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然安迪有些本事，但也没到手眼通天指哪打哪的地步，她也只是说试试看吧，不保证一定能够见到。就在乔湘楠等得快失去希望的时候，终于在某一日得到了消息，周蕴和晚上在某会所面见两个客户，中间差不多预留了有一个多小时的间隔时间。但是能不能说上话，就看她的运气和本事了。

    乔湘楠一番收拾，提前一个小时到了地方，没想到这里是会员制，一般人根本就进不来，更不用说是知道周蕴和在哪个房间了。就在她一筹莫展之际，居然在公区荣誉墙看到了嘉悦集团的标志，稍微一搜索才知道，嘉悦居然也有投资这家会所。乔湘楠稍微定了定心神，看了一眼时间走到前台：“您好，我是邓总安排来和野田周总谈业务的，方便带我过去一下吗？”

    前台服务生有点怀疑地看了她一眼：“哪个邓总？”

    乔湘楠倒也不慌，指了指嘉悦的标志：“还有哪个邓总。”

    服务生明显还是不太相信，想要打电话询问，乔湘楠赶忙接话：“周总那边现在应该有客人，不要打扰了吧。”

    “我叫乔湘楠，你可以和你们邓总打电话核实一下。”虽然不知道具体是是负责，但嘉悦是家族企业，通过邓聿家管理璞悦这件事就能看出来，核心岗位应该是都姓邓没错的。而她之所以敢这么说，无非就是赌一把打工人不想费时费力地去核查。

    果然。

    “好的，我这边先登记了，您这边请吧。”

    安迪的消息还是很可靠的，一个整点，几个人从房间里出来，乔湘楠在门口往门缝里看了一眼，沙发上坐着一个眉眼和周天野有几分相似的男人，第六感告诉她，这应该就是周蕴和了。她稳了稳心神，直接敲了房门。

    “你是？”周蕴和还有他的助理明显都有点懵了。

    “您好周总，我是乔湘楠，您父亲的学生，也是乔记鸡饭的负责人，之前拜托师父转交过一份乔府宴的计划书，不知道您有印象吗？”

    她说的很清楚，周蕴和一下子就明白了来者何意，按理说这种情况下应该直接送客的。但他看了一眼乔湘楠，或许是因为刚才那笔买卖谈的不错，总之他不知道为什么愿意听她再详细说说。

    乔湘楠一见有戏，道过谢后就坐在沙发上开始详细的介绍。周蕴和听完她的介绍摇了摇头：“我对你这个方案有印象的，主要是我父亲对你本人的评价还蛮高的。但是我必须说鹭屿高端菜，这两个概念本身就不适合放在一起。说到鹭屿，大家更多是和度假、大排档这样的场景联系在一起，一定会拉低品牌调性。”

    “您说的没错，但是我做过背调。且不说北城有相当一部分南方的外来人口，每年光是和鹭屿往来的行业就涉及乳胶、果蔬、咖啡等等许多主流刚需，诚然和甲方交往时带他们品鉴北城特色最好，但是在长期交谈中，一个能让对方感到舒适和放松的环境也是很重要的。而现有的鹭屿菜，大多数环境并不适合商务宴请。环境足够的，本土风味又不够醇厚。”

    周蕴和似乎听进去了，他补充道：“这只是很少一部分的情况，受众面还是太小了。”

    “但这一块市场相当空白，我们还有机会进一步去探索更多的可能。”

    周蕴和沉默了，他抱着手臂，指尖一点点地叩击手臂，半晌说道：“你的方案我带回公司去做评估。但是一家餐厅的核心还是餐品与主厨，这么重要的事情你着墨太少，你尽快拿一个新方案出来。”

    天大的好消息，不管什么都答应了。

    “好的，耽误您时间了，我会尽快拿出新方案来的。”简单一句话，说起来快，但做起来又谈何容易。乔湘楠心里有了打算，她要回鹭屿，回家乡去探寻可能。

    乔湘楠提前给家里打了电话，其实她这些年也回来过一两次，但目的也都是采风考察，在家待不了多久又走了。长时间的分离使得父母和她有点生疏，只有乔其昌激动地上蹿下跳。时间早就磨灭了父母对于乔湘楠当初退学和多年不归的怒气，更何况人人都知道乔家女儿现在在北城当老板了，一个月赚得快比上家里半年多了。

    而这一研究就是一年多的时间，这段时间里乔湘楠数次往返鹭屿，四处调研，重金聘请人才，潜心研发菜单。也是在这期间，乔湘楠也和另一位旧友重逢了。

    是日阳光明媚，郊外的铁门缓缓拉开，发出温和的低吼，曹佳佳走了出来。乔湘楠抱着一束鲜花迎上前去拥抱了她，然后学着当年秦可吟的样子，拿出燃着炙热火焰的手机屏幕放在地上：“来，跨个火盆。”

