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的晨雾迟迟未散,原也是稀薄的,各自散在四处,恬静的,疏离的。
赫连笙带着路凝回到合欢宗,需要路凝奔波十数日才能回到的地方,对于化神期修士来说,不过一息之间。
路凝窝在赫连笙怀中,恍恍惚惚道:“要下雨了吗?”
迷蒙山色被笼入翻飞的绯色衣袖间,温暖的水汽扑在她面上,打湿了她的睫毛。
她浑身黏重,一点都不舒服。
“嗯。”
赫连笙的声音从上方传来,耳边一阵震颤。
路凝的脑袋贴在他胸前,忽然压的更近了些。
化神期修士的心跳,也会跳的这么快么。
路凝疑心自己听错了,想抬手把碍事的衣服扯开,好紧紧贴在他的肌肤上,才能听清楚。
但是没成功,她的手不听使唤,还是搁在自个儿的膝上,一动不动。
“疼吗?”
路凝仔细感受了一下,“不疼。”
其实也不是不疼,是浑身上下到处都疼,也就觉得哪里都不疼了。
她这么想着,忽然笑起来,扯动了嗓子,一阵干裂的疼痛。
她收住笑,慢吞吞道:“师父,我渴。”
赫连笙心知苦情棘的毒性太烈,如今不能再用灵力为她压制,只能进行疏导。劝慰道:“忍一下,很快就好了。”
他足下发力,青葱苍郁里掩藏着的山巅竹庐已经近在面前,风拂而过,竹海声声而响。
路凝扯扯被风送到她指尖的衣袖,想跟他说,她出门玩也不是一点都不想家,她还是有良心的。
她之前也不是一次都没下过山,也借着去合芳斋的机会在外面游玩过一段时光,或者是偷跑一两次。
说来不巧,她好像每次下山,都有些倒霉,总是遇上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乱七八糟受点伤,再被赫连笙捞回来。
打从有一次她出门,险些陷进个狐狸洞里出不来,赫连笙就给她做了聆风,叫她一直带在身上,不论她身处何地,赫连笙总能第一时间找到她。
路凝迷迷糊糊地想,算上这回是第几次了?好像是第五次,但又好像是第六次。
她脑中像灌进去浆糊一样,黏成一团,沉沉的。她深吸几口气,想叫自己清醒点,但还是困的要命,想坠在赫连笙的怀里一直陷下去。
他怀里的味道很好闻,香的路凝脑袋里胡七八糟的乱想,又绕回到狐狸洞。狐狸洞里六七只狐妖,个个都修成了人身。她那时候才刚下山,就被个被装作崴脚的妖精骗了进去,谁知道一进去,险些出不来。
她那时只是个刚刚筑基的女修,一群狐狸还在商量,要不要养她一段时间再动手,可有只狐狸实在是看上了她,万分心仪,蹭在她身边一直不愿意离开,撒泼打滚闹着也非得要路凝。
但也不知道是怎么商量的,一群狐狸把她丢进个洞里,扔进去就不管了,她在洞里一直等啊等,爬也爬不上去,飞也飞不了,她打不过结晶期的妖精。
那时候她是偷偷跑出来的,没人知道,她甚至想,她是不是要折在狐狸洞里了。
被关了一二日,那群狐狸回来,带了个凡人。
原来如此……
路凝想起来她是怎么认识赵文瑄的了。
他也是个倒霉蛋,一时路过,便也被抓了来。两个人窝在一处撑了好几天。他只是个凡人,几日不进米水便受不了,路凝给他渡些灵力也无济于事,终于还是饿的昏死过去。
这时候找那些狐狸,肯听她讲话帮点忙的那只却不见了,留守的那只笑嘻嘻的,说快死了也没事,拿去喂给狐狸崽子们吃了就行,不用怕臭掉。
可恶的很。
但也实在是没办法了。
路凝割开自己的手腕给赵文瑄喂了自己的血,一点一点从嘴角喂进去。
路凝想,或许等他醒了他会觉得恶心,会骂她,但总比死在这里强。
等洞口忽然传来一声爆炸声,她把赵文瑄藏进叶子里埋好的时候,赫连笙来了。
路凝深吸了一口气,忽然安心下来。
赫连笙抱着她进入竹庐,飘然所至处,纱帘落下,遮住了两人身影。
等把路凝放在竹榻上时,她浑身滚烫,眼神散乱,小口小口的喘息。
赫连笙抬手覆在路凝额头。与她浑身跟个火炉似的不一样,赫连笙的手,触感细腻清凉,好一阵舒适。
路凝舒服的喟叹一声,将脸更紧的贴近。忽然抬手抓乱的自己的领子,她实在是热的厉害。
黑色的衣领被她给扯开,裹着白色中衣退开,露出细腻圆润的肩头和白腻的肌肤。
