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过年的时候受伤了，你还记得吗？”
“记得。”
钟鸣告诉钟缈，他找的第一份工作，是在一家商店给人卖货，那家店的老板就是独自带女儿的寡妇周云杉。
过年的时候，周云杉的前任公公来店里找麻烦，那老酒鬼对她们母女极尽羞辱，每次都是周云杉给钱了事，就是那次，那老酒鬼不知抽了哪门子风，把店砸了。
钟鸣实在是忍不了，跟那老酒鬼打了一架。
他怕老流氓盯着她们母女不放，帮周云杉母女租了房子，搬了家，这才晚了两天回家过年。
“这对母女也够可怜的，摊上这么个人家，就连寡妇也不放过。”
“嗯，是啊，李彤彤那小姑娘现在也才十三岁，每次都得被她亲爷爷扒拉几下，伸手就打。”
“爸，那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钟鸣跟女儿讲着他辞职后就忙了起来，没时间去周云杉那边，直到他服装厂快开业的那段时间，他才去看了看。
周云杉知道他开服装厂的事儿，在他厂里下了订单不说，还帮他介绍了几个靠谱的裁缝。
两人从那时起，就从老板和员工的身份变成了合作伙伴。
合作接触中，周云杉对钟鸣产生了感情，但她没提出来，可钟鸣啥没见过，自从感觉到周云杉的变化之后，钟鸣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是可以不拒绝，不接受，就像现在这样合作也不错，揣着明白装糊涂，这不成了老渣男了么。
“爸，那你对她是什么感觉？”
“云杉是个好样的，我找不出缺点，我对她也有些好感，就是我比她大十岁还出头呢，。”
“哼哼，年龄算什么，她也是个三十五六的寡妇，你这身体才四十多岁，你别有顾虑啊。”
钟缈顿了一下，像是想通了什么，呵呵笑了起来，“爸，我看你也对人家有好感，就是顾虑太多，除了年龄，你还担心我是不是？”
“嗯，我想听听你的意见，如果你有顾虑，爸就马上回复人家，给她个准信儿，你要记住，无论如何，爸都会以你的意见为主。”
“爸，约个时间，我想见见她们母女，我相信你的眼光。”
“好，那就找个时间见一见，乖宝，你别有压力，爸不是非要找人，你不喜欢，就直说，我跟她还没到那个份儿上，爸对她也只是有点好感，你要记住，任何人都不能跟你比。”
“那是当然，我知道的，爸。”钟缈刚才还乐呵呢，现在已经憋不住眼泪了。
“乖宝，别哭。”
“我没事儿，爸，你也该多为自己着想，别为了我，为了我……”
钟缈已经说不下去了，无论如何，爸都会以你的意见为主，这句话，有多重的分量？
老父亲永远把女儿放在自己之上，甚至是一切之上。
她何德何能，有这样好的父亲。
那些童年时的不愉快，跟这些年她爸的付出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乖宝别哭，爸这不就是为自己着想了，我就想着先问问你，呵呵，别哭，你是我的女儿，我不听你的听谁的？”
“嗯。”
钟缈是真心为父亲高兴，老父亲单了二十多年，碰上个有好感的不容易，想来，对方一定是很好的人。
父亲这一生中，最好的年华都用在她这个女儿身上了，无论身边有多漂亮的姑娘，他都不为所动，一心带着女儿，培养女儿，所有的心血都花在了她身上。
就算她这个女儿没有兴趣，也没有那个商业才能去接他的班，他也从未有过失望。
父亲支持她的任何决定，做她的坚不可摧的盾牌，为她挡风遮雨，任她自由生长，哪怕她是个离不开父亲的爸宝，父亲也乐得保护她，哄着她。
如今，老父亲终于有了喜欢的人，她怎么能不高兴呢，她的父亲，应该去追求自己的人生，她作为女儿，会一直陪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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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展结束，评奖结果是，钟缈拿了金奖，黎秋默拿了个银奖。
钟缈知道，黎秋默送去参展的是他以前的一幅作品，并不是他最近这幅大作，不然两人的奖项可能得倒过来看。
钟缈之前也问过他，问就是没画完，其实钟缈看他那幅画已经差不多了，加把劲儿也就弄完了，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这回可好，外界不懂的还以为他被她这个学生压了一头呢。
纸片化的信息，虽然没有网络传的快，但是几通电话就在圈子内引起了不小的风波。
今年青美画展的金奖竟然是个大一的学生，我的天，真是让人不可思议。
等画展册子印出来邮到各个美院的时候，青美也收到了其他美院的展览画册。
当画册面世，钟缈这个学生中的黑马选手免不了受到各界的关注，声明鹊起。
在钟缈接受两个报社的采访之后，没精打采的敲响了黎秋默办公室的门。
“进来。”
