妯娌

    春日,风起,花朵散落如雨,皓月拎着食盒进入徐氏院内,些许花瓣落在身上,发间,她浑然不觉,将食盒打开,把餐盘摆上饭桌。东坡肉,五香烤鸡,竹笋菜心,素什锦,金丝乌骨鸡汤,鸡丝面,糯米凉糕,都是徐氏母女和徐舒莲爱吃的,没有董绣心的份。

    董绣心为徐氏摆上碗筷,又万般不情愿的给旁边的徐舒莲也摆上。

    徐舒莲笑道:“嫂子这是怎么了?好像不情愿在母亲这儿伺候似的。”

    今日徐氏说一个人吃饭没意思,董绣心还以为是让她坐下不必伺候的意思,结果徐氏下一句话就让吴妈妈和露珠去请李佩玉和徐舒莲来陪着吃饭,依旧让董绣心站着伺候。

    做嫂子的站着伺候婆婆也就罢了,还要饿着肚子伺候弟妹和小姑子,谁能有好脸色?

    徐氏全然不管,对吴妈妈问道:“饭都摆上了,佩儿怎么还没来?”

    话音刚落,李佩玉走了进来:“这不是来了吗?”满脸笑意,似乎心情很好。

    徐舒莲说道:“妹妹今日心情很好啊?有什么好事吗?”

    李佩玉坐在桌边,董绣心为她摆上碗筷,转身去给徐氏盛汤,徐舒莲身边的银杏过来给她布菜,被她制止,这意思就是要等着董绣心来伺候。

    桌上两凉四热一汤,徐氏喝了一口汤就呵斥道:“你还没学会怎么伺候婆婆吗?上次就说了这么烫的不要给我,你是没长脑子吗?”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骂得这么难听,董绣心的火气不断上涌,徐舒莲殷勤的说道:“姑母,还是我来吧,旁人哪里会像自家人那么尽心呢。”说着伸手端过徐氏面前的汤碗,细细吹了起来。

    徐氏满意的看着侄女,对董绣心严肃道:“看到没有,你要长进的地方还多着呢!”

    董绣心脸色发青,徐舒莲心中窃喜,说道:“大嫂才刚来,咱们家人的好多习惯都不懂,以后多留心便明白了。”说这话完全是一副长辈的语气。

    受婆婆的气也就罢了,做弟妹的也蹬鼻子上脸,董绣心再也忍不住说道:“弟妹若这么留心家人喜好,怎么不多留心一下二弟的喜好让他多回家,你也好快些有子嗣。”

    来了这么久,李景文不搭理徐舒莲一事也有所耳闻,董绣心被婆婆刁难之余庆幸还有人也过得不好,心里平衡了不少。

    徐舒莲“唰”就变了脸,像是被戳了痛处,说道:“姑母都未曾在我这儿催促过子嗣的事,你才进门几天,一小门小户出身的摆什么大嫂架子?”言语间没有丝毫礼节,根本没把董绣心放在眼里。

    董绣心没想到徐舒莲毫无涵养,说话这么难听,一时想不出怎么回击,翠织见董绣心被羞辱,说道:“二奶奶,我们董家门户是不高,可我们姑娘是李家三媒六聘娶进门的,您这话的意思,说的可是李家自降身价故意委屈嫡子。”

    徐舒莲“哐”的砸掉手里捧着的徐氏的汤碗,指着翠织大骂:“你是个什么东西,在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你俩好大的火气啊。”徐氏一拍桌子说道:“当着婆婆的面吵架,还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对董绣心说道:“你有错在先还敢跟弟妹犟嘴,讥讽她没孩子,我倒要看看你几时给李家添香火,还有你的丫头,管教不善。来人,给我上去掌嘴!”

