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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井噬人

    晨光熹微,薄雾如同冰冷的纱幔,笼罩着前方那座在荒野尽头拔地而起的庞然大物——姑苏城。

    青灰色的城墙,在雾霭中显露出斑驳而高耸的轮廓,沉默地矗立着,如同远古巨兽的脊梁。巨大的城门洞开,吞吐着稀疏的人流车马,像一张深不见底的巨口。喧嚣的人声、车轮碾过石板的轱辘声、牲畜的嘶鸣,混杂着一种属于市井特有的、混杂着汗味、尘土和食物气息的暖烘烘的浊气,隐隐约约地穿透薄雾,扑面而来。

    江挽月站在距离城门尚有百步之遥的官道旁。

    单薄的粗布衣衫在晨风中微微拂动,勾勒出她过分瘦削的肩胛骨轮廓。左臂依旧被木板和布条固定着,吊在胸前。后背的伤口被粗糙的布料摩擦着,传来阵阵火辣辣的隐痛。额角那道被廊柱擦破的伤痕,在晨光下结着暗红的痂。脸上洗去了昨日的泥污,露出原本清丽的底色,却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眼睑下带着浓重的青影,嘴唇干裂起皮。

    她望着那喧嚣的城门,那双被泪水反复冲刷过的杏眼里,不再有昨日荒野上的悲恸和茫然,只剩下一种近乎冰冷的沉静。如同深秋的潭水,不起波澜,却暗流涌动。

    爹娘已经安息。

    恩公留下的银钱,在安葬和支付了雇工费用后,所剩无几。

    活下去!

    她必须在这座陌生的、巨大的城池里,找到一条活路。

    她下意识地抬起完好的左手,隔着粗糙的衣料,按在心口的位置。那半块温润的玉玦紧贴着肌肤,传递着一丝微弱的、却异常清晰的暖意。如同昨夜那个冰冷面具下传来的最后一点温度,成了支撑她踏入这未知深渊的唯一勇气。

    深吸一口气,带着清晨草木的微凉和城门口飘来的浑浊气息。她迈开脚步,拖着沉重而疼痛的身体,一步一步,走向那座如同巨兽般蛰伏的姑苏城。

    踏入城门洞的瞬间,仿佛穿过了一层无形的屏障。

    喧嚣陡然放大!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

    宽阔的青石板主街上,人流如织,车水马龙。挑着担子吆喝的小贩,推着独轮车吱呀作响的脚夫,坐着华丽马车、掀帘观望的贵人,穿着绫罗绸缎、摇着折扇的富家公子,挎着篮子、步履匆匆的妇人……形形色色的人,汇成一股巨大的、奔流不息的洪流。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叫卖声、讨价还价声、车马声、谈笑声、甚至还有远处传来的丝竹声,织成一张巨大而嘈杂的网,劈头盖脸地罩下来。

    空气是浑浊的。汗味、牲畜的膻味、食物的香气、劣质脂粉的甜腻、还有角落里垃圾腐烂的酸馊……各种气息混合发酵,形成一种独特而令人窒息的市井味道。

    江挽月如同一片被卷入激流的落叶,瞬间被这汹涌的人潮裹挟着向前。她小心地避让着横冲直撞的马车,躲闪着行色匆匆的路人。后背的伤口被人不经意地撞了一下,痛得她眼前一黑,闷哼一声,踉跄着扶住旁边店铺冰冷的墙壁才站稳。额角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没有人注意到她的狼狈。周围的人群依旧熙攘,各自奔忙,仿佛她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碍事的影子。

    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喘息片刻,强迫自己忽略身体的不适和这陌生的、令人头晕目眩的喧嚣。活下去,需要钱,需要食物,需要安身之所。她得找活计。

    目光扫过街道两旁林立的店铺。绸缎庄、米铺、酒楼、茶肆、当铺……招牌琳琅满目。她鼓起勇气,朝着最近一家看起来门脸还算干净、客人不算太多的米铺走去。

    米铺门口,一个穿着体面绸衫、留着山羊胡的掌柜正背着手,指挥着伙计搬运米袋。他身形微胖,脸上带着一种市井商人特有的精明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倨傲。

    江挽月走到铺子门口,离那掌柜还有几步远,便停了下来。她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清晰、平稳,尽管因为虚弱和紧张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掌柜的……请问,您这里……可需要人手?”她微微垂着眼,不敢直视对方,声音不大,但在店铺门口还算清晰。

