏昏黄的小夜灯,灯边的人坐在草地上,手肘搭在屈起的膝盖,正背对着她仰头看月亮。
初娴站着观望了一会儿这个画面。
池栩一身黑色T恤,单薄得像要融进夜色里。
这种割裂感太强烈了。
红毯上万点光华一身的是池栩,夜半三更在草地上吹凉风的也是池栩。
“不冷吗?”
初娴朝他走过去,站着歪头问他。
池栩抬头,眯眼借着月光看清来人。
初娴顺势想要坐下,就听那人说——
“我给你拿张纸垫着。”
“不用。”初娴抱着膝盖坐在他边上:“哪有那么娇贵?”
池栩垂眼,想起的是小李那句话——
“感觉初娴姐应该也是家里小公主那种的。”
他笑了声。
公主是要娇贵点的。
初娴问:“睡不着吗?”
池栩点头:“你呢,为什么失眠?”
初娴看着他。
当然是因为你啊。
“应该是今天玩那个密室吧。”
池栩垂眼,语气有点自嘲:“我今天吓到你了吧。”
“对啊,我当然怕啊——”初娴把下巴搁在手臂上,“怕你万一就这样醒不过来了怎么办。”
她拖长的语调带着点闷闷的鼻音。
池栩怔愣,被她哭怕了。
“初娴——”他凝视着她,“我其实记不太清这些的。”
遇见事故、暴力事件等之类冲击力很强的事,大脑会选择性屏蔽相与痛苦相关的记忆以此保护个体心理健康。
这种情况发生率在创后应激障碍患者中较高,其中特定情景可能会触发被遗忘的记忆片段。
“高中的事,我能记住得太少了。”
池栩对于高中能想得起来的场景之又少,初娴的凉茶和饼干算一件,如果没有这些他还能记起的事情,池栩会像是没读过高中一样。
事实上是那些恐吓和暴力让他缺失了很大一部分场景的记忆。
只有在今天相似的场景下被刺激得悉数涌入才会产生短暂的PTSD。
“你那天发给我的照片,其实我想了很久,没想起来到底是什么时候拍的。”
初娴默默听着,一时失语。
“这样挺好的。”池栩说,“忘得快也挺好的。”
因为,他的高中实在过得不算太好。
初娴恍然反应过来,为什么听他讲述那些经历时,他平静地像置身事外。
为什么隔着这么多年依然还要向她当年留的那包饼干和凉茶说一声谢谢。
因为那是他为数不多的能记起来的东西。
池栩压低声音,像在咬耳朵:“今天谢谢你,初娴。”
初娴心脏咯噔一跳:“有什么好谢,我也没干什么……”
“够了——”他轻笑,“这就够了。”
从初娴迎着恐惧挡在他身前时,挡住密室里自他身前而来“施暴”的无数双手时。
于池栩而言,就足够温暖了。
池栩微眯着的略带倦怠的眼被夜灯的光照得明亮,不知道是不是困意导致,语气有种令人错觉的温柔:“晚安,初娴。”
夜灯骤然熄灭。
初娴静悄悄地回到帐篷,心里澎湃地像在放烟花,钻进帐篷的嘴角都挂着笑。
他跟我说晚安唉妈妈。
拉链甫一拉开,初娴就和里头靠着玩手机的滕子瑜对上世视线。
“……”
滕子瑜:“这么晚了干嘛去了?”
初娴爬进睡袋:“上厕所。”
滕子瑜点点头:“要上这么久。”
“……”
见她目的性这么强,初娴也没想憋着,直截了当:“纪方珩让你来的?”
“唉,可别这么说,”滕子瑜笑了,“纪方珩可不会干这种事儿的。”
“纯属是我好奇,你和池栩网上那些事闹地沸沸扬扬,现实里到底是怎么相处的,这不碰巧旅游回枫源,刚好顺带来看看嘛。”
初娴抱着手臂:“所以你看出来什么了?”
滕子瑜撑着下巴问:“你们俩……真在炒cp啊?”
初娴挑眉应下:“对。”
“啧,我看不像——”滕子瑜笑了,“我看啊,像真谈了。”
“……”
初娴指节微微屈起:“你未免太看得起我了吧?”
滕子瑜乐了:“唉,你别说还真就是你,你看池栩以前跟谁炒过cp?哪个不是一出来就被公关?你没发现吗?栩日初升这个名头越来越火以后,池栩粉丝戾气都没那么重了。”
初娴愣了一下,回忆了一下好像确实如此。
一开始《簟色归霜》开拍那会儿,成千上万条评论她倒贴吸血蹭热度,到现在即使录节目有魔剪,骂声也算平息不少。
“因为他粉丝看得出来,这怎么可能是你一个人在倒贴呢?”滕子瑜看得异常通透。
初娴沉默了片刻。
“你喜欢池栩吧?”对面又问。
初娴抬起眼,平静承认:“是。”
滕子瑜因她毫无遮掩的态度展露几分讶异:“你倒是坦荡。”
初娴笑:“我说不你也不会信啊。”
“那倒是真的。”滕子瑜弯唇,拖长了音调,“唉,就是可惜纪方珩那小子喽——”
初娴正色:“我也有个问题,纪方珩是从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滕子瑜耸耸肩:“这我不知道,大概是很久之前吧。”
很久之前……
“那你呢?”滕子瑜困得打哈欠,“你什么时候喜欢池栩的?”
这问题似乎真把初娴问住了,她想了很久,茫然地摇头:“我好像也……不知道。”
“那……”滕子瑜还想说什么。
最右边的睡袋里的人挪了挪,被吵醒的林周悦皱着眉不耐烦喊:“你俩好吵啊,滚出去睡!”
初娴:“……”
滕子瑜:“……”
初娴低声说:“她大小姐脾气一直这样。”
滕子瑜点头:“略有耳闻。”
已经凌晨两点多,滕子瑜躺回去,打开某人聊天框。
滕子瑜:【睡了没?】
纪方珩:【没】
滕子瑜:【这么晚还不睡?】
纪方珩:【刚到枫源】
滕子瑜:【来找初娴的?】
纪方珩:【嗯】
滕子瑜:【初娴现在睡在我旁边】
纪方珩:【嗯】
滕子瑜觉得很有意思:【你不问问我为什么来飞行?或者,你没有什么想问问我的?】
机场外冷风卷起纪方珩外套衣角,直往里灌,他大步迈向路边停靠的一辆车,驶动前在聊天框打下两行字。
【有】
【但我更想亲眼看】
事实如何,真真假假,无从辩驳。
他纪方珩不想再从别人口中听说,卓一柠也好,滕子瑜也罢。
太悬浮了。
他要亲眼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