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那女子翩然而至,又风筝一般远去。

    重芸扔了那大叶片,伸手去抓那女子衣角,却什么也没抓住。

    宁让:“你干什么?”

    现在自己已经换了身份,就算那女子是卫小勤,她也不会认自己的。重芸搓了搓滚烫的手,“没什么,我也不知怎么了。”

    宁让:“这里的道具也不要乱摸。”

    “哦。”她目光追随那女子而去,不一会儿她消失在那些藤蔓后面,再出来时,她们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重芸倒是分不清谁是谁了。

    重芸此刻一心想着卫小勤的事。

    她不是在山寨里吗?怎么会出现在这方魔城中?自己身死以后,山寨到底发生了什么?

    亦或是,她刚才看错了,那人只是与卫小勤长得相似而已?

    思忖间,台上的人换了一批,那些人乘坐着银色的木船,在烟雾中缓缓前行。

    一些观众迫不及待往船上爬。

    重芸也跟着上去,宁让伸手握住她的手腕,“你去干嘛?”

    “我……”手腕一阵清凉,正解不少了她现在灼热的煎熬。

    她其实想要去后台找人,若那女子真的就是为小勤,她想以师叔的身份问一问山寨的情况,但宁让此刻在这里,她有点拿不定主意。

    她任他握着手腕,权当解暑降温,“我就是好奇那些船是怎么动的,想看看。

    他昂了昂下巴,“有绳索相连。”

    重芸仔细一看,果然发现端倪,但她对此并不感兴趣。

    他们俩拉扯间,宁让瞥见一个矮小的身影,正穿梭在那些飘飘欲仙的观众之间。

    重芸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只见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睁着一双大眼睛,脸色有点发黄,他像一只掉进水池子的小黑鱼一般,游弋着,伸出一只灵巧的手,接连解下好几个人的钱袋。

    好歹自己当过女贼,这种小鱼虾,重芸自然不放在眼里。

    不过,作为一个掉过脑袋的女贼,重芸突然很想抓住那不成器的小秧苗,好好对他说教一番:看,老娘都没有什么好下场,你还小,要不趁早金盆洗手吧。

    重芸赶紧捂紧自己的钱袋,大喝一声:“小子!”

    她抬手射出一支飞箭,那小孩一低头,飞箭稳稳钉在一把雕花木椅子上。

    宁让本不想管闲事,但见她已经闪身向那小孩飞过去,他掠身跟过去,

    那小孩泥鳅一般,在烟雾中迅速找到出口,向门外躲闪。

    重芸顺着他逃跑的方向追出门去,只见他两只小腿生风,划桨一般,奋力朝前奔跑。

    她按下袖中匣子按钮,再次射出两只飞箭,都被那小孩轻盈地躲开了。

    不会吧,一个小鬼都抓不住了?这副身体与上一副相比,竟然废了这么多?

    她越跑越觉得全身冒汗,仿佛洗了个澡。就在这时,宁让从她身边疾风一般呼啸而过。

    她还没看清,就见他修长的身影变成一道黑色的虚影,不断地拉长,最终随着那小子消失在一个巷子里。

    重芸气喘嘘嘘追过去,只见宁让长身玉立,披着一件厚厚的大氅,大氅边上镶嵌一圈毛,他面色冷峻站在凌乱的杂物之间。

    “小贼呢?”

    若不是她多管闲事,他哪里需要掺和这等无聊之事,他向来不喜欢逞英雄、声张正义,这世上需要救苦救难的事情多了去了,若事事都管,事事都掺和,自己岂不是要忙成陀螺?

    他这一跑动,身体里倒是窜出一丝暖气,但呼出的气体仍是带冰碴一般,“跑了。”

    啥?那小贼这么有能耐?

    重芸觉得不可思议,宁让的功夫,可是比自己那徒儿柳明决还要厉害的啊。

    难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那小孩竟然比他还厉害?

    他指着那一摞子竹篮下的一个狗洞,“从那里钻走了。”

    哦,难怪。

    “那你赶紧翻墙过去啊。”重芸当英雄的气韵未消,巴不得乘胜追击。

    “翻墙就进别人家里了。”

    “所以呢?”

    “所以别多管闲事。”

    “你都追这儿了你撂挑子!”

    他看着她那满脸透出火色的脸,觉得这女人总有一股傻劲儿。师姐留下的残部要管,别人的钱包被偷要管,就连追不上的小贼也要逞能追到底,到底是谁给她的底气,这么喜欢见义勇为?

    他垂眸盯着那狗洞,“要管,你自己钻过去。”

    她毫无钻狗洞的羞耻感,以前穿书第一个角色是个面黄肌瘦的小丫鬟,那会儿个头小,为了出门,她早就钻了不知道多少回。

    但现在好歹自己现在是个成年女子,那狗洞的大小一看就不适合她。

    即使只穿了薄薄的衣服,也是钻不进去的。

    懒得跟他废话,既然都追这里来了,怎能半途而废,搞不好里面就是小贼的老巢。

    重芸眼尖,挑了几个破烂竹筐,踩上去就往墙上爬。

    她像一只壁虎一样抓住那墙的边沿,使出吃奶的力气。

    她刚把手搭上那墙沿,里面就传来“咯咯咯”一阵笑声。

    小鬼竟然嘲笑你祖宗?

    重芸气紧,踮起脚把一只腿搭上墙。

    哪知还没看清里面的场景,就被一股滚烫的水流飞溅到手臂。

    开水!