    曹佳佳眼眶通红，但是满面笑意。

    出狱以后，曹佳佳先回了趟家，奶奶年事已高不方便多次往返北城探视，只能数着日子等她回来。奶奶拥抱着她，反复地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但曹佳佳本人对未来充满了迷茫，她不知道自己有这样的刑事案底还能做什么。乔湘楠怕她胡思乱想，邀请她和自己一起回鹭屿，就当散散心，曹佳佳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乔湘楠环岛考察的时候，曹佳佳一直紧随其后充当她生活小助理的角色，没事时则是拿着一盒彩铅写写画画。乔湘楠觉得好奇，拿过来看了一眼，没想到本子上是一连串有模有样的小漫画。

    “鸡骨头红红的是不熟吗？”

    “盐焗鸡是在客家人南迁的过程中诞生。”

    “没有一只鸡能活着离开鹭屿。”

    画面不仅生动可爱，甚至选题都是一路上听来的小故事，乔湘楠有点惊讶，她从来不知道曹佳佳画画得这么好：“你会画画？”

    曹佳佳点点头：“我小时候很爱画，长大之后就不怎么画了。在里面没什么可做的，就画画有意思一点，而且有时候还会有画画培训，我还真学到了好多东西。”

    “佳佳。”乔湘楠握着她的手：“版权卖给我吧，你画的这些内容，特别适合放在店里宣传。在北城开鸡饭店这么多年，天天被问，你这鸡有血丝是不是不熟，白斩鸡和盐焗鸡有什么不同。就算加上文字标识大家也不一定阅读，但是要是随餐赠送这样的漫画明信片，说不定效果会好。”

    没想到这趟回鹭屿给鸡饭的运营添了一把柴火，在社交媒体上小爆了一下，卡通明信片和文创冰箱贴，甚至某段时间里供不应求。而乔府宴的方案几经删删改改，终于在乔记鸡饭旗舰店开业三年后进入了尾声。

    “其实到目前为止，对乔府宴的评估还是不理想。”会所里，周蕴和坐在乔湘楠对面：“但有我父亲的推荐，包括这段时间我看到了你的能力，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在北城拥有这样的成绩，我很欣赏你。再加上其实这个方案的预算并不是多么高昂，我决定投资。”

    “但是……”乔湘楠还没来及高兴，周蕴和话锋一转：“就像我开始说的，评估定级不高，我这边的条款没法倾向你太多。项目盈利我们分账，但收益不理想，我这边要保证本金回流，且不承担亏损。你能接受的话，我们签合同。”

    “我接受。”乔湘楠几乎就是没有考虑。此时此刻站在梦想的门外，只要抬脚就能迈进去了，还有什么好纠结的。且不说自己还有两家鸡饭店兜底，就算没有，自己还这么年轻，有的是试错和重来的机会。

    可能这家店前置的战线拉得太长，此刻的要落实了，乔湘楠反而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激动，她久违的想要走一走，于是从会所离开后沿着道路，毫无目的地漫游。走累了就进入一家街角的咖啡店，坐下来歇歇。透过古朴的窗子，乔湘楠看到了午后静谧的十字路口，即使无人路过，红路灯还是固执地变换着。

    微风吹动路边的野花，她竟然觉得此刻，是她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真正的休息。旁人休息的时候都做什么呢，好像是玩手机，乔湘楠也掏出手机来随意浏览，但看着看着，又刷起了行业资讯。她手指滑动，在看到一条讯息后停住了动作。

    《邓楮上任嘉悦集团一把手，起底暗战1000天背后的权利游戏》

    邓楮。乔湘楠好像是第一次听这个名字，璞悦酒店也是嘉悦集团旗下的，邓聿说不定是她什么亲戚吧。一直知道能在北城坐拥顶奢酒店，家族必然庞大，但是看看这新闻标题，也是有点超乎她之前的想象。

    “邓楮已于本月正式接任嘉悦集团法定代表人、执行董事及副总裁。据内部人士透露，邓楮上任前，嘉悦集团几大事业部一把手更换率高达50%。过去4年间，她以数字化升级为由重组核心部门，提拔4位高管进入决策层，同时有3位年长级元老以给年轻人发展空间为由主动请辞，但背后的实际因素耐人寻味。”

    主动请辞更像是为元老们保留体面的说法，实际上谁都能看出来像嘉悦这样的老牌家族企业，就怕老顽固待在核心岗位故步自封，邓楮这一手换血操作说不定能直接带领嘉悦迎来新生。

    崇拜啊。乔湘楠在心里不由得佩服，她继续往下滑动界面，文中又详细的介绍了几位最新提拔的高管，她一个个看过去，心头一颤。

    邓聿。

    乔湘楠终于划完文章收起手机，后半篇却几乎没怎么看进去。好久不见了邓聿，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一样。每当我觉得我前进了一步的时候，你又远离了我一百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