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了邓聿。
“谢谢，我不吃。”
“好，那就不吃。”邓聿收起手中的椰子糖，车里再次恢复到先前的沉默，只有汽车运行的声音回响。
“乔总，给您送到哪去？”小刘礼貌询问，也算是适时的开启新话题了，要不然一车人没有一个说话的，实在的奇怪的很。
“先送小陈吧，这个方向应该是先路过小陈家，我在那里跟他一起下车就好。”乔湘楠还不忘了小陈要12点前到家陪女朋友过生日。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乔湘楠不想让邓聿知道她住在哪里。
因为她在中悦云溪买了房子。
生活就是不停的迎接什么，又不停的和什么做告别。乔府宴开业的第一个月的时候，城东拆迁了。
其实早在乔记鸡饭旗舰店经营走上正轨的时候，乔湘楠就有意向在北城买一间属于自己的小房子，还特意打听了那一片的房价。她曾经说喜欢城东那个地方，不仅仅是因为那是当时她和邓聿的家，也确确实实被那里的温馨与生活气息所吸引。北城是一个生活节奏很快的城市，所以有时候人就会想要一个让自己慢下来的地方。
奇怪的是，当时那附近的住户好像都一致得到了什么消息一样，没有一个人愿意出手自己，现在想来大概是早有要拆迁的传闻。好像一场命运的玩笑，以为见不到的人会再次见到，但是以为能够再回去的地方却再也回不去了。
在打听城东的时候，乔湘楠还顺便关注了一下中悦云溪的房价，那已经有点年岁了，有不少小户型的二手房在售，对于那时的她来说，好像不再是遥不可及的价格了。
后来乔府宴第一年营业结算。成绩谈不上优异，但像这种人均四位数的餐厅，哪怕是相比之下不出彩的营收，再加上两家鸡饭店的利润，乔湘楠的收入可以说是相当可观。但一切事务都还在摸索当中，城东的房价尚可承受，反观中悦云溪就有些压力了。
但大数据的力量就是这么强大，还真让她刷到了一套好价的二手房，房主出国，急着处理自己在国内的房产。这个价格可以说是手慢则无，容不得她多考虑，贷款买了下来，就当是给自己这几年的奖励了。
没有别的意思，仅此而已。但是毕竟那里是她曾经和邓聿有过回忆的地方，实在是不想让他多想。说来也可笑，当初乔湘楠坐在邓聿的骑着电动车向往中悦云溪的时候，他在想什么呢。
“谢谢乔总。”小陈听到说要先送他连忙道谢。
“那你怎么回去。”邓聿闻言：“你住在哪？”
“我打车，没事。”
说白了，都是因为这套房子，要不是自己冲动背上了房贷，她也不至于这么迫切的想要寻求新的破解之法来打破乔府宴不温不火的僵局。也不至于头脑一热跑来发展交流大会找邓楮，更加不会再遇上他了。
汽车行驶到地方，小陈赶时间，打过招呼就飞速下车往家跑了。乔湘楠也收拾好了自己的随身物品，准备一起下车，却突然感觉到被人握住了手腕。
“小刘，你也下班吧。”邓聿一边嘱咐，一边用力拉着乔湘楠的手，生怕一不留神她就溜了。
“好嘞！”说不清是下班太高兴了还是天生就这么有眼力见，总之小刘一秒都没耽误，松开安全带甩门就走了。
“你干嘛？”乔湘楠有点生气，这让别人怎么想她。
“回家吧，送你回家，好不好？”邓聿轻声询问，还是那熟悉的口气，好像在哄她似的。
“不用，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你不是住在中悦云溪吗？我也住在那里，一起回去正好。”
乔湘楠脸色一变，问到：“你怎么知道的？”
“嗯，关于你的我什么都知道。”
乔湘楠听完心里一颤：“变态啊你。”
“嗯。”
邓聿倒是承认的爽快，六年不见，反而越发的死皮赖脸了。
“邓聿，你这是干什么，我们都分手六年了。”
好像没怎么听乔湘楠这么认真的叫过他的名字，邓聿眼睛亮亮的，大拇指摩挲着乔湘楠手腕上的皮肤，好像是在安抚自己躁动的内心。
“你记得还挺清楚。”
“我……”
“我们一起回去吧，外面下着这么大的雪，你打不到车的。”
乔湘楠听完之后，第一反应却是：“那小刘怎么回去。”
邓聿闻言一愣，差点气笑了，还是绝世好老板呢：“他有办法。再说了，他是个男人可以拼车可以顺风车，你敢吗？”
她还真是不敢。
邓聿看着乔湘楠的表情，知道她应该是被说服了，放心的推门下车换到驾驶位上。他扣好安全带，动动手指播放了一首舒缓的音乐，笑笑说：“我们回家。”
什么回家。乔湘楠心想，说的好像他们住一起一样，想到这，她实在是没忍住好奇：“你怎么也住那，什么时候的事情。”
“我怎么不能住那，”可能是因为乔湘楠愿意主动打听他的事情了，邓聿看起来心情不错：“我应该比你早很多。”
早很多是多少。
也许是知道她大概率不会再追问了，邓聿选择主动坦白：“我们还住在城东的时候，我就在这里买房子了。”
他还有脸说这个。旧事重提，乔湘楠心里又是一阵憋闷，靠着窗子不再说话。她看着漫天鹅毛大雪，想起了六年前，她也是缓慢行驶在这样一个雪夜，她去给邓聿送椰子鸡和衣服。只是一瞬间，疲乏与饥饿瞅准她脆弱的间隙，一股脑的涌了上来。
