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不对,与君相悦兮母兄不知。

    郑淮云从玉珍楼回来,心里越发觉得张知闲才是自己的知己,只有她懂得自己,相信自己,甚至能欣赏自己,更何况他原本就是要娶她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这还是大哥说过的话。

    他在房里转来转去,终于鼓足了勇气,去找大哥再争取一番。凭着一时冲动,他问也不问,径直去前院书房找人。没想到翠微姐姐说大哥在后院花园里,等他再找到浮梁桥边,看到大哥一身葛麻短打,还头戴竹笠,悠游自在地坐在池边钓鱼,旁边伺候的小厮还给他使眼色,暗示他不要发出声音,免得吓走鱼时,他胸口里的那点勇气已经是一而衰,再而竭了。

    没等他想好怎么搭话,郑淮阳先看到他,笑道:“哟,我侄子他爹来了,快过来坐。”

    这称呼着实是有些不伦不类,没等他想明白哪里不对,又或者怎么开口去问,郑淮阳等他坐下,就十分关切地问道:“母亲说过了端阳节,就把人接进来,也免得在外面拖久了不好看,你今天也去见了,怎么样,她身子还撑得住吗?实在不行,咱们从简也行。”

    “她当然撑得住……”郑淮云话说到一半,终于听明白大哥话里话外的意思了,顿时又气又羞,面红耳赤地解释道:“大哥,我们没有,我们是发乎情,止乎礼,算上今天,也就见了三次,怎么会有这种话传出来?真应该把编这话的人拖出来,给他一百个嘴巴子。”

    郑淮阳像是没听到他暗示下人管教不严,也不说信与不信,只是又笑着打了个哈哈:“没有就没有,瞧你急的这样,其实有也是好事,再说了,这也是迟早的事儿。”

    “这就是没有的事儿,这种话怎么能随便说,我和张家姑娘都是清清白白的,这种捕风捉影的话连我都没听到过,大哥到底是从哪里听到的?”

    郑淮阳只是奇怪地扫了他一眼,好像他才是莫名其妙的那个人:“行了行了,别没完没了了,我跟你说绵延子嗣,你和我说清清白白,你外头那些红粉知己也不少,都是清清白白?”

    “她和那些妓子怎么会一样?”

    话说到这个份上,郑淮云也隐约明白了,大哥对张知闲的一切蔑视、质疑与不在意,他就是打心眼里觉得她配不上侯府门第,他大概从一开始就没同意过让他娶她!

    他万分不解:“大哥,你不是说咱们家还是要以诗书传家吗?你不是说咱们家富贵已极,结亲不必再讲究门第高低吗?是母亲还是姨妈说了什么吗,就是不论私情,张家姑娘哪里比不上佟表姐?”

    “我从来没把她们俩比过,虽说佟家是和咱们家勉强称得上门当户对,但是也没到要代代联姻的地步,除非是我多一个弟弟,用来孝顺母亲也无妨。”

    大哥果然还是那个冷酷的大哥,意思是说表姐只配嫁他们家的庶子,郑淮云也不去接这种话,只管嘟囔道:“大哥你之前明明答应过我,是要明媒正娶张姑娘的。”

    “德不配位,必有灾殃,那天你也去了,人家都没什么意见,可见人人心里都有一杆秤,只要砝码够了,没人会觉得吃亏的。”

    郑淮云嘟囔道:“我有什么砝码,咱们家只有你和大姐是什么都配得上的,我如今一事无成,日后也未必能有什么出息,何必非要去看那些眼睛长到头顶上的人的白眼儿。”

    “你说什么话,谁敢给你脸色看,你是我和大姐的亲弟弟,你要是娶一个小户人家的女儿,外人看着还以为咱们家要垮了,连一个体面些的媳妇都要娶不起了。”

    郑淮云难得敏锐了一次:“大哥,你是不是还不肯放弃让我娶何小姐,你别想了,何夫人最讨厌我这种浪荡子弟,她不会答应的。”

    郑淮阳哂笑一声:“天底下有女儿的人家多的是,我才懒得为了你得罪何家。”

    郑淮阳沉吟了一下,才道:“也罢,这事你迟早也是要知道的,你也不用去闹,是陈祭酒家的长孙女,她比你大两岁,一向帮着陈夫人管教弟妹,为人温柔耐心,你一定能和她好好相处的。”

    “可是,可是他不是一向和咱们家不对付吗?他不是还骂过公主?”

