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同桌
林知夏踏入八班精英后首次与男生同桌。在原来的青禾中学三班，男女混坐总会成为课间调侃的焦点，因此她对新环境充满担忧。课间时，她悄悄观察，发现班级里仅有三四组男女同桌，而一天过去，既没有异样的目光，也没有奇怪的议论。或许是这里的学习氛围更浓厚，大家对这类事并不热衷。
她与周晏泽之间，因一个厚重的书箱相隔，使得周晏泽总侧身朝外，一条腿随意地伸在走廊。除了距离近了些，与之前隔着过道的座位并无太大差别。
只是每次课间，林知夏都需要从周晏泽身后经过。她有个习惯，一节课要喝一杯水，频繁的上厕所让她几乎每个课间都要起身。而周晏泽又常常背对着她，这就导致每次出去，她都得想办法引起他的注意。
第一次，林知夏轻声唤道：“周晏泽。”
少年回头，目光落在她身上。
“我想出去一下。”她解释道。
周晏泽默默将椅子往前挪了挪。
第二次，“周晏泽，我出去一下。”
这次他没有回头，只是机械地把椅子往前收。
到了第三次，“周晏泽，我……”
话还没说完，椅子已经往前移了。
渐渐地，她不再多说，每次只轻轻叫他的名字：“周晏泽，周晏泽……”
这软绵绵的呼唤听了一天，赵野终于忍不住了。趁林知夏去接水，他转头挑眉调侃：“晏哥，整天听这称呼，顶得住？”
周晏泽头也不抬，专注于手中的习题：“什么？”
赵野压低声音，凑近说：“我觉得林知夏可不比陈思思差，你说呢？”
周晏泽转笔的动作一顿，抬眼瞥了他一下：
“喜欢就去追。”
赵野嗤笑一声，自知没那本事：“我哪敢啊，我说的是你！”
回应他的是一本草稿本，精准地甩在他脸上：“管好你自己。”
比起之前的座位，林知夏对现在靠窗的位置颇为满意。白天能听见蝉鸣，夜晚则有香樟树叶的沙沙声相伴。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窗外就是卫生角，扫帚拖把随意摆放，有些煞风景。
正想着，窗外的拖把突然晃动起来。夜色深沉，原本悦耳的树叶声此刻也变得诡异起来。林知夏不禁想起之前看到的诡异场景，脊背发凉，迅速拉上窗户，不自觉地往周晏泽那边靠了靠，手肘不小心碰到了他。
周晏泽回头，看到少女满脸惊恐，身子下意识地向他靠拢，像是在躲避窗外的什么。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林宇的脑袋从窗户外探出来，旁边还竖着那把充当掩护的拖把。
周晏泽轻笑一声，长臂越过林知夏，准备开窗。林知夏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别开窗，有东西……”
周晏泽愣住，赵野也闻声转过头来，而窗外的林宇尴尬地僵在原地。
此时的林知夏还紧紧抓着周晏泽的手臂，身体微微前倾，发丝扫过他的脖颈。周晏泽喉结动了动，手腕一转，硬是把窗户推开，语气平淡：“已经开了。”随后抽回手臂。
林宇故作镇定，模仿着机器人的语气：“同学，抱歉打扰，我找周晏泽。刚洗漱过，应该还算干净。”
赵野趴在桌上笑得直不起腰，林知夏这才看清，原来拖把后面藏着的是个人。她顺着走廊望去，看到远处巡查的老师，瞬间明白了——林宇是用拖把当遮挡，防止被老师发现。
窘迫、尴尬、无地自容……各种情绪涌上心头。林知夏只觉得脸颊发烫，慢慢放下手，低头假装做题，几乎把整个人都趴在桌上，试图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虽然眼睛盯着题目，耳朵却不由自主地听着他们的对话。
“又怎么了？”周晏泽语气带着几分无奈，“不能等下课？”
林宇赔笑道：“没吵到你同桌吧？周四咱别去Milk酒吧了，就去北门打牌怎么样？”
周晏泽挑眉：“陆子轩给了你什么好处，这么上心？”
“真不是！我哪能跟他混，这不是想着……侯哥说你最近心情不太好，打牌放松放松。再说了，跟你打牌，我们不就是送钱嘛！”林宇说着，还偷偷瞥了眼赵野。
周晏泽看向赵野，后者连忙举手：“冤枉！不过晏哥，去呗，冤大头的钱，不赚白不赚。而且……陈思思说她来洗牌。”
周晏泽淡淡回了句：“再说吧。”
得到了不算拒绝的答复，林宇和赵野相视一笑，心满意足地离开。拖把“咚”的一声掉在地上，林知夏知道他们走了，这才直起腰，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做题。只是身体不自觉地往窗边挪了又挪，恨不得离周晏泽远些。