路凝只觉浑身燥热,不满足于那一只手,顺着攀缘而上,两只手探进赫连笙宽大的衣袖。触感细腻,大大缓解了她的焦躁,但随之而来的却是更多的渴求。
她神志已经不清醒了,只是依照本能行动,嗓子咕哝一声:“师父……”
赫连笙看着她这副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攥住她作乱的手,从她腕上扯下那条紧紧缠着的小蛇,向外随意一扔,紧接着俯下身,将她揽进怀里。
“……记得运转心法。”
路凝迷蒙中,含混地应了一声,便迫不及待与他贴得更近。
……
山中风云渐聚,山雨欲来。
原本明净澄澈的天空渐渐聚起雨雾,湿润的,稀薄的,缓慢地被拢在一处,紧接着是一阵柔和的风,云团聚在一处,空气里渐渐弥漫着山雨欲来的土腥味。
路凝绷紧了身体,感受着赫连笙缓慢注入的灵力,丝丝缕缕,痛苦如同火焰一般席卷她的浑身经络,痛苦的声音从她的齿缝漏出。
赫连笙顾不上安慰她,全神贯注将苦情棘引离她的心脉。他的修为总是更高深点,但也没有别的解法,不想伤及路凝的灵脉就只有一遍一遍用他的灵力稀释苦情棘。
窗外的云一团一团,再次聚在一起,积攒的足够多了,终于渗出雨珠,一滴又一滴,密密挤在一处,蓬勃欲发。屋外的空气变得湿重,在一声轰然而响的惊雷声过后,大雨倾盆而下,热烈的迸发,清澈的、温润的雨珠失去控制,倾泻而出。
承受着一阵猛烈的灵力,路凝不可忍受的绷紧脊背,她面色惨白,满布汗珠,呼唤道:“师父……”
赫连笙停手,随意撑在一侧,关切道:“好些了吗?”
路凝紧咬着唇,紧闭双眼,眼角渗出一点泪,紧咬着自己的唇,终于捱过这阵,却避而不答,只一味呼唤。
“师父,师父……”
赫连笙瞧她这副模样,轻笑了一声。
听见他这一声笑,路凝却微睁双眸,不满地转身,挥手砸出去一只金镯。
痛意上头的时候,她的情绪总是带着点焦躁。
赫连笙一手接住,安抚道:“别急。”
随即凝聚灵力继续。
窗外的雨,终于是落了下来,猛烈的,焦灼的,织就一片雨幕,笼罩天地。
山色雨色混在一处,山野四处的花草都仿佛久旱逢甘霖一般,为着终于到来的雨露欢呼。
山野中,一株芍药静立,枝叶在风中微微颤动。雨露落在枝叶上,静静滑过,将枝叶清洗的愈发明净,一点一滴,一丝一缕,雨珠滑过枝叶,依依不舍地落下,和入芍药脚下的泥土中。
山中风雨不休,叶片在风中飞舞,叶片里掩藏的朱红果实被吹落在地,噜噜滚动。
苦情棘的痛苦渐渐退却了,路凝长出一口郁气,浮浮沉沉,四肢百骸都像是泡在灵力中,温暖舒畅,舒服的难以言喻。
但在这时,她忽然感受到赫连笙汹涌的灵力,骤然回神。
似乎,在苦情棘的作用下,即便同赫连笙灵力交融,也不会因为两人间的悬殊的修为差距而产生伤害。
见路凝愣愣地感受着他的灵力,赫连笙轻轻拭去路凝额上的汗珠,温声道:“不抓紧机会吗?”
路凝这才意识到,于是运转灵力,不多时便探及赫连笙毫不设防的丹田,为其中蕴藏的深厚灵力咋舌,但随之便毫不客气地开始运转吸收。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见她已经不受苦情棘毒性影响,专心致志地开始修炼,赫连笙骂了一声:
“没良心。”
路凝刚想反驳,整个人却被拉过,彻底被环抱在赫连笙的怀中。
路凝惊呼一声,他身上的香气即刻笼罩着她。他的呼吸落在她的颈侧,带起轻痒。
路凝推开他,执意与赫连笙掌心相对,沉迷修炼。
赫连笙的眼泪落在她唇内侧极不显眼的一处伤口,看了半晌,眼神暗下去。
就在路凝心满意足地吸收灵力时,赫连笙却又忽然动作,一口咬在她的脖子上,口下毫不留情,坚硬的牙齿叼起她脖子上的一块软肉,时而用力时而放轻,不停来回折磨。
路凝脑中一片迷茫,有些不明白赫连笙是怎么了。
但他的师父,一向脾气都有些古怪。路凝只当他又开始发疯,况且化用人家诸多灵力,咬就咬吧。
路经放弃抵抗,仰着头看着床顶泛着薄光的细纱。
又啃又咬好一会儿之后,再去看,便见原本白皙的脖颈已经被折腾的布满红痕。赫连笙这才停下,继续专心为路凝输送灵力。
窗外的雨,下的愈发大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