    她手一滑,朝外面倒下去,掉在那一堆烂竹筐之间,摔了个狗吃屎。

    幸好冬天里头热水凉得块,再冷一点都能洒水成冰,那水倒真没把她烫到。

    但那水,却也不偏不倚撒到了宁让的黑色大氅上,不一会儿,那水珠变成了冰碴子。

    重芸抬头便见到他一张几乎冻僵的脸,脸色不太好,她分明感觉天都阴了几分。

    本想放过你的,小鬼。他听着那院子里传出的嬉笑声,面色一沉。

    他抓起她的手臂,飞身上墙,像一只黑色的大蝙蝠,新捕获了一只可怜的小昆虫。

    重芸还没看清,就已经被他捉到了院墙里面。

    那个发出“咯咯”笑声的人,此时手里正拎着一把铜壶,铜壶里装了开水。

    那人是个头发散乱的女人,看起来上了点岁数,眼角有细细的皱纹,大冬天穿得竟也和重芸一样少。

    见到这两个不速之客,她有点惊诧:“哎呀哎呀,你们飞进来了,怎么办。”

    重芸站稳身形。小鬼呢?

    “你看到一个小孩了吗?”重芸问。

    她把铜壶抱在身上,“会飞,会飞。”说完继续傻笑。

    重芸:“她看起来脑子不太好。”

    宁让:“你不说我也知道。”

    “那进去找?”

    “嗯。”

    这院子并不大,院子里一棵积雪的树,里面一共三间房屋,转了一会儿就走完了,并没有小孩的踪迹。

    女子痴痴追在宁让身后:“好看郎君,好看郎君你别走。”

    重芸一听“噗嗤”一笑,他现在脸色白得像是这辈子没晒过太阳,吸血鬼似的,恐怕也只有这痴傻女子,才会觉得他好看。

    宁让停下脚步,“你一个人住这里?”

    女子这句倒是听懂了,点点头,“住这里,住这里。”

    重芸:“她可不是一个人住这里,厨房里碗筷有三副,锅里还有热饭。”

    她倒是观察入微。见问不出个所以然,宁让并不打算在这里久留。

    女子却追上来继续缠着他,“好看郎君你别走啊。”

    她咧嘴一笑,露出一排白牙,“我认识你的。”

    宁让看着她那浑浊的眸子。

    “……我认识你的。”

    “你知道我是谁?”

    “我认识你的……我应该认识你的。”她有些混乱,抓住铜壶思考了片刻,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重要的事。

    她转身进屋子翻箱倒柜,将屋子越翻越乱。

    “哎呀,怎么没有了呢。”她眼里全是疑惑。

    她又跑出来,“好看郎君,我在那里面见过你。”她指了指那柜子。

    重芸觉得有些好笑:“也许在梦里。”

    宁让却耐心问道:“我在柜子里?”

    女子点点头。

    他转身进了那间被翻得满地凌乱的屋子,在那柜子里翻找起来。

    他,这是脑子也不好了?

    重芸抱着手臂在门外等。

    他攥着一片布料出来,看起来绣工精美、颇有水色。

    “这是什么?”重芸问。

    宁让:“良国西南地区出产的重莲绫。”皇室才能使用的织品,为何会出现在这一个疯女人房中?

    重芸对这些一窍不通,“所以呢?”

    他沉思片刻走出,门拿着那布料问女人:“这是你的?”

    女人眼神却有些涣散,只是痴痴望着他笑。

    问询半天无果,他们飞身离开。

    重芸有些遗憾没有及时拯救一个迷途小羔羊,宁让却因为那个疯女人有些神思不定。

    等他们俩离开后,一双手从米缸底部推开一个盖子,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从里面探出来。

    小孩腰上挂着好几个刚刚偷来的钱袋,他轻盈地翻出了米缸。

    天气太冷,他忍不住伸出手抹去鼻子下方挂着的两条晶亮水柱。

    女人仍然抱着铜壶坐在院子里,她嘴里呢喃:“好看郎君……好看郎君……”

    小孩“哼”了一声,“你统共见过几个人?就觉得别人好看。”

    他烦躁地将身上的钱袋一一卸下,然后一一打开。

    钱币、毒药哗啦啦散落在木桌上,堆成一个小尖山。

    他打开几瓶毒药嗅了嗅,“破玩意儿,垃圾。”说罢将瓶子往旁边一掷。

    女人见状,也要去开其余的瓷瓶。

    小孩连忙推开她,“不要动,我让你别动你听不见吗?喂!耳聋了吗?死了我可懒得管你!”

    “管你管你。”女人跟着重复。

    “垃圾!”小孩继续打开剩下的瓶子嗅。他想起那两个坏他事的男女,心中气恼。

    他一拳锤在桌上,银钱和瓷瓶跟着晃动。

    别让我碰到你们,不然,我定要将你们偷个精光!

    重芸颠了颠钱袋子,还好,钱都在,她花钱买了不少吃的。

    “铁娘子,您吃吗?”

    他回头,眼睛里写着:你怎敢?

    宁让刚才去店里吃了异常清心寡欲的一餐,那点东西根本不能抚慰重芸这原本就热爱重油重辣的心灵。

    玩笑都开不起。重芸自己咬下一口撒满葱花的孜然羊肉,慢悠悠在他身后走。

    他想起她半夜肚子疼得冒汗的样子,又停下脚步,“这一次我没有带寻常药物,特别是,止腹痛的。”

    “嗯?”她嘴角油腻腻的,“哦,我自己带了的。”

    晚上吃了饭回来,隔壁的说话声、嗑瓜子声倒是没了,但……这屋子又立马陷入了另一番境地。

    那猫儿一般高低错落的女子呻吟,那木床“嘎吱”摇曳的响动,似乎,是从隔壁传来。

    离得近,声音就像抵在床头。

    这墙是有多薄啊!

    ……

    宁让的脸更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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