此刻的林知夏，脑海中不断浮现各种画面：周晏泽书包里藏着的杂志，他接过别人钱时的模样，还有想象中他在牌桌上的样子，身旁还坐着那个漂亮的陈思思……
她的同桌，似乎有着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自从某次早读差点迟到后，林知夏每天六点半就准时到教室。
这天，她没有直接回座位，而是先走到叶晴桌前，递上一个保温杯：“红糖姜茶，快喝，暖胃。”
叶晴有气无力地抬头，眼中满是感动：“知夏，你怎么知道……”
林知夏笑着打断她：“早上刚煮的，还热乎。我每次生理期前喝两天，就不会太难受。你周期规律吗？”
叶晴说：“不太准，大概二十八九天。”
“每次持续几天？”
“五天左右。”
“记住了，以后我提前给你煮。宿舍不方便，我那儿有养生壶，不麻烦。”
叶晴眼眶泛红，拉着她的手说：“你对我太好了！周晏泽那家伙，根本配不上你！”
林知夏一愣：“啊？”
“没事！要是他欺负你，尽管告诉我！”叶晴挥舞着拳头。
“好！”林知夏笑着点头。
“一定帮你教训他！”
“嗯嗯！”
两人说得热火朝天，坐在后排的陈骁本来在背单词，此时也忍不住嘴角上扬。这两人，还以为声音很小呢！他望着林知夏回到座位的背影，目光停留了许久才收回。
新学期的第一节作文课，教室里哀嚎声一片。大家都对写作文头疼，更不愿意批改同桌的作文，而林知夏和周晏泽，也即将面对这份“特殊任务” 。
这是江微独特的作文教学模式，连堂两节课专攻写作。首节用来构思落笔，次节开展□□互改，最后由她逐一批阅并附上评语。在她这儿，作文写得敷衍不行，批改得草率更不行，双重标准让全班都绷紧了神经。
这次是材料作文，给出的素材罗列了诸多名人于风云变幻中铸就辉煌的事迹，“机遇”“突破”等词汇成了破题关键。题目开放性强，既能走情感细腻的记叙文路线，也适合写论点犀利的议论文，属于典型的“看似简单，实则暗藏玄机”。
林知夏盯着材料沉思片刻，提笔便写。周晏泽想起苏振国对她的夸赞，好奇地瞥向她的卷面，只见她的钢笔已在作文纸上流畅游走。不同于她温婉的气质，她的字迹锋芒毕露，笔画如刀刻般苍劲有力，连笔锋转折处都透着股锐意。
周晏泽低头看看自己的标题——《把握机遇，成就自我》，再看她写下的《浪潮中的弄潮儿：顺势者昌，造势者王》，莫名觉得这题目像是在和自己隔空辩论。
四十分钟转瞬即逝，教室里多数人还在抓耳挠腮，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林知夏检查完卷面，将作文纸工整对折，起身去接水。她刚拿起水杯，身旁的周晏泽便自觉地把椅子往前推，动作自然得像是早已形成肌肉记忆。林知夏微怔，轻声说了句“谢谢”，发梢扫过他垂落的手臂，带起一阵若有若无的茉莉香。
她前脚刚离开，赵野就探过身，一把抽走她的作文：“我去！这字写得跟字帖似的！”他扫了眼标题，又念出开头：“‘时代的浪潮从不停歇，有人被淹没，有人却能借浪而上’——晏哥，这格局，直接把我CPU干烧了！比上次年级范文还狠！”
周晏泽挑眉：“这么夸张？”
“骗你干嘛！你那篇要是能打80分，她这篇直接奔着满分去！”赵野咂舌，“建议直接保送！”
周晏泽嗤笑一声，却忍不住又往林知夏的作文纸上多看了两眼。
第二节□□课开始，未完成作文的同学直接按缺考处理。林知夏拿到周晏泽的作文时，目光在标题上停留了几秒。
文章紧扣“机遇”主题，结构倒是标准的“总—分—总”，但举例全是爱迪生发明电灯、马云创办阿里巴巴这类老掉牙的案例，论述也停留在“抓住机遇就能成功”的表层，缺乏深度。不过好在行文流畅，字迹工整，不至于沦为下乘。
她斟酌再三，写下评语：“结构完整，论点清晰，若能结合当下科技变革中的新案例，论证将更具说服力。”写完后反复读了几遍，确认语气足够委婉。
她悄悄转头看向周晏泽，只见他正漫不经心地写完评语，把作文纸推回来。林知夏低头一看，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映入眼帘——“另辟蹊径”。
她盯着这评语，一时分不清他是在调侃，还是真的认可，耳尖渐渐泛起红晕。窗外的蝉鸣声突然变得格外清晰，像是在为这场无声的较劲伴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