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

    由于未成年,春曼和徐见遥被彩票店老板赶出门外。

    想起捐赠仪式上的大支票,春曼咕哝道:“要是有谁给我捐个五百万就好了。”

    下一秒,她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抱歉地看向徐见遥,后者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离开彩票店后,两人肩并肩在街头漫无目的地走着。春曼几度偷偷觑他,迟疑着开口:“遥遥,你很恨你爸爸吗?”

    在外人面前,徐见遥总是傲慢不羁,看似不把一切放在眼里,但以春曼对他的了解,他行事总归有分寸,绝不会无缘无故在这样重要的场合犯这样低级的错误、说那样难听的话,除非他恨极了那个人。

    是恨,让他短暂地失了分寸和理智。

    “嗯,我恨他。”徐见遥语气平淡,却难掩恨意。

    “为什么呀?”春曼尽量以轻松的口吻问他。

    “因为……”徐见遥忍着怒意,缓缓道,“他在我妈妈病重的时候,找了别的女人。”

    去年夏天,徐见遥由于担心谭荃的病情,恨不得时时刻刻都在医院里陪着她,连学习都顾不上,遑论顾及其他。

    他每天都在学校和医院两头来回跑,但徐青生并不是每天都会出现在病房。起初徐见遥以为他只是被工作绊住脚跟,毕竟偌大的集团公司归他管理,他偶尔抽不开身也正常,反正还有谭玉林和杨彦华照顾谭荃。

    直至谭荃病故,头七过了,两位老人家回了逢春,徐见遥则被他的那些朋友带着去娱乐散心。

    在谢氏会所里,他撞见徐青生跟一个年轻女子搂在一起,当下他就气得跟徐青生大吵了一架。

    吵完架后,父子俩不欢而散。

    那天晚上,徐见遥没有回别墅,而是去了谭荃生前在摇芳苑给他买的那套房子。

    是谢云舟陪他回去的,他还给他发了几张照片——徐青生和那个女人的亲密照,比他刚刚撞见的那一幕还要亲密。

    徐见遥问谢云舟:“你什么意思?”

    谢云舟道:“他们早几个月前就已经搞上了,偶然被我撞见,我拍照留了证据。”

    “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徐见遥沉声问。

    “我要是早告诉你,你受得了吗?”谢云舟反问,“谭姨病重,还不够折磨你?”

    徐见遥隐忍着,沉默不语。

    至于为什么现在又肯告诉他了,谢云舟哂然一笑,“反正现在纸是包不住火了,不如让火烧得更彻底。”

    徐见遥连夜带着那些照片找徐青生当面对质,然而他在别墅里,再次看到那个女人。

    他没想到徐青生竟会这么急不可耐地把她带回家。

    他们一家三口的家。

    曾经的家。

    他看着墙上挂着的全家福,越看越觉得荒唐可笑。

    可是他根本笑不出来。

    他很生气,气得忍不住朝那女人怒吼一声“滚”。

    下一秒,徐青生扬手扇了他一耳光。

    这是从小到大,徐青生第一次打他。

    为了一个女人。

    一个外人。

    父子俩免不了又是一顿吵,这一次,两人彻底闹翻脸。

    那是徐见遥有生之年最为狼狈不堪的一段日子,刚刚遭受丧母之痛,又遇上父亲变心出轨,他感觉自己好像被整个世界抛弃了。

    他浑浑噩噩地度过了大半年时间,谁都不想见,什么都不想做,如果不是谢云舟硬要管着他,他可能会放任自己,自生自灭。

    “徐见遥,你才几岁?”谢云舟冷着脸,厉声质问他,“一辈子那么长,你都还没活明白,就要自暴自弃了吗?”

    “你的航天梦还没实现呢,别让我瞧不起你。”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总之一定要给我振作起来!”

    思前想后,徐见遥决定换个环境生活。

    他在电话里跟谭玉林说起转学的想法。谭玉林问他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转学,徐见遥这才把徐青生出轨一事告诉了他,把他气得半死。

    “你来!”隔着屏幕,老人家中气十足,“徐畜生不养你,我跟你外婆养你!”

    徐见遥并不怎么亲近外公外婆,但在这一刻,他好像找回了依靠。

    后来的事实证明,他不但找回了依靠,还捕捉到了一缕明媚阳光。

    此刻,在人来车往的街头,这一缕阳光拥抱着他,予以他最真心的温暖。

    春曼:“遥遥别怕,这世上总会有人爱你、在乎你。”

    那边厢,仪式结束后,赵怀忠就台上那段不愉快的插曲,一迭声向徐青生致歉,说学生不懂事,并承诺一定会予以惩戒。

    徐青生不在意地笑笑,“没关系,是我没把自己的孩子教育好。”

    此话一出,赵怀忠和其他校领导皆是一愣,随即了然于心。

    原本满面愁容的邓林顿时露出笑脸,“徐董说的哪里话,徐见遥同学成绩十分优异,次次考试都是年级第一,是全校学生的学习榜样。”

    徐青生微笑颔首,“多亏贵校老师教导有方。”

    “哪里那里,也多亏徐同学天资聪颖。”

    徐青生这次来逢春,除了出席捐赠仪式,还有另一件事,他要找徐见遥和两位老人家聊聊。

    他去了小院,甫一进门就被谭玉林拿着扫帚赶到门外,“你还有脸来!我让你进门了吗?滚滚滚,有多远滚多远!”