    掌柜闻声转过头。他那双精明的三角眼在江挽月身上迅速扫过。粗布衣衫,洗得发白,还带着长途跋涉的尘土。一条手臂吊着,显然有伤。脸色苍白得吓人,额角带伤,身形单薄得像根随时会折断的芦苇。眼神……倒是沉静,但那沉静下面,是藏不住的疲惫和一种底层人特有的、小心翼翼的卑微。

    掌柜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如同看见什么不洁的东西靠近了他的米堆。他脸上那点客套的笑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毫不掩饰的嫌弃和警惕。

    “人手?”他嗤笑一声,声音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尖锐,“我这儿是米铺!卖的是上好的白米、精米!要的是能扛米袋、能打算盘的精壮汉子!”他的目光如同带着倒刺的钩子,再次在江挽月吊着的手臂和单薄的身体上刮过,“就你?细胳膊细腿,还带着伤?你是能扛米啊,还是能搬货?别站这儿挡道!晦气!赶紧走!别耽误我做生意!”他像是驱赶苍蝇般,极其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仿佛多看一眼都脏了他的眼睛。

    话语如同冰冷的铁针,狠狠扎进江挽月的耳朵。那毫不掩饰的鄙夷和“晦气”两个字,像两个响亮的耳光,扇在她本就脆弱不堪的自尊上。她只觉得脸上瞬间火辣辣的,一股血气直冲头顶,又被她死死压了下去。指甲深深掐进完好的左手掌心,留下深深的印痕。

    她没有争辩,也没有哀求。只是默默地低下头,对着那掌柜的方向,极其艰难地、用那只完好的手臂支撑着身体,微微弯了一下腰。然后,转身,拖着依旧疼痛的身体,一步一步,沉默地离开了米铺门口。身后,似乎还能听到那掌柜不屑的冷哼。

    第一次尝试,连门都未能踏入,就被冰冷的话语和眼神拒之门外。市井噬人的獠牙,初露锋芒。

    她没有停留,也没有气馁。目光投向不远处一家看起来规模不小的绣坊。门口挂着精致的绣品,进出的多是衣着光鲜的妇人小姐。或许……这里需要绣娘?

    她鼓起残存的勇气,再次走向绣坊那扇雕刻着花鸟纹样的、相对气派的木门。门口站着两个穿着干净青衣的年轻伙计。

    “这位……小哥,”江挽月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谦卑,“请问,贵坊可……可还招绣娘?”

    其中一个伙计抬眼打量她。目光同样在她粗陋的衣衫、吊着的手臂和苍白的脸上停留了片刻。眼神里没有米铺掌柜那种赤裸的鄙夷,却多了一种疏离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慢。

    “招绣娘?”伙计的声音倒是还算平和,但没什么温度,“我们‘锦云绣坊’招的是能绣双面异色、能打精细盘金扣的好手。姑娘看着面生,不知师从哪位名家?可有拿得出手的绣品供掌事姑姑过目?”他的语气平淡,却字字如刀,划开了无形的门槛。

    名家?绣品?江挽月的心沉了下去。她会的,不过是娘亲教的、最普通的缝缝补补和简单的花样,哪里有什么拿得出手的“绣品”?更别提什么“名家”。

    “我……小女子只学过些粗浅的女红……”她艰难地开口,声音干涩。

    那伙计闻言,脸上那点仅存的平和也消失了,眉头皱起,带着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和一丝不耐烦。“那就对不住了。我们这儿不招学徒,更不招只能做粗活的。”他不再看她,目光转向街面,仿佛她已不存在,“姑娘还是去别处问问吧,别在这儿耽搁了。”话语虽无谩骂,但那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比直接的驱赶更让人心寒。

    江挽月再次沉默地弯了弯腰,转身离开。后背的伤口因为刚才的紧张和动作,传来一阵清晰的刺痛。她咬紧下唇,将涌上喉咙的苦涩硬生生咽了回去。

    街角,一个卖热腾腾包子的小摊前,围满了人。香气四溢。江挽月的肚子不受控制地发出一阵咕噜声,强烈的饥饿感让她眼前有些发花。她已经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

    她看到摊主是个围着油腻围裙、动作麻利的中年妇人,正在手脚不停地收钱、递包子。或许……可以问问是否需要帮手?洗碗、烧火?

