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之后，乔湘楠真的认真考虑了董昕麒的提议。除了这件事本身就百利而无一害不说，她只要一想到那天早上和邓楮的碰面，就决定要在自己臭名远扬之前尽可能地多促成一些合作。
虽然现在的名声也不怎么好。
她已经一连三次拒绝邓聿说要见面的提议了，第一次说自己要加班，第二次说要和曹佳佳研究新一季的文创，第三次说约见了合作方……
“乔湘楠，你在躲我吗？”
她看着微信对话框里的质问，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乔湘楠现在陷入了一种极度拧巴的状态，主观上她肯定是喜欢邓聿，想要和他复合的。但之后呢，就算旁人的流言蜚语可以不听，邓楮会怎么看她。
再回到邓聿本身，他要是知道自己意向和董昕麒合作又会是什么反应。她实在是找不到答案，索性不回复，直接关掉了对话框。说逃避不太准确，但也没什么问题，因为她今天真的约见了董昕麒。
小陈把人送到约定的地点，乔湘楠解开安全带，不忘嘱咐道：“长虹乳胶的李总现在在店里吃饭，你等下直接回去候着，务必把他送到家门口。”
“那您呢乔总，我看天气预报晚些时候有雷阵雨。我送下李总我再回来接您。”
“不用，你下班就好，我自己回去就行。”只要打赏到位，不管什么天气都是能打到车的。
“行，那您注意安全。”
乔湘楠没有急着走进店里，而是站在原地看着汽车尾灯渐行渐远，她稍微平稳了一下呼吸，又在脑子里理顺了一下关于合作的疑问和要点，防止自己因为心不在焉遗漏什么关键，或者做出什么冲动决定。
董昕麒已经在包间里恭候多时，有点意外的是前来赴约的只有他一人。乔湘楠家小业小，是个光杆司令不足为奇。但他作为博泰四季的老板，就算是初创酒店，也不至于连个助手什么的都不带。
“就您自己来的吗？”乔湘楠早就摸清了他直来直去的交流方式，也跟着坦诚相待，有什么说什么。
“我们这种小规模酒店，谈业务一个人就够了，还需要几个人。”董昕麒引她入座，一边给她倒水一边调侃：“乔总也是亲力亲为啊，看来我们合作起来会很登对。”
登对这个词是这么用的吗。乔湘楠看了一眼手边冒着热气的水杯，突然想到了每一次和邓聿吃饭，水杯永远都是温热且满杯的。她不漏声色的把水杯推远了一点，然后从包里拿出来一个文件夹放在桌子上，准备直接进入正题。
“关于和您那边合作的事情，我回去做了一些调研，也跟野田周总讨论过了，还有几点疑问想……”
“先吃饭，吃饱了再谈公事。”董昕麒直接打断了她的话，叫过服务员来传菜。
乔湘楠看了他一眼，总感觉这孩子做事有点随心所欲，真的靠谱吗？入驻博泰四季这事独立于三家门店的运营之外，对她来说可大可小。但是对董昕麒来说可是一步巨大的改革，他看起来是一点也不上心。而且两个餐饮行业的人居然约见在外面餐厅见面，乔湘楠实在跟不上他跳跃的思路。
这顿饭乔湘楠吃的心不在焉，但董昕麒好像没受什么影响，一直到真的吃饱喝足，才终于进入了正题。他一拿起乔湘楠手里的文件，顿时像换了个人，又变成了在会议台上成熟发言的那个董昕麒。
他指着文件中提出的疑问一一做出解答，合情合理，逻辑自洽，说完看向乔湘楠：“乔总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没有的话我就说说我能提供什么吧，永久免租，预算无上限宣发，完全独立的设备、食材自主采购权，且利润分成五五。”
乔湘楠听完眉头一动，但克制着自己的表情：“条件呢。”听起来是很诱人，但是合作的前提是利益而非慈善，天下哪有免费的午餐。
“条件肯定也是有的。我希望你每个季度都能带领团队研发全新的菜单，菜系和风格要在承袭乔记特色的基础上做出全新的东西。”
“当然，这是我们合作的核心精神。”
“还有，”董昕麒顿了顿：“为了充分保证产品独特性，我希望能白纸黑字的达成约定。乔记餐饮在合约期间，不会跟任何酒店、会所，或其他有可能与博泰四季产生竞争关系的机构有任何的业务往来。”
那你要和我一起做吗？
董昕麒话音刚落，乔湘楠的脑子里马上浮现出了邓聿的声音。漆黑的海面上，璀璨的繁星下，他说我相信我们一起一定会做得更好。
