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抢了徐怀袖即将定下厂子的制造商。
徐怀袖有些莫名其妙。
她后来查过杭远制造,刚注册一百多天,属于新起步的小微企业,按说还没有那么大体量,更别说外包。
除非是套皮或因为某些原因没有与母公司联结的子公司。
大体量的售假公司,无论怎么看也无法让人心情好起来。
电话在此刻打过来,是项有情:“怀袖,我们的绣娘被挖走了两个,对家是什么影视公司,说是服装需要,给了绣娘足够强行毁约的钱。她们俩是负责界线和一些不同布料拼接的专业绣娘,一时之间还不好找替代的人员。”
是大麻烦,徐怀袖受邀参加次年年初1月5日开展的“历史的回望-民族艺术展”,名字听着朴实,但其实汇集各地精英,是由官方背书的超大联合展会,不管是拓宽人脉还是学习技术,都是非常好的机会。
她的展品名单已经递上去,预计是做一副织染界的“时空图”,说难听点也可以叫精致版百衲衣。
原计划是先向各大布料厂定制需要的布料,然后做出符合布料架构的的设计,拼接布料由掌握不同非遗技艺的绣娘承担。
只能庆幸自己还没有把设计师的图纸给绣娘看,徐怀袖呵出一口气,立刻去订连夜去云贵两地实地考察裂织布的手艺人。
唯一还算好的消息是候机时,宗澄别别扭扭地给她打电话:“我想做衣服。”
“做。”徐怀袖忙得团团转,临时联系客户,找合适可见的裂织布传承人或布厂,还有托人问非遗绣娘的事,糊弄完一个字就放下了手机。
等她即将登机,徐怀袖才想起来自己好像大半夜搁浅了谁的少年心事。她赶在断网小憩前给宗澄发语音:“明天白天我给你买票去河南,按我给你的地点去厂里找项有情,小心点别走丢,里面有人台,会有人教你着练习设计衣物的基本功。”
还有半个月交成品时,徐怀袖终于凑齐人选,亲自盯厂出一米的布料,带着好容易单独制作的布料回厂。
绣娘们拿着三倍工资加班加点地熬夜,终于及时制作出合适的展品。
徐怀袖很久没能睡上好觉,到民族艺术展展地,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赶去酒店睡觉。
河西走廊别有一番风景,连带主办方统一安排的酒店内都有丰富人文情怀,只是徐怀袖眼泛泪花地往房间走,一不留神撞上个人。
徐怀袖只来得及伸出一只手虚虚挡着,但鼻尖还是撞到了谁的锁骨,她手按在一片骨头并没太突出的温热肌肤上,淡淡的月季和后调的雪松缭绕住鼻端,很温柔的香。
手按着的地方因为突然一按而绷紧,是胸肌。
“怀袖?”声音在额头侧想起,很熟悉,是江屿容。
也许他以为徐怀袖要摔倒,一手虚虚环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拢住她按着自己胸肌的手臂:“没事吧?”
怪不得一向警觉的保镖没任何动作,徐怀袖放下心来,打着呵欠站直:“没有,就是太困了……你来开会来这么早?还以为你明晚到。”
“明天有其他公司的会,所以提前了一天,”江屿容和她参加同一个展,只不过一个是受邀方,一个是参展方。他从她衣兜中拿出房卡,“你是哪间房?先休息一会儿吧。”
徐怀袖骤然放松下来,报出房间号,呵欠着跟随江屿容进房,她稀里糊涂地说话:“你也来休息吗?”
保镖八风不动,假装什么都没听见。
江屿容在门口同保镖交涉:“我的房间还没用,怀袖的房间就不用你一起入住了。稍等一下,我去取行李,叫后勤再洒扫一遍换换布草,我们换房间吧。”
保镖自无不可,她点头。江屿容递给她几张券:“七层有餐厅,现在正是下午茶时间,这是餐券,麻烦你多等了。”
徐怀袖没睡太久,大概一小时,夕阳昏昏中,她怎么也睡不着,茫然地坐起。
套间外江屿容听到声音,端给她一杯茶:“是特产,杏皮茶,要尝尝吗?”
徐怀袖接过茶杯,记忆回笼:“你和保镖换房间了吗?”
“嗯。”
看来自己的记忆没出错,徐怀袖起身:“吃饭了吗,一起去?”