    她犹豫着,等买包子的人群稍微散去一些,才鼓起勇气上前。

    “大娘……请问,您这儿……可需要帮忙?洗碗、打杂……我都能做。”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因饥饿而明显的虚弱。

    那妇人正忙着擦手,闻言抬起头。她脸上带着市井劳作的疲惫和风霜,眼神倒是比前两家店铺的人直接得多。她上下扫了江挽月一眼,目光在她吊着的手臂和过于苍白的脸上停留。

    “帮忙?”妇人扯开嗓门,声音洪亮得有些刺耳,“姑娘,不是大娘我心狠,你看看你自己!”她毫不客气地指了指江挽月的手臂,“伤成这样,连桶水都提不动吧?我这小摊子,请不起闲人!一个人恨不得掰成两半使唤!你这身子骨,别活儿没干多少,先在我这儿累趴下了,我可担不起这个责!”她一边麻利地给新来的客人装包子,一边语速飞快地说着,带着一种直白的、不容置疑的拒绝,“去去去!别挡着我做生意!饿了自己想办法,我这儿不招病秧子!”

    “病秧子”三个字,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江挽月的心里。她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头顶,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晃了一下。不是因为饿,而是因为这种赤裸裸的、将她视为无用累赘的否定。

    她没有再试图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后退一步,让开了位置。饥饿的胃在绞痛,身体因为疼痛和虚弱而阵阵发冷。她看着那妇人麻利的身影,看着热气腾腾的包子,闻着那诱人的香气,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

    她扶着旁边冰冷的墙壁,缓缓蹲了下来,将头埋进膝盖。不是哭泣,只是需要一点时间,积蓄一点力量,抵抗这汹涌而来的眩晕感和……那无处不在的、冰冷的否定。

    “啧,又一个想混饭吃的……”旁边路过的一个挎着菜篮的胖妇人,瞥了蹲在墙角的江挽月一眼,撇了撇嘴,对着同伴低声嗤笑,“瞧那样子,半死不活的,还带着伤,哪个东家敢要?白吃白住还怕她死在店里呢!”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钻进江挽月的耳朵里。

    白吃白住……死在店里……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钝刀,在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来回切割。尊严?在生存面前,早已被这市井的冷眼和恶语践踏得粉碎。

    她死死咬着下唇,直到尝到浓重的血腥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剧烈的痛楚来对抗那几乎要将她吞噬的屈辱和绝望。

    不能倒!

    绝不能倒在这里!

    她猛地抬起头,眼中布满血丝,却燃烧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火焰。她扶着墙壁,挣扎着站起来,无视身体的抗议和周围或好奇或鄙夷的目光,再次汇入那汹涌的人潮,如同逆流而上的、孤独的鱼。

    一家,又一家。

    药铺门口,伙计瞥了一眼她吊着的手臂和苍白的脸,直接摇头:“我们这儿抓药要懂药性,煎药要手脚麻利,你这……还是算了吧。”

    杂货铺的老掌柜倒是叹了口气,浑浊的老眼里带着一丝真切的同情:“姑娘啊,不是老头子我心狠。你看我这铺子,巴掌大的地方,自己一家老小都勉强糊口……实在……实在没余力再添一张嘴啊。”他摇着头,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无奈。

    当铺的朝奉隔着高高的柜台,只冷冷地丢下一句:“典当去那边窗口,找活计?我们这儿不缺人。”那眼神,如同看一件待估价的物品,毫无温度。

    每一次询问,都换来一次冰冷的拒绝或怜悯的叹息。拒绝的话语或尖刻,或冷漠,或无奈,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鞭子,反复抽打在她早已麻木的神经上。身体的疼痛早已被精神的疲惫和尊严被反复凌迟的痛苦所掩盖。

    日头渐渐升高,又渐渐西斜。

    江挽月拖着如同灌了铅的双腿,在迷宫般的街巷里茫然地走着。汗水浸透了粗布衣衫,黏在背后的伤口上,带来一阵阵火辣辣的刺痛。饥饿感如同跗骨之蛆,啃噬着她的胃和意志。嘴唇干裂起皮,喉咙里像是着了火。

    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问了多少家。从主街问到偏僻的小巷,从气派的店铺问到狭窄的作坊。得到的,只有大同小异的答案。

    “不要。”

    “养不起。”

    “你不行。”

    “晦气!”

    那些或鄙夷、或冷漠、或无奈的眼神,那些或尖酸、或直白、或敷衍的话语,如同无数张扭曲的、带着嘲讽的鬼脸,在她眼前晃动,在她耳边回响。它们汇聚成一张无形的、巨大的、名为“市井”的贪婪之口,正一点点地吞噬着她的希望,咀嚼着她的尊严,企图将她彻底撕碎、消化,变成这城市角落最卑微的尘埃。

    她扶着一条狭窄巷弄的冰冷墙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前阵阵发黑,金星乱冒。身体已经到了极限。心口那半块温润的玉玦紧贴着肌肤,似乎也失去了温度,变得冰冷。

    难道……真的走投无路了吗?