“这个……”乔湘楠想说这一点她不能立刻给出答复，哪怕排除邓聿的因素，这也太绝对了。乔府宴现在还有很多俱乐部和会所的固定合作，怎么界定任何机构，和博泰四季的合作真的值得她摒弃其他所有可能吗？
“没关系，”董昕麒也看出了她的顾虑，摆了摆手：“不急着答复。用餐饮引流，靠客房和会议赚钱，这是现在酒店的常规操作。引流这步至关重要，所以我必须保证这项业务的独一无二。当然了，我也能给乔总您品牌升级发展的平台。”
太绝对了。乔湘楠不知道是因为他们性格的问题，还是年轻人的思维就是这么跳脱，她总觉得不能和董昕麒同频交流，谈判期间尚且如此，真要合作了还指不定有多少矛盾，这事还真应该再考虑考虑。
“时间不早了，那今天就到这吧，咱们下次再聊。”董昕麒放下餐巾：“乔总怎么来的，方便坐我车回去吗？”
乔湘楠本来觉得搭个顺风车倒也无妨，但是刚要开口，莫名其妙又想到了那天晚上下车之后，邓聿冷不丁出现的画面，再加上被他折磨了半个晚上的感觉还历历在目，实在是心有余悸，只好讪讪开口：“谢谢您，我今天有人接了。”
本来只是随口一句应付的借口。乔湘楠死也没想到，和董昕麒走出餐厅门的一瞬间，一声闷雷在天边炸响。她一个寒颤，仿佛意有所感，一抬头就看到一辆黑色马丁，不偏不倚，正正好好正冲着他们停在路边。邓聿靠在车门上，看着并肩站在一起的两人，脸色阴沉好像要吃人一般。
“邓……邓……”
乔湘楠僵在原地，董昕麒也跟着停住了脚步，还没搞明白什么事呢，只觉得一个身影带着阴沉的低气压走了过来。
“乔湘楠，为什么不回我微信。”
联系不上她，邓聿急得要死，直接开车找到了乔府宴。在停车场等了几个小时，好不容易等到小陈的车来了，还以为终于能见到她了，结果呢。小陈说什么，乔总谈业务去了，好像是和博泰四季的董总谈什么入驻事宜。好大一个惊喜，邓聿听完感觉所有的血液都在往头顶上奔涌，他几乎不能控制住自己的行为，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找到乔湘楠。
一路上，邓聿开车的手都是颤抖的。他拼命的告诉自己要冷静下来，小陈平时做事就大大咧咧的，兴许是他听错了记错了呢。但看到乔湘楠和董昕麒单独从餐厅里走出来的画面让他实在是没办法再说服自己了。
邓聿指节攥得发白，只等着乔湘楠给他一个能说服自己的理由。
“邓总。”董昕麒终于反应了过来，只觉得这人有点眼熟，在脑海里一番搜索终于有了结果，虽然不记得叫什么名字了，但是嘉悦集团的，且姓邓肯定没错了。他说着伸出一只手：“博泰四季董昕麒，久仰久仰。”
邓聿这才反应过来旁边还站了个人，他抬头审视了一眼董昕麒。两人站在一起，好像是并肩站在他的对立面一样，不爽到了极点。他身子轻轻一侧，强势的从两人中间挤过去，然后握住了他的手：“嘉悦邓聿。”
“还以为认错了呢。我和乔总来谈入驻合作，没想到您也认识乔总啊，有缘。”
入驻合作，四个字说的清清楚楚。还有什么可质疑的，还有什么好欺骗自己的，总不能离这么近还能听错了吧。邓聿火气到了顶点，满脑子的话就要冲口而出。什么入驻合作，董总是不是误会了，要说接触也是我们璞悦最先接触，你觉得在你们博泰四季和璞悦之间，有什么不选璞悦的理由吗？
邓聿尽管生气，也明白这只是一种迁怒，站在董昕麒的角度上来说是无妄之灾。这些话说出口，得到发泄的只有他自己，而乔湘楠以后在业内只会更加难做。
“是啊，我们璞悦也有这个意向，没想到被您抢占先机了。”邓聿语气还算客气，但手已经在身后抓住了乔湘楠的手腕。
董昕麒听完表情有点意外，显然没想到璞悦这个量级的酒店也看上了乔记餐饮。喜忧参半，说明自己确实没看错，但也当场就开始腹诽刚才开出的条件有没有竞争力。
“乔总这……”
“我……”乔湘楠刚要开口，邓聿完全不给她说话的机会：“董总，我和乔总后面还有业务要谈回见。”说完也不等董昕麒回话，拉着乔湘楠就走。
事情发生的太快，完全不给董昕麒反应的余地。他就这样愣在原地看着邓聿把人塞进了副驾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