    郑淮阳目光一凝:“这些事不用你操心,你只管安安份份的,难得陈家不嫌弃你,你能娶到陈小姐,那是你的福气,你们俩要是能长长久久,那就是你一辈子的福气。”

    郑淮云正自悔失言,也不敢多说什么。可是他心里的疑虑更重了。

    大哥和昭和公主感情不好,是府里人人都忌讳提的事情,他刚刚脱口而出,已经是后悔得恨不得扇自己一嘴巴了。

    大哥和公主是六年前成亲的,两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是父亲在时,陛下赐的婚。

    可是也真是奇怪,明明两个人刚成亲的时候,感情还那么好,虽然那时候两个人好起来就不怎么搭理他,也总比现在大哥天天盯着自己好。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个人就开始互不搭理起来的,是因为子嗣吗?可是也没有听说大哥身边有人有孕,不过也难说,也许只是我不知道而已。

    要是公主在就好了,她肯定不会在乎什么门第出生,说不定她还能帮自己说几句话。可是从那一年,先皇后去世,朝中突然弹劾公主骄奢淫逸,所用器具逾矩,甚至把大皇子都逼到边关戍边去了,两个人关系就开始不怎么好了。

    要说那次弹劾还是陈祭酒领的头,陈祭酒是二皇子妃的父亲,而他们家明明是大皇子的人,怎么会给他求亲求到陈家去,要是大皇子登基,他岂不是娶了个罪臣之女,就是大皇子不追究,那他也没法去见大嫂啊。

    这世间,从没有听说驸马公主和离的,要是日后他过的不好,难道要拖着这么个媳妇去公主府打秋风吗?搞不好,日后他日子过不下去,就是为这个。

    不行不行,趁现在事情还没定下来,我要先去问问大嫂。

    正当他东猜西猜,忙得不亦说乎之际,奔霄突然跑过来找他:“不好了,哥儿,那魏家大爷把咱们家送去的东西抬了回来,说他表妹现在一病不起,恐怕是受不住这么大福气,赤电和管家正在解劝,可也拦不住别人进去通风报信啊,哥儿,你快拿个主意吧。”

    郑淮云也六神无主了:“张姑娘一病不起?怎么就一病不起,找大夫看了吗?”

    他连忙奔到侧门,把人都赶出去,把魏寄叫进门房来问。

    魏寄只是流泪:“郑公子,非是我言而无信,只是家母说,是妹妹受不住这么大的福气,要是妹妹就这么一病不起,做了孤魂野鬼,就是我对不起舅舅舅妈的大恩,我……郑公子,我也没办法了。”

    “什么没办法,什么孤魂野鬼?”郑淮云跳起来指着他的鼻子道:“你别给我打马虎眼,快说!”

    “家母让我这头退了,赶紧娶表妹冲冲喜,说不定就好了。”

    “放屁!你们家占便宜没完了吧,就是要冲一冲喜,也轮不到你!你把我们家当什么人家,只有我不要的,没有我要不到的人,你要是敢有什么歪心思,我让你再没有一点立足之地!”

    “公子息怒,实在是,实在是妹妹就是立刻进了门,就是府上尊亲不在意这些,可是侧室偏房的,没有子嗣,日后如何祭祀,舅舅舅妈从小抚养过我,对我们家有大恩,妹妹和我一起长大,我们如同亲兄妹一般,要是能救一救妹妹,什么办法我也愿意尝试的,是我们家没福气,是我妹妹没福气,求公子放过我们家吧,公子大恩大德,我们日后一定为公子立一个长生排位,谢谢公子。”

    郑淮云张嘴要反驳,额头上的青筋跳了又跳:“什么长生牌位,我长命百岁用不着你们,你给我在这等着,你的话我听明白了,不就是要日后祭祀吗,你在这等着!”

    郑淮云一边疾走一边心里有了主意,他跑回浮梁桥边:“大哥,张家来人说张姑娘要病死了,你满意了?我听说刘兰芝和焦仲卿死了,他们家里人都能把他们埋一起,要是我和张姑娘都殉情死了,你可记得把我们埋一起。”

    郑淮阳皱眉道:“你说什么胡话,张家姑娘就是病死了那也是她没福气,你非要胡搅蛮缠什么?”

    “我胡搅蛮缠?大哥,你自己想想你自己的话,又怕我惹麻烦要找个人来管着我,又嫌别人出身不好,又要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事,你又要我自强自立,又要我一切都听你的,我们是不是都是任你们摆布的傀儡!”

    “什么傀儡,我闲着没事干,给傀儡操心?”

    “是,你不用操心,等我和张姑娘都殉情死了,用不着你操一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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