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7 章

    送走了宁让,重芸终于喝上了茶水,不过这半夜喝了茶水,倒是令她精神百倍,睡意仿佛见了鬼。

    她几次从床上坐起来,捧着自己那张发烫的脸,将头埋进膝间。

    所以这算是互通心意了?

    到了下半夜,她终于在筋疲力尽中沉入梦里,梦里的内容光怪陆离。

    那些人看不清脸面,有人叫她“朵朵”,还有人叫她“芸娘子”。她时而开车行驶在一个风雨加交的夜晚,时而背着弓箭在山野间寻找野物。梦里的房子有的直冲云霄,有的低矮错落,有的在太阳下反射着光芒,有的飞檐斗拱肃穆森然。

    她穿着一身米白色的休闲西服套裙,握着方向盘在雨里疾驰,转头一看,副驾驶座位上坐着一个黑衣男子,他穿着古装靠在座椅上不说话。

    忽然,天上一道闪电劈过来,一道白光闪过,他偏过头,重芸遮住眼睛,在白光消失前,在指缝间看清黑衣男子的脸,是宁让。

    早晨醒来头痛欲裂,她倒了好几杯冷却的茶水下肚,空腹喝冷茶的结果就是用完早点就开始有些腹痛。

    “姑娘这是不舒服?我去叫医官来吧。”

    “侯爷呢?”

    “侯爷去宫里了。”

    重芸点点头,“那请医官过来吧。”

    男人放下箱子,隔着丝巾探了探她的脉搏,“姑娘忧思甚重啊。”

    重芸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可能是失眠多梦。梦里各种奇奇怪怪的场面。”

    “可否告知在下呢?我好给姑娘对症下药。”

    重芸想了想,“我梦见暴雨天我在山路上开车。”

    “驾车?”

    “不,是开车。”

    医官越聊越是心惊,等到他将今日诊断的详情一一禀报宁让,宁让目光一沉道:“朵朵姑娘说的这些话,如果传进了其他人耳朵里……”

    “侯爷放心,小的绝不会乱说一个字。”说罢跪在宁让脚边。

    医官瑟瑟发抖地退下,宁让给了柱子后抱剑而立的追月一个眼神。

    只有死人才会闭嘴。

    车师闲的信依旧还未到。

    而皇帝与太后的斗争已经到了撕破脸面的地步,宁让在家的时间倒是越来越少,但不管回来多晚,他都会翻窗过来看看熟睡的重芸。

    重芸前几日就发现了,早晨起床的时候,这屋子里总有一股若有若无的香味。于是她今夜打定主意要抖擞精神,免得错过那个半夜翻窗户的人。

    宁让风尘仆仆回了侯府,衣服还未换就避开一众暗卫,翻墙进了偏院。

    他翻进窗户,坐在重芸的床边,静静地看了她片刻。

    重芸闻到那股熟悉的幽香,假装动了动身子,睁开朦胧的睡眼,在黑暗中看清他的轮廓。“二郎?”

    “嗯。”

    果真是他没错。

    重芸用手撑起身子,头发滑到枕头上,她故意装作吃惊的样子,“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想看看你。这句话宁让没有说,倒是觉得坐在她身边,一切都尘埃落定,一切都是缥缈浮云。

    他伸手在她头顶抚了抚,“最近太忙了,回来得晚,见你睡了,没有打扰你。”

    “你想见我?”重芸问。

    “……嗯。”想每天都见。

    “那为何不燃灯?”重芸一骨碌爬起来,去点了几盏灯,这屋子里被火光充盈,两个人的影子落在床边。

    重芸这才看清,他官服还未换下,眼下有些青。

    看来真的很忙。她最近时而头痛发作,想起来的事情越发多,睡着了以后也是各种做梦,她有时候觉得自己脑子都快要爆炸。

    但见到他,这种痛苦似乎又轻了一些。

    她伸出手指在他眼睛下方探了探,他的睫毛扎在她手指上,有些痒,“你也没睡好吧。”

    “也?你最近每日睡不好?”

    “嗯,做噩梦,所以我觉得我应该少睡一些,免得这脑子越发不济。你困吗?”她重新坐到床边。

    困,非常困。太多人想要他的命,他疲于应付,挖空心思,周旋其中。

    她朝他靠近了些,指了指自己的肩膀,“给你靠一靠。”

    见他没有动静,只是嘴角一弯,眼睛眯了起来,明显有些心情好转。她歪了歪脖子,“怎么?嫌我肩膀不够你靠?”她拍了拍自己的枕头,“要不,枕头借你?”

    “不怕她们知道了?”宁让扬了扬下巴,对着门外道。

    他是说的那些丫鬟什么的吧。重芸脑筋转得快,“我最近拿你的闲钱去投了个钱庄,放心,没有用你的名号,跟着王千金的商号。赚了一点钱,给这些人当封口费还是够的。”

    这女人总是在赚钱一事上有无数的花招。

    “帮我管家?”

    重芸脸上一红,“怎么?我这账房先生做得不够好?”

    “嗯,账房先生有些屈才,管家夫人怎么样?”

    重芸转了转手指头,在床单上画了个圈,“这是求亲?”

