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错位

    补课周末的午后，蝉鸣声透过半开的窗户钻进屋里，搅得人心烦意乱。林正国的黑色轿车缓缓停在巷口时，林知夏正看见吴雨萱把郑悦柠的画纸揉成一团，狠狠摔在地上。那张画纸上，歪歪扭扭画着三个牵着手的小人，此刻却被蹂躏得不成样子。

    “你总是这样！”郑悦柠的声音带着哭腔，眼眶红得像小兔子。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捡起皱巴巴的画纸，试图抚平上面的褶皱。

    “幼稚。”吴雨萱冷哼一声，转身就往门口走，马尾辫随着动作左右摇晃。

    林知夏轻轻叹了口气，走过去牵起郑悦柠的手。三个人坐进后座时，郑悦柠的眼圈还红着，手指紧紧勾着林知夏的衣角不放，仿佛那是她唯一的依靠。

    包厢里的水晶灯散发着柔和却刺眼的光芒，晃得林知夏有些头晕。陈曼云正把菜单往她面前推，指尖涂着淡粉色的指甲油，散发着淡淡的香气：“知夏看看，想吃什么？你爸说你最近总熬夜。”

    “随便。”吴雨萱没等林知夏开口，就一把将菜单拍在桌上，目光扫过陈曼云腕上的玉镯，语气里满是嘲讽，“倒是有些人，戴这么贵的镯子，还装模作样关心人。”

    林正国的筷子重重敲在碗沿，发出清脆的响声，他今天穿了件藏青色的衬衫，领带却歪了一角，显得有些狼狈：“雨萱！陈阿姨特意推了会议来的，你这学期数学退步多少，自己心里没数？”

    “我的成绩不用你管。”吴雨萱直直地盯着陈曼云，眼神里充满敌意，“反正有人会给我找好出路，不像有些人，只会靠讨好别人往上爬。”

    陈曼云端起茶杯的手顿了顿，茶渍在杯壁上洇出一圈淡痕。林知夏忽然想起今早李婉清留在冰箱上的便签，说郑悦柠又把药藏在枕头下了。她悄悄伸手去够郑悦柠的手，却触到一片冰凉，就像冬日里的寒冰。

    “悦柠，”林知夏把妹妹的手裹进自己掌心，试图给她一些温暖，“要不要吃草莓布丁？上次你在甜品店看了很久。”

    郑悦柠没抬头，指甲却不自觉地掐进林知夏的手背，生疼。就在这时，林正国的手机突然响起来，尖锐的铃声打破了包厢里的僵局。他看了眼来电显示，眉头皱得更紧：“我出去接个电话。”

    包厢里瞬间安静下来，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陈曼云起身想给郑悦柠夹菜，吴雨萱却猛地把椅子往后一推，发出刺耳的声响：“别碰她！”她从兜里掏出张皱巴巴的试卷，拍在桌上，“林正国不是最会找关系吗？你让他把我送进实验中学啊，反正我妈说了，他的良心早被狗吃了——”

    “吴雨萱！”林知夏的声音陡然拔高，连她自己都被吓了一跳。她看见郑悦柠突然松开手，从书包里掏出个画本，铅笔在纸上划得飞快，发出“沙沙”的声响。

    陈曼云的脸色白了白，却还是强笑着拿起试卷抚平：“雨萱，阿姨知道你心里有气，但你爸爸……”

    “够了！”郑悦柠的画本“啪”地摔在地上。她第一次抬高声音，眼睛瞪得圆圆的，像只受惊的小兽，“你们都吵死了！”

    林知夏愣住了。李婉清说过，郑悦柠已经半个月没开口说过话。吴雨萱也怔住，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陈曼云蹲下身想捡画本，却看见纸上歪歪扭扭画着三个人：两个大人站在两边，中间的小女孩被一道裂缝隔开，手里攥着半块碎掉的橡皮。

    林正国推门进来时，正看见郑悦柠把画本往林知夏怀里塞。他手里提着个礼品袋，红色的绸带在灯光下晃悠：“悦柠，你看爸爸给你买了什么？”

    袋子里是个芭比娃娃，金色的头发梳成公主髻，穿着华丽的粉色裙子。郑悦柠却往后缩了缩，手指紧紧抓着林知夏的衣袖，仿佛那是她的避风港。吴雨萱突然笑出声，弯腰捡起画本：“林正国，你连她早就不玩芭比了都不知道。”