    就在这时,巷口一家极其不起眼的小店吸引了她的目光。那店铺门脸狭窄陈旧,挂着一块被油烟熏得发黑的木匾,字迹模糊,勉强能认出是“张记书画装裱”几个字。店里光线昏暗,隐约能看到一个头发花白、佝偻着背的老者,正伏在案前,就着昏黄的油灯,极其专注地修补着一幅残破的古画。

    一种莫名的感觉驱使着她。或许是这店铺的冷清,或许是老者那专注的神情中透出的一丝不同于市侩的沉静。江挽月拖着沉重的脚步,抱着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走了过去。

    她没有立刻开口,只是静静地站在门口,看着老者那双布满老年斑、却异常稳定的手,拿着细如发丝的毛笔,一点点地填补着画上的破损。

    老者似乎感觉到了门口的阴影,缓缓抬起头。那是一张布满深深皱纹、写满岁月沧桑的脸,眼神却出乎意料地清澈平和。他看到门口站着的江挽月,目光在她吊着的手臂、苍白的脸色和疲惫不堪的神情上停留了片刻,没有惊讶,也没有嫌弃,只有一种阅尽世事的了然和一丝淡淡的询问。

    “姑娘……有事?”老者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很温和。

    “老……老丈,”江挽月的声音因为干渴和虚弱而异常沙哑,几乎发不出声。她清了清嗓子,才艰难地挤出几个字,“您这里……可需要……帮手?打扫、研墨……我……我都可以学……”

    她的声音很低,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卑微和最后一丝期盼。

    老者放下手中的笔,仔细地打量着江挽月。那目光很平静,没有审视货物般的冰冷,更像是在观察一件需要修补的古物。他沉默了片刻,浑浊却清澈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有同情,有无奈,最终化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他缓缓摇了摇头,动作很慢,却带着一种沉重的分量。

    “姑娘啊……”老者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不是老朽心狠。你看我这铺子……”他指了指这狭窄、陈旧、堆满杂物和残破卷轴的空间,“一天到晚,也未必有一个客人上门。老朽自己……咳咳……”他掩嘴咳嗽了几声,才继续道,“也只是靠着一点微薄的手艺,修补些旧画,勉强糊口罢了。自己这把老骨头,都不知道还能撑多久……实在是……实在是养不起第二个人啊。”

    他的话语没有一丝嘲讽和鄙夷,只有一种深沉的无奈和力不从心的苍凉。那叹息声,如同冰冷的秋雨,落在江挽月早已冰冷的心湖上,激不起愤怒的浪花,只留下更深沉的绝望和冰凉。

    连这最后一丝微弱的希望,也熄灭了。

    江挽月站在那里,身体僵硬得如同石雕。夕阳的余晖透过狭窄的巷口,斜斜地照在她苍白的侧脸上,勾勒出她紧抿的唇线和微微颤抖的睫毛。她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像之前那样沉默地弯腰离开。

    她只是静静地站着,看着眼前这位同样被生活压弯了脊梁的老者,看着他那双布满岁月痕迹的手。一种巨大的、无声的悲凉,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所有的感官。

    市井噬人,原来并非只有尖牙利爪的撕咬。还有一种,是无声的、缓慢的、用生活的重压和冰冷的现实,将你最后一丝挣扎的希望,一点点磨灭、窒息。

    许久,许久。

    江挽月才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对着那老者,深深地弯下了腰。动作牵扯着后背的伤口,剧痛让她眼前发黑,身体晃了晃,但她依旧坚持着,完成了这个代表着最后尊严的礼节。

    然后,她直起身,没有再看老者一眼,也没有再看这狭窄破旧的铺子一眼。

    她转过身,一步一步,拖着灌了铅的双腿,走出了这条昏暗的小巷。

    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将她的影子长长地拖曳在冰冷肮脏的青石板路上。影子单薄、佝偻、伤痕累累,仿佛随时会被这巨大的、喧嚣的、冷漠的城池彻底吞噬。

    然而,就在那影子即将融入更深的巷弄阴影时,她微微挺直了脊背。

    那双被绝望和疲惫浸透的杏眼里,在最深的黑暗处,一点微弱却无比顽强的火星,始终未曾彻底熄灭。

    心口的位置,那半块冰冷的玉玦,似乎又传来一丝微弱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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