“顾秘书说他知道一家特色餐饮,很好吃,我已经订了位,去那吃怎么样?”江屿容给她看图片,“尤以主食出名,离这不远,走着就可以去。”
“好啊。”徐怀袖穿外套,刚想疑惑江屿容看起来不食人间烟火,居然也会对特色餐感兴趣,又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就是在湘菜小馆子中,忍不住露出笑意。
“怎么突然这么高兴?”江屿容温温柔柔的,见到徐怀袖的微笑,也忍不住笑起来。
徐怀袖向外走去乘电梯:“没有,只是突然想起来我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在地方特色餐饮店里,现在好像也隔了不少日子,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
“嗯,”江屿容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眸深邃了些,“那时你对我还不太熟悉。”
“现在也不能说特别熟悉吧!”徐怀袖出了电梯,大厅水晶玻璃灯闪耀着,夕阳就在一步之遥。她背手,向前走几步,又转过身来,“我们都太忙了,还有很多更熟悉的空间——比如,我今天才知道你的香水的味道。”
江屿容被突然调戏一下,耳廓和夕阳同色,掩饰住了羞赧,看上去依旧淡然,但亮晶晶的眼睛暴露了雀跃的心情:“啊,你喜欢吗?”
“喜欢啊。”徐怀袖笑。
几步之隔,带着帽子从旋转门进来的客人办登记,刚好听到什么“不熟悉”“熟悉”的话。
沈含山侧首看着渐渐远去的二人背影,若有所思。
还不太熟,但正在试图更熟悉。
这种形容,大概是徐怀袖有了正在暧昧期的人?
不像是谈了男友,更别提结婚对象。只是熟悉阶段。
果然还是在骗他。
沈含山径直去前台,递出身份证:“您好,我定了房间。”
幸好江屿容提前订位,馆子不大,整洁但店外等候的人实在太多。
徐怀袖喜欢牛肉小饭,尝了一口后,难得兴致上来,想拍张照片。
她没有“相机先吃”的习惯,但确实喜欢给美食留影,江屿容做过的饭她也拍过照。
这次徐怀袖又准备拍张照片,江屿容已经摸出手机:“我来给你拍?”
“啊?哦,好。”徐怀袖意识到江屿容的意思是拍她,立刻半托着碗,另一手比耶摆好动作。
标准食客打卡照。
江屿容歪头,半蹲下去,视角几乎要与桌面相平,很快拍好,手一撑凳子,坐回来,手机递给她:“怎么样?”
屋内朦胧灯光、窗外夕阳、临窗、冬日氛围的外衣、暖意的汤饭、她的笑容。
徐怀袖突然想问出那个一直没问出的问题。
她听到自己问:“你喜欢我吗?”
江屿容手一抖,手机差点掉菜里去。
绯红不止限于他的耳尖,迅速爬上他脸颊。
江屿容的私服一如既往简约,昂贵布料设计并不繁琐,显得他整个人似乎与“心思”一词格格不入。
没有借助发胶做复杂发型时,刘海完全地飘落在额前。唯一带着攻击性的眉骨弱化,成年人的筹谋算计似乎尽数褪色,他只是一张白纸。
徐怀袖总有种调戏了未成年的错觉。
但他眼神没有大多数人害羞时的下意识乱飘,江屿容直直望进徐怀袖眼底:“喜欢啊。”
脸颊发烫的换成了徐怀袖。
“喜欢什么呢?”徐怀袖觉得自己的声音在发虚,少了些底气。
江屿容沉默的时间久了些,但他始终不曾移开目光。
闪跃的,跳动的,除了灯光人影移动,还有点别的什么。
徐怀袖仓皇移开目光。
她失策了。
不该问这个问题的。
想过江屿容是对所有人都很好,但没想到似乎……他用情至深的样子,和徐怀袖的想法完全不同。
他们之间似乎存在着感情错位。
在徐怀袖还在好感阶段、试着准备和他和睦共度余生的时候,江屿容似乎已经在准备把下辈子全盘托付给自己。
她突然意识到不能再让话题继续下去了。
现在的她是否能承受得住江屿容的回答?万一答案远远超出自己的心理预期,她应该用什么态度来对待江屿容?
徐怀袖在心里有一张表格,100%的好感代表两人将会是一辈子的爱人,60%是及格分,她给自己打的分至多也就50%。
面对一个可能有100%甚至1000%的人,徐怀袖有点怵了。
相爱的人怎么腻歪都没关系,但徐怀袖还没到爱的地步,她没做好准备。
徐怀袖在短暂的沉默中打断这一话题:“好了好了,快吃饭,要凉了。”
江屿容居然没执着下去,他轻轻垂眸,摸酸梅汤的杯子,咬吸管,似乎陷入了什么思绪之中。
徐怀袖难得怀疑自己的判断,难道江屿容有什么不好说的事?
自己不会成了什么人的替身了吧?
两人谁也没有提到刚才气氛失常的一幕,轧马路回到酒店时,徐怀袖摸房卡准备开门,侧头和江屿容吐槽工作细节时,隔壁的房间门打开,有人稍扬声音传来:“怀袖?”
徐怀袖被不带姓的不非常熟悉声音激得鸡皮疙瘩起一身,她抬头,看到了自己不那么愿意见的人。
沈含山走出来要和她握手:“好久不见,好巧,怎么你也在这?”
徐怀袖假笑两声,看见手,不动声色拽了拽江屿容的衣袖,江屿容立刻意识到徐怀袖的意思,另伸右手握过去:“你好,我是徐怀袖的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