    林知夏看着父亲僵在半空的手，突然想起去年生日，李婉清用毛线给郑悦柠织了只兔子。那时郑悦柠抱着兔子笑了很久，直到毛线尾巴散了线，她哭得那么伤心。

    “我要回家。”郑悦柠的声音很小，却清晰地传遍包厢。林知夏站起身，把画本塞进自己包里，听见陈曼云在身后轻声说：“要不……我让李哥先送孩子们回去？”

    吴雨萱已经抓起外套往门口走，郑悦柠却突然拽住林知夏的衣角，仰起脸时，林知夏看见她眼里有水光在闪烁：“姐，我的橡皮呢？”

    那是块被掰成两半的橡皮，上面用马克笔写着“郑悦柠”三个字。林知夏想起早上帮她收拾书包时，橡皮掉在床底，她随手塞进了自己口袋。

    她从兜里掏出橡皮，递给妹妹。郑悦柠接过去，用袖子擦了擦，突然把橡皮举到林正国面前：“爸爸，你看，这是我自己的。”

    林正国的喉结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只是点了点头。陈曼云站在原地，看着三个女孩走出包厢，玉镯在手腕上轻轻碰撞，发出细碎的声响，仿佛在诉说着什么。

    车开到巷口时，吴雨萱突然说：“林知夏，你看陈曼云刚才的样子，像不像偷穿了别人衣服的猫？”郑悦柠趴在车窗上，手里还攥着那块橡皮，在玻璃上划出歪歪扭扭的痕迹。

    林知夏没有说话。她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屏幕上有三条未读消息，来自一个陌生号码，问她什么时候有空去拿复习资料。那是昨天在图书馆，坐在她对面的男生写在纸条上的号码。

    家里的灯是暗的。李婉清的值班表贴在冰箱上，今晚她在医院值夜班。吴雨萱把购物袋扔在沙发上，郑悦柠却抱着林知夏的腿不肯松手。林知夏蹲下来，看见妹妹画本里新的一页：三个女孩手拉手站在彩虹下，中间的女孩手里握着半块橡皮，橡皮上的字被涂成了红色。

    “姐，”郑悦柠把画本递给她，眼神里满是期待，“送给你。”

    林知夏接过画本，指尖触到纸页上未干的颜料。窗外的月亮被云遮住了一半，像块被掰碎的橡皮，悬在城市的楼顶上，散发着清冷的光芒。

    三天后，周一早读铃声响起前，教室里一片桌椅挪动的声响，仿佛一首杂乱的交响曲。林知夏抱着书本，看着自己的新座位——正对前门的第一桌。这个位置看似显眼，却也充满了挑战。叶晴被挪到隔壁列，卢俊凯坐在她左后方，而周晏泽则被换到了教室最北边。

    “这下终于能喘口气了。”林知夏刚坐下，就被路过的同学撞了下肩膀。前门成了热闹的“交通要道”，课间时男生们勾肩搭背嬉笑而过，汗味混着篮球场上的尘土扑面而来，让人有些窒息。有调皮的男生故意在门框上荡两下，震得她桌上的笔都在跳，仿佛在抗议这突如其来的震动。

    “知夏，借根笔。”清脆的女声打断她的思绪。隔壁班的女生倚在门框上，目光却时不时瞟向教室后排。林知夏递笔时，余光瞥见周晏泽正和赵野勾肩搭背走进来，他手里的汽水罐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仿佛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听说这次月考周晏泽又拿了年级第一？”女生突然压低声音，眼神里充满了崇拜。林知夏点点头，却见周晏泽突然侧头，目光如箭般射过来。她慌忙低头翻书，书页间还夹着上次被他看到的秘密，那是她努力想要隐藏的脆弱。

    “能做完作业的不是少数，是周晏泽。”张扬的声音突然在头顶响起。林知夏抬头，正对上周晏泽似笑非笑的眼神，他的目光扫过卢俊凯，又落在她攥着习题册的手上，带着几分轻慢。赵野的笑声在教室里回荡，像一把把小锤子，敲打着林知夏的心脏。她感觉后颈发烫，默默把书本往高摞了摞，试图遮住自己的不安。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仿佛在诉说着青春的故事。林知夏望着黑板右上角的倒计时牌发呆，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周五晚修时，苏振国叫住她：“下周你和周晏泽同桌，他解题思路很独特，你可以多请教。”

    她攥紧校服衣角，想起周晏泽挑衅的眼神，不知这场“同桌之战”会掀起怎样的波澜。未来的日子，充满了未知与挑战，而林知夏，只能硬着头皮，勇敢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