    徐青生:“爸,我有事找你们……”

    “别喊我爸!”谭玉林怒道,“我没你这样的女婿,我丢不起这个脸!”

    徐青生转而看向他身后的杨彦华,“妈。”

    “别喊我妈!”杨彦华阴阳怪气,“我受不起,怕折寿!”

    徐青生后退几步,没了院门的遮挡,他看见站在二楼阳台的徐见遥,后者看他的眼神,不出意料地带着恨意。

    徐青生心平气和,“阿遥,关于你妈妈遗产的事,聊聊?”

    听闻跟谭荃有关,徐见遥面色微变,随即快步下楼。两位老人家态度也有所缓和,准许徐青生进了院子。

    四个人围坐在客厅里,气氛微妙。

    半个月前在聿城,徐青生全程没有出面,而是交由私人助理协助处理谭荃的遗产。谭玉林气得够呛,如果不是杨彦华极力拦着,他可能真的会闹到公司,去跟徐青生拼命。

    谭玉林指着那助理的鼻子放话,如果徐青生不出面,此事免谈!

    此刻,徐青生微微抬手,助理会意,将一沓很厚的资料递给他,然后退出客厅。

    “根据法律规定,阿荃的个人遗产,爸妈、我和阿遥都是第一顺位继承人,除了公司股权,其余的我已经发表了放弃继承声明,这是公证书。”

    说话间,徐青生将一式两份公证书递给他们过目。

    声明书的内容很简单,即徐青生声明自愿放弃继承亡妻谭荃的除公司股权之外的一切遗产。

    “至于最终由谁继承,以及继承的份额,阿遥,你跟你外公外婆商量好,然后回聿城办理产权过户。”徐青生指着那一沓资料,“这是我能找到的所有财产凭证,包括动产和不动产,暂时交给你们了。”

    “你以为你这样做,我就会原谅你吗?”徐见遥怒目而视,“徐青生,是你先对不起我妈,我妈虽然死了,但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徐青生无所谓地笑了笑,“阿遥,你终究还是太年轻了。你以为我活了这么大半辈子,还会在意什么怨什么恨,会在意能不能得到你的原谅吗?”

    “你不过是怀着对我的怨恨,作茧自缚罢了。”

    徐见遥闻言面上如覆寒霜,双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

    “你还有完没完?”谭玉林气得拍桌子,“你要是说完了,就赶紧给老子滚!”

    徐青生点点头,站起身来。临走之前,他又对徐见遥说:“为逢春做公益的确是你妈妈生前的想法,我没有在做戏。”

    说完他就走了。

    守在门口的春曼与他打了个照面,后者朝她微微颔首,礼貌又得体。

    如果不曾从徐见遥口中听闻那些腌臜事,春曼会以为他是一个温和善良的、有责任心的好男人。

    徐青生走了,春曼进了屋里,瞧见徐见遥疾步上楼的身影。

    “卷卷,”杨彦华喊她,“你去陪着遥遥。”

    春曼:“好。”

    走到二楼楼梯口时,春曼听见一道压抑的哭声,她有些惊讶,但又不觉得意外。

    遥遥他,应该隐忍很久了吧。

    房间里,徐见遥靠着床尾席地而坐。他长腿蜷起,额头抵着手臂,脸朝下埋在双膝和手臂间,肩膀随着偶尔的抽泣一颤一颤的。

    春曼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挨着他坐下。她没有出声打扰他宣泄情绪,就只是默默地陪着他。

    过了片刻,徐见遥慢慢抬起头来,红着眼睛看她。

    他的眼睛里仍盈着泪水,春曼起身想去拿纸巾,被他拽住手腕,“别走……”

    话刚出口,他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我不走。”春曼柔声,“我去拿纸巾过来。”

    徐见遥这才松开她的手。

    春曼从床头柜拿了一包抽纸过来,重新在他身旁坐下,用纸巾轻轻地给他擦眼泪。

    此刻的他敛去了平日里张扬的锋芒和棱角,露出藏在看似坚硬的外壳之下的、温柔又脆弱的灵魂。

    春曼不禁在想,也许这个温柔又脆弱的他,才是最真实的他。

    纸巾被他的泪水洇湿,春曼揉成一团,攥在手心里,仿佛这样就能跟他感同身受。

    徐见遥忽然开口:“我以为怨他、恨他、不原谅他,就可以让他抱愧难安,可他根本就不在乎这些。”

    “他不在乎……”徐见遥喃喃,“于是我就像个小丑一样,独自演了一场滑稽的戏,成了别人眼里的笑话。”

    “他说我在作茧自缚……也许,他说得没错。”

    “那我们就从此刻开始,把束缚自己身心的茧层层剥开。”春曼安慰他说,“遥遥,既然他不在乎,那你也就没必要再为他费心伤神。你可以试着把他从心里摘下来,腾出位置,去接纳真正值得接纳的东西,比如开心,比如爱,比如大自然的美。”

    “我陪你一起去尝试、去接纳,好不好?”春曼问。

    徐见遥吸了吸鼻子,沉默地点头。

    “来,遥遥笑一个。”春曼用食指抵着他的两边嘴角,微微上翘。

    曾几何时,徐见遥想要从她的眼睛里抓取些什么,在这一刻,他真真切切地捕捉到了她眼中的笑,还有被笑意萦绕着的、小小一个的他自己。

    他心念一动,抬手将春曼拥入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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