    “好端端吃个饭干嘛呢?”李佩玉不高兴的说道:“本来今天得了个好消息,心情好着呢,来这儿吃个饭全给破坏了。”

    李佩玉原本打算在饭桌上宣布一个消息,兴许这个消息能让徐氏松口,从此不再反对她对贺正麒的心思,结果两位嫂子吵起来了,徐氏心情被破坏,这个消息说出来可就要大打折扣,李佩玉很不高兴。

    徐氏瞪着女儿说道:“不就是贺淑仪晋封了贤妃吗?干你什么事,你高兴什么?”

    李佩玉心心念念的贺正麒这两年一直在宫里给当今四皇子,同时也是他亲姑母的儿子做陪读。贺淑仪一直在宫里不上不下,有儿子也并没有得到皇帝多少红重视。最近却忽然获封贤妃,位列四妃之一,皇帝后宫不算人多,除了皇后,高位嫔妃只有秦贵妃和乐淑妃,加上刚刚加封的贺贤妃,四妃都没凑齐。

    贺正麒的姑母又有儿子又是位列四妃,徐氏居然还是不肯松口,李佩玉跟母亲争辩道:“那到底要怎么样您才愿意呀?”

    徐氏眼睛一瞪:“你给我死了这条心,说了多少遍,怎么样我都不会同意,你要去给我的丫鬟做儿媳,就不要来认我这个娘。”还不解气的说道:“这件事你再敢提半个字,看我教不教训你!那小子性子和善会哄人,再有一副好皮囊就哄得你晕头转向,你真以为他对你有意啊?”

    李佩玉不服气道:“贺家哥哥人好,对谁都笑意春风的,连对下人都从不说重话,这样的人上哪儿去找?哪个大家公子不是一身臭脾气坏习性,贺家哥哥有吗?难道娘就想看到我找个母亲出身高,但是性情不好长得不如贺家哥哥,前程也不如他的人毁掉一辈子吗?在母亲眼里,到底是我的终身幸福重要还是您的面子重要?”

    还未等徐氏开口,徐舒莲说道:“妹妹急什么,就算姑母同意了,可人家同不同意还不一定呢?贺家哥儿来家里就那么几回,可连我都看出来他对你无意,妹妹天天在家跟母亲闹腾又有什么用呢?”

    徐氏听完更生气了,贺正麒竟然对她的宝贝女儿和旁人没什么不同,他不过是自己的陪嫁丫头生的,应该小心供着捧着生母主子的女儿才对。在徐氏看来,他就应该整天上门讨好,求着徐氏把李佩玉许配给他,等他把讨好的事都做尽了,徐氏再居高临下的拒绝,把李佩玉许给别人,他一世惦念,看着李佩玉幸福生活而独自寂寥。然而贺正麒从不觉得李佩玉有什么特别,只不过是依礼对待,反而是李佩玉整天献媚讨好,看得徐氏双眼冒火。

    “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李佩玉瞪着徐舒莲说道:“说这种瞎话也不怕崩了牙,你自己怎么嫁给我二哥的自己心里没数啊?我二哥喜欢你吗?他也一直对你无意啊,你不也是跟家里闹得屋顶都掀了,还做出那么下作的算计才逼的舅舅舅妈没办法压着我二哥娶了你。你还有资格来教训我?”

    站在一旁的皓月瞪大了眼睛,又立即低下头去,难怪李景文总是不理徐舒莲,果然有隐情。

    刚刚跟董绣心拌嘴,这会儿就被李佩玉揭了短,徐舒莲又急又气,又不敢当着徐氏的面跟李佩玉吵嘴,只能对徐氏哭道:“姑母,你看妹妹,她满嘴里说的什么呀!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都给我滚!”徐氏本来不过是为着一个人吃饭无聊才把徐舒莲和李佩玉叫来,侄女和女儿互相揭短,这顿饭被她俩弄得过于热闹,徐氏气得:“都给我滚回去,没一个省心的。”