“对不起。当时没和你说，你怪我也是——”
“我不怪你。”乔湘楠受不了他在哪喋喋不休地翻旧账，直接打断了他：“都过去这么久了，我早就不在乎了。”
不在乎。这句话比怨恨他还让邓聿难受，他收紧了攥着方向盘的手，企图转移话题：“你今天晚上来错了。乔府宴不管是调性还是资历都不符合泊溪的要求，这个项目已经有在洽谈的合作方了。”
邓聿说了一个餐厅的名字。乔湘楠知道这家，前些年刚拿了亚洲排名前20荣誉的米其林三星，光是在北城就有5家分店，其他一线城市也是遍地开花。甚至在人均高昂，门店数量如此之大的情况下，还是一座难求，必须提前大半个多月预约。
没法比，确实是没法比。
“我可以给你介绍其他项目，你不一定用乔府宴入驻，你和酒店协商策划一个全新的系列。”
“暂时没有计划，我现在只想把乔府宴做起来。”
“那我也可以——”
“邓聿，”乔湘楠再次出声提醒：“真的不用，你没有理由帮我，我也受之有愧。”
“我不是帮你，我是帮我自己。”邓聿透过后视镜去看乔湘楠，只看到了她默默盯着窗外的侧脸。
“你不用这样。”乔湘楠不明白他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或者说她其实明白，只是不愿意面对：“安全的话，开快点吧，我饿了。”
也不知道他是故意的还是真的出于安全，车开得感觉不比骑车快多少，乔湘楠感觉要难受死了。
“我也饿了，”邓聿拨云见日般，小心翼翼地询问：“你想吃什么，一起吃个饭可以吗？”
乔湘楠想拒绝来着，但她实在是又饿又累，只想赶紧吃点东西，根本没有力气再跟他辩论。
“随便。”
话音刚落，邓聿“嗡”一脚油门提速。
刚才果然是故意。
时间已经将近凌晨，又下着大雪，街边已经没什么开着的店了。邓聿开到就近的商圈，找了一家24小时营业的火锅店。
乔湘楠冷得厉害，车刚停稳她就一甩车门跑进了室内，完全没有要等邓聿的意思。表面上是这样的，但实际上她是觉得有点尴尬，毕竟是当初不欢而散的前男友，又分开这么多年了，突然要一起吃饭她还是觉得有点不自在。
乔湘楠捧着点餐的平板一顿操作，邓聿坐在她对面认真的盯着她动作。
“我就点我想吃的了，你看你要吃什么再加吧。”乔湘楠说着把平板递过去，又加了一句：“我们AA。”
“AA吗？”邓聿接过来，却没急着动手：“你请我吧。”
“什么？”
邓聿心里清楚，乔湘楠不会接受他付钱请客的，就算他偷偷的把单买了，她也会想办法转一半钱过来，实在是不想跟她分得那么清楚。
“要不是我路过，说不定你现在还困在路上呢，请我吃个饭不过分吧。”
说的也有道理，请他吃顿饭也不欠他人情了：“好，我请，你点吧。”
邓聿听到她的回答才低头开始点菜，他翻看了一下乔湘楠点的东西，发现她口味还是和以前差不多，没什么变化。心里一阵窃喜，仿佛是通过这种方式确认了她还是以前的乔湘楠，没有变得陌生，没有变得不在乎他了。
餐品端上桌。乔湘楠还好围裙开始默默地涮菜，不跟邓聿说一句话也不给他一个眼神，就好像对面只是来跟她拼桌的某人。
另一边恰恰相反，不管是喝水还是夹菜，眼神就没从乔湘楠身上离开过。其实不说话也好，邓聿其实很怕她一开口又要跟他划清界限。
这么多年不见，她感觉比之前更加成熟稳重了，头发从以前的栗色变成了黑色，一丝不苟的扎在脑后。不像以前她总爱披着头发，或者是随手一挽，认真做事的时候总是有一缕两缕碎发翘起，邓聿最喜欢帮她轻轻抚平。仔细看看的话，好像眼角还多了一点点细纹，但即便是这样，邓聿依旧觉得她漂亮，像从前一样漂亮。
“你老看我干什么。”本来就感觉今天这个辣锅比平时都辣，对面的目光又搞得这么炙热，乔湘楠有点受不了。一边斯哈斯哈一边质问他。
“很辣吗？”邓聿给她倒水，轻声说着：“要不要吃糖水，我去给你买糖水。”
片刻宁静，他沉浸在这一刻，就好像这么多年他们一直在一起，从未分开，从未错过一样。
“大冬天的，这么晚了吃什么糖水。”乔湘楠辣得不行，自然得端起他刚倒好的水喝了一口：“好好吃饭吧，不要……”
“我很想你。”
“乔湘楠，这么多年，我很想你。”
邓聿不加任何思考就说了出来，仿佛这个话已经堵在他心口很久，终于承受不住流淌出来了一样。
短短一句话，乔湘楠感觉自己几乎要握不住筷子。她盯着眼前一圈圈沸腾的红汤，好像她此刻的内心。是吗，你很想我，那这么多年你都跑哪去了。一句我要去星港了，就消失了六年，好像上一次听到他的声音还是台风夜电话里的那一句没事。
然后呢，开始的几年还有椰子糖，再后来连椰子糖都没有了。要不是今天晚上在交流大会偶遇，大概一辈子都不会有交集了吧，即便是这样也能说很想我吗。还是说只是故人重逢，觉得故人现在过得还行，再续前缘也还不错。
乔湘楠夹了一小块碗里被她戳得稀烂的冬瓜放进嘴里，一并咽下了所有质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