    “嗯。”

    太快了吧,这也……

    重芸:“那我先考虑考虑。”她想起自己这脑子越发混乱之事,又有些打退堂鼓,“我记不清我从前的事了,嗯……如果,我说如果啊,原来的我本就有夫君,他哪天来寻我,我岂不是为难?”她有些心虚地看了看宁让的嘴唇,她甚至觉得自己与他亲吻都有些熟门熟路,一点不像个生手。

    这难道不是有经验的表现?

    宁让心道:这个担忧倒是很有趣。

    “你如何判断出你从前有夫君?是想起了什么?”或者说,是不是想起了我?

    重芸继续画圈,这话怎么答呢……总不能说我梦里那些乱七八糟不堪入目的带颜色废料吧。“这个,不好说。我只是有这个担忧,毕竟我对自己也不是很放心。”

    宁让伸出食指,摁住她画圈的指头,又缓缓将手指与她的一一相触,“我会找人治好你,再等等。”

    重芸脑子里不合时宜地想起两只手抓在一起,放在浴桶旁的画面,眼睛一闭:天呐,要命了!我这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啊!

    她只好屏住呼吸不去看他,“行……吧,你早点回去。”

    “这又赶我走了?不是借个枕头给我吗?”他伸出一只手枕在后颈,褪去靴子懒洋洋躺在她的枕头上。

    这话还真是我说的……重芸有些悻悻地将手从他掌心抽出来,免得自己扮猪吃老虎,把人给吓到了。“那我看着你睡。”

    “我可没有半夜让人盯着的习惯。”

    “那我不看你。”

    重芸说罢真的闭上眼睛,半天没有听见响动,她又睁开半只眼去看他。他闭着眼睛一动不动枕在自己的手臂上,呼吸均匀,看起来累极了。

    还真睡了。

    她微微低下头去打量他的脸,总觉得这张脸百看不厌。

    他伸出手将她揽在胸膛,“别看了,睡会儿。”

    重芸冷不丁落入他怀中,她脸凑在他的官袍上,头顶上落下一个轻盈的吻。

    重芸吞了一口唾沫,小心翼翼将耳朵靠在他的胸膛,听着他胸腔里有力的搏动,在一片胡思乱想中入了眠。

    梦里,她又见到了那一片暴雨侵袭下的盘山公路,电闪雷鸣。

    这一次,一个声音响起:“你不属于这里。”那声音像是天外飞来。

    她握着方向盘问:“我属于哪里?”

    那声音轻笑一声,“想回到你的世界吗?”

    重芸抿紧唇线,“你在一定骗我!”

    她踩下油门,横冲直撞一般朝前冲去。

    她猛然睁眼看见宁让的官袍,身上忍不住发抖。

    她眉毛皱在一起,握着拳头缩成一团,黑夜中一双手将她圈在怀中,顺着她的背脊一下又一下缓慢推动,像哄小孩子。

    灯还亮着,她还躺在这间屋子里。

    “又做噩梦了吗?”宁让下巴抵在她的额头。

    重芸:“我也许,真的不属于这里。”

    宁让想起她曾经说起的那个世界,“想起什么了?”

    她头有些痛,“你知道开车吗?”

    “那是什么?”

    “或许,与驾马车有点像。我梦到我会开车,在一个雨夜,后来,车失控了。”身体还有些痛。

    她将自己梦里那些破碎的片段一一讲给他听。

    “是不是很不可思议?”

    “没有。”这些话,在她们回到良国的途中,他就听过不少。

    时至今日,他真的有些动摇了。或许,她真的来自另外一个世界。若是有一天,她回到了她的世界,他又去哪里找她?

    他将她抱得更紧些。

    重芸扬起头,“我没法呼吸了。”

    “嗯?”

    他低头吻她。

    这才叫做没法呼吸。

    重芸闭着眼睛与他交换唇舌,在密不透风的吻中天旋地转,将那些什么梦里的片段抛之脑后。

    蜡烛燃尽,天光乍泻。

    端水的丫鬟敲了几回门都没见有人回应。重芸在阵阵敲门声中醒来,身旁的被子乱作一团,被子里的人早已不见踪影。

    她不由怀疑昨晚发生的事又是一场梦,直到摸到自己快要肿起来的嘴唇,才醒悟过来:那就是真的!那个半夜翻窗户的贼!

    她跳下床照镜子,看着自己那泛红的嘴唇,有些恨不得钻到地下去。

    为她梳头的丫鬟忍不住看了好几眼,“姑娘,今年蚊子这么早就出来叮人啦,你看你嘴角的包!脖子上也有了呢。”

    “嗯……待会儿准备点药草熏一熏。”重芸面不改色地说道。

    这几日屋子里撒了不少药水,宁让半夜翻窗时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重芸就这么被活生生被惊醒。

    她有些做贼心虚地坐起来,眼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靠近。

    她想:为何好好的谈情说爱,非要搞得像是偷情?

    躲在屋顶的暗卫追着那个黑影飞了片刻,旁边另一道黑影闪出来,正是追月。追月伸手一挡,“别追了,你还没追够吗?”

    “我知道啊,那是侯爷嘛。”暗卫朝嘴里扔了一颗瓜子。

    “小心别被侯爷发现了。”

    暗卫嘴一撇,“这不,恪尽职守么?领了钱干好事儿,象征性地瞅瞅,哈哈。”

    这分明是看戏。追月横了他一眼,“立刻,马上,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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