    董绣心也乘机离开,还不忘嘱咐翠织去打听徐舒莲为了嫁李景文到底使了什么下作的算计。

    “难怪弟弟在哥哥之前娶妻,怕是那会儿徐舒莲做的丑事要赶紧遮掩,就顾不上哥哥弟弟的,赶紧完婚才能保住家门声誉。”董绣心一踏进卧房就迫不及待的对翠织几个说道:“我一见他们两口子就觉得不般配,原本还以为是二弟看中徐家的门户才娶的,谁能料到是徐舒莲自己算计的。”

    翠织也对这件事很好奇,不用董绣心吩咐,她也会去打探。

    李景文本是外室子,生母姓苏,原本是个官家千金,因家中遭祸沦落成奴籍,被李志修看上收为外室,只生了一个儿子。李景文两年前中了解元才得以认祖归宗,有了李家次子的名分。刚回李府没几天被来李府探望姑母的徐舒莲看上,回家闹着要嫁。徐家说什么都不同意,反对得最厉害的就是徐氏,她本就把李景文视作眼中钉,有这么一个外室子跟她的儿子分家产就很恼火,这李景文偏还这么争气,竟然得中解元,把正牌嫡子李景宏衬托得像头牲口,要是再娶了自己侄女,将来得到徐家的助益仕途顺畅,那不是更踩到李景宏头上去了吗?

    不光徐家反对,李景文自己也对徐舒莲无意,对父亲直言有喜欢的姑娘,待前途稳定一些想请父亲出面帮他提亲。

    徐家人得知后并没有松一口气,反而都很生气,一个外室出身的庶子居然没看上他家尊贵的嫡女,徐舒莲父母还想着如果李景文上门提亲该怎么摆架子傲慢拒绝,转头就得知人家压根没想唱这台戏。

    徐舒莲的母亲生气恼火又说不出什么,只能上门阴阳李景文几句:“这会儿有了上好的出身,就眼睛长头顶。”

    说得李景文莫名其妙,明白过来后不禁失笑,他懒得和后宅妇人斗嘴,只说:“夫人慢坐,小侄告退。”不多说一个字,不多看她一眼,转身就走了。

    徐夫人见状更觉得李景文傲慢,回家把女儿数落了一顿:“要不是你,我们家会被个外头养的踩在头上吗?那小子有什么了不起,还瞧不上我的女儿,他就是来跪求我都不会答应呢,他倒好,还敢给我摆脸子,你姑父还说什么他又喜欢的人,你给我收起心思,少丢人。”

    徐舒莲本来听说李景文对他无意就着急上火,这听母亲说他还有喜欢的人,更是急得不行,她自打出了娘胎就没有过想要的东西得不到的。

    不久后,李景文入学国子监,李志修笑得牙都快掉了,李景文是李家孙子辈最有出息的孩子,他在家宴席请客,谁知酒过三巡就出事了。当时李景文有些微醺,说要出去散散酒,很久都没回来,直到客人陆续告辞后,徐舒莲的丫鬟银杏惊慌的跑出来,还喊着:“我们姑娘被人欺负了。”

    众长辈跟着银杏来到角门,看见徐舒莲衣衫不整,李景文酒醉未醒,徐舒莲只一味的哭着。知女莫若父,徐家舅爷徐璋一看就明白是自家女儿故意这般想逼着父母点头,现在只能把脏水泼到李景文头上,咬定是李景文为了攀高枝祸害徐舒莲,才能保住自家门楣。徐璋上去就拎着李景文要揍他,被李志修拦下,双方大吵:“你家的小畜生祸害我女儿,我要他偿命。”

    徐夫人也哭喊道:“这小畜生见我们家不同意婚事就使出这等下作手段,逼着我们嫁女,下作庶子,阴险狡诈。”

    不管事实如何,先把李景文扣上罪名再说,总不能让大家认作是徐舒莲的不是吧。

    李志修怒火中烧,指着昏迷不醒的李景文说道:“要是他干的,他怎会到现在都昏迷不醒?显然是另有内情。”