“要我说，你当初就该拿你这副画去参展，你看看，我都已经被采访两次了。”
“呵呵呵，你以为就你被采访了，我也跑不了不是？”
“好吧，关键是都会拿我跟你这个导师相比，多愁人啊。”
“那你怎么回答的？”看钟缈苦恼的样子，黎秋默乐了。
“还能怎么回答，不就是黎老师最牛的作品还没拿出来，但这已经是我最牛的作品了。”
“哈哈哈，你可真行。”
“你刚才忙啥呢，我好像看见有人从你这走了，还是个女的，你不会有情况了吧。”
“有啥情况，是你有情况，给你。”黎秋默递给钟缈一张名片。
钟缈接过来也没看，去角落的柜子里拿出一瓶汽水先喝了一口，这一箱汽水是她放在这的，工作室里也有一箱，省的总得出去买。
她看了一眼那名片，差点把汽水瓶子扔了。
还真是巧了，这不就是裴泽上的那个访谈节目吗？“这，你要上节目？”
“不光是我，还有你，本来想请金银铜奖都去的，可铜奖那位不在本地，咱俩一起去，你觉得怎么样？”
“行，多谢恩师，那这节目什么时候录啊？”
“就这几天，画展刚过，趁着热度越快越好，主要看你。”
“行，那就越快越好，这节目周末晚上刚好播出。”
“你还知道的挺多。”
“当然知道，裴泽还上过这节目呢。”
“真的？那可真是巧了。”黎秋默只知道裴泽是开家具厂的，他平时也不看电视，这事儿他还真不知道。
“嗯嗯，是挺巧的。”
“行了，喝完赶紧走，我也给人家回个话。”
“你最近怎么总赶我走呢，我看张航也常来，一待就是半天，你最乖巧的徒儿换人了？”
“唉，你们都是讨债鬼，快去画你自己的，让我消停消停。”
“好吧好吧，再见了我的恩师。”
钟缈下午刚上完课，就跟钟鸣来到周云杉的店里。
她也是好奇，什么样的人物能让她爸产生好感，之前老父亲是搞投资的，身边美女众多，可他都不感兴趣，再婚这事儿更是想都没想过。
见到了本人，钟缈才明白。
周云杉已经三十多岁了，但是她一点也不显年轻，她穿着打扮朴素，却是时髦的那种朴素，一点也不土气。
她脸上有些细小的皱纹，五官也不算出众，还有些瘦，却不显柔弱，反而有种坚韧的气质。
她做寡妇五六年了，自己一人拉扯着女儿，还得做生意养家，面临着各种各样的风言风语，这些经历让原本柔弱的她变得沉稳坚韧。
周云杉从见到钟缈就有点愣住了，这姑娘，也太漂亮了，简直就像是画中的人物。
“哎呦，钟哥，你也没说你姑娘这么漂亮啊。”
“呵呵，这不见到了么。”
钟鸣跟周云杉算是捅破了那层窗户纸，二人言语间少了几分客气，亲近了不少。
“可真是个好孩子。”周云杉越看越喜欢。
“你好，我该称呼周姐，还是周姨呢？”钟缈有点不知道叫什么好了，人家才三十多岁，叫阿姨好像也不太好，拉倒吧，还是先问问。
“你好你好，你爱叫啥就叫啥。”
“好嘞，那我就叫周姨了。”未免以后叫差辈叫习惯了，钟缈还是叫了声姨。
“你们进屋聊吧，我在这看店。”钟鸣提出建议，让两人单独聊聊还是好的。
“好，缈缈，走，咱进屋。”
钟缈打量着，这家店还真不小，能有个一百来平，角落里有个小房间，可以休息。
进了屋，这房间收拾的很干净，有一张小床，一个小柜子，一个小书桌和两张椅子，书桌上摆放着一些初中的学习资料。
“缈缈，快坐，你别紧张，我跟你爸都是理智的人，不会让你为难。”
“嗯，我知道。”钟缈侧身坐在书桌旁的椅子上，刚好可以跟周云杉聊天的角度。
周云杉从柜子里拿出一些零食糕点，从暖壶里给钟缈倒了一杯热水，“我这条件有限，没啥好东西，你别介意。”
“怎么会呢，我得感激你，当初是你给了我爸一份稳定的工作，不然他可是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呢。”
“那算个啥，那时候就算不雇你爸也会雇别人，我跟你说说家里的情况吧。”
周云杉露出一抹苦笑，“我丈夫六年前没了，我跟彤彤被我公婆撵出家门，哦，彤彤是我女儿，她叫李彤彤。”
“嗯，我爸跟我说过彤彤，是个学习很好的小姑娘呢。”
“是啊，当时我没钱没工作，只能回了娘家，这家店还是我娘家弟弟当初帮我开的，后来，我弟娶了媳妇，俩人一起去南方了，现在我店里有些货还是他从南方发过来的。”
“我弟在家的时候，我那公婆不敢来捣乱，后来听说我弟出远门了，我公公就总来耍无赖，我不忍着脾气给他拿几个酒钱，他就砸我的店，怎么也躲不过。”
“唉，今年过完年他就没再来过，我听人说，那老家伙年初喝酒喝大了，脑血栓还挺严重的，半身不遂了，我婆婆是个胆小的，不敢上门找我麻烦，这事儿也就这样了。”
“后来，你爸回来说他开服装厂了，我想着，从哪进货都是进，还省了路费，就从你爸那订了点货，你爸是个好人，有文化，有见识，对孩子也好，今天见到你，我更肯定了，他能养出你这样好的姑娘，我没看错人。”
“周姨，你现在是怎么想的，你们以后会结婚么，还是就搭伙过日子呢？”
“我都没想过，如果你爸愿意和我相处，到时候再考虑以后的事儿，哪怕没碰到你爸，对我来说，结不结婚我也不在乎，只是，我这么大岁数了能碰上你爸这样好的，太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