    徐氏几杯凉水泼下去才把李景文泼醒,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怎么到这里来了,也不知道怎么会和徐舒莲同处一屋。徐璋指着李景文大骂,李景文酒醉初醒,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等明白过来也无可奈何,对方咬定是他在算计,李景文从未受过这么大的冤枉,幸好有李志修护着,让家丁把他护送离开,自己留下来商议处理。

    无论有没有实情,不少宾客都看见,徐舒莲名声已经坏了,唯一的办法就是成婚。徐舒莲一听父母对姑丈提出成婚,得意离去。

    李景文誓死不从,被李志修劝了好几天,不要拿前途来赌气,总归是要娶妻的,娶个有助力的比娶喜欢的划算。

    几次三番下来,李志修没想到这个儿子是个犟脾气,说什么都不肯,最后只能使出杀手锏:“你也要为你娘想想,她做了二十年见不得光的外室,就指着你有出息才能进府有个名分,你要是因为这事儿被徐家告了上去毁了前途,你娘怎么办?你这十多年的寒窗苦读也白费了。”

    想到生母苏氏,李景文没再说话,李志修也不再逼迫他开口答应,开始操办婚事,李景文不过问也不关心。

    徐璋回家后把女儿大骂一通:“哪里像个大家闺秀,为了个男人这么逼迫你爹娘,你把全家的脸面放哪儿了?”

    徐舒莲被宠惯了,根本不怕父母发怒,直言道:“你们要是肯为我想办法,我至于这样吗?还不是怪你们。”

    “啪”的一声,徐舒莲破天荒挨了一巴掌,她长到这么大第一次挨打,愣了半晌后大哭大闹起来,徐夫人这次没有像往常一样哄她,而是跟着丈夫一起教训道:“还有脸哭,你要不是我女儿,看我怎么收拾你!”

    父母都这么生气,徐舒莲不敢再闹,反正目的已经达到了,只要在家等着出嫁便是。

    为了安抚儿子,李志修趁着婚礼的机会把苏氏接进府,有了妾室名分。徐氏在李家不情不愿的操办婚礼,满嘴诅咒辱骂李景文,时不时刁难教训苏氏,被李景文撞见一次,他本就对徐家一肚子怨气,又见母亲被羞辱,再也忍不下去,不管不顾跟徐氏大吵,徐氏威胁要告他不敬嫡母取消他的功名。

    李景文听了只是冷笑:“告我?我完了,你侄女也完了,我要是没了前途,你们还拿什么制约我?我大可悔婚,反正我一个男儿,要不做官也就不用在乎名声什么的,你娘家那个女人可就不一样了,你要是想那个女的上山做姑子或是一根绳子了解,你就去告!赶紧去告!我还谢谢你为我出口气呢!”

    徐氏暴跳如雷又无可奈何,只能回家咒骂不争气的侄女。

    徐舒莲嫁进来后,李景文从来不碰她不理她,连话都不跟她说一句。徐舒莲三朝回门也是自己独自回去,徐夫人带着女儿找上门,只得到李景文一句:“不高兴就和离啊!”

    谁也没办法解决男人冷落妻子,这种事又不能去上告。徐家还曾想给李景文益处换取他对徐舒莲好一些,可他全然不屑。徐舒莲回家哭诉,也只能被父母责骂“活该!”“自找的!”

    就这样过了两年,徐舒莲别说有身孕,李景文连她一个手指都没碰过。两人以夫妇名义一同出现的次数屈指可数。

新书推荐: 误入古代宫廷无限流 别慌!主角她吉星高照 私人地址 洁癖魔修养大气运之子后 捡到三岁幼崽龙傲天 燕京梦华 廷尉大人,是我把你休了! 杀死救下太子后 《废材模拟器吗那我不当老衲了》 [一人之下]王道长那么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