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霍霁面前,二人乖觉如鹌鹑,等霍霁终于折腾够了,把他们放出牢笼,刚踏出书房所在的院子,两人就开始互相讥讽。
云清殊手还抖个不停呢,就指着他讥笑:“原来厉害的小孟将军只会欺负弱女子,在我夫君面前竟如同鸡见了黄鼠狼。”
孟逸之在鼻子里哼哼几声,“黄鼠狼夫人,请你莫忘记,你刚刚也没好到哪里去,下次茶盘端得稳当点。”
两人又互相奚落几句,不欢而散。
云清殊往自己的院子走去,走到湖畔的时候回头张望,确定那个幼稚的小孟将军没跟上来,云清殊才敢偷偷笑出声,孟逸之的脾性,总让她想起宁王,一样的少年心性,爱跟她斗嘴。
也不知他在京城里怎样了,王爷大婚得准备许久,想必李昭姎还没坐上她本来的王妃位置呢。
正盯着湖面发呆,背后传来悉悉索索草地被踩踏的声音,哼,就知道那个小孟将军不会那么容易就离开。
云清殊故意不回头,想看看这个幼稚鬼还能玩什么花招,不就是射箭输给她了么,到底要做多少事才能解气啊。
脚步声由远及近,云清殊在心里默数着,正打算猛回头给他做个鬼脸,后背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一推,云清殊一个踉跄跌入水去。
前世被汹涌的离水铺天盖地淹没的恐惧再次袭来,云清殊本就酸软无力的胳膊无助地胡乱扑腾着,她今日特意穿的极为华美,裙子层层叠叠套了七八层,此刻变成不停拽着她往下坠落的枷锁。
在离水时她是存了死志,在这里她是存了死他人志,所以即使胳膊酸软得都无力抬起,云清殊还是奋力划着水,一边努力扯下身上厚重的衣裙。
“咚”的一声,又有人落水声,紧接着就有人搂过她的腰身,往岸边游去,来人力气极大,搂着她腰的手掐得她生疼,她的衣裙沾了水,加上头上各种累赘的珠钗,简直重得像秤砣,也丝毫不影响那人凫水的速度,没一会就把她拽上岸。
上岸以后那人还紧紧搂着她,云清殊力竭,轻轻喘着靠在他胸前,湖水打湿了两人的衣衫,云清殊的脸颊能感受到他胸前硬邦邦的肌肉。
等终于缓过来,云清殊坐直身子,微怒的双眸朝上望去,孟逸之的脸颊略微泛红,不敢直视她眼睛地移开了视线。
这等心虚作态还用问什么,云清殊愤怒地甩出了巴掌,力度大到手心微微发麻,胸口愤怒地起伏着,说话的声音都在发抖:“这一点都不好玩!我差一点就淹死了!”
孟逸之被她打得发愣,他年少成名,在军营除了霍霁这个武力值超群的,谁不是对他恭恭敬敬,如今被个小女子当头甩了一巴掌,脸上登时挂不住。
云清殊见他还有脸生气,一张俊脸绷得死紧,瞪着她的眼神凶狠得好似马上就要揍她了一般。
孟逸之年纪虽小,可也是战场上尸山血海一路厮杀过来的,生气时的眼神是真的带着杀气,即使是男子在这目光下也得软下来道歉,可惜云清殊就不是个寻常人,看他生气甚至还想补个耳光。
孟逸之刚刚被打不过是因为某些原因不敢直视她,现在有了防备轻轻松松捏住她孱弱的手腕,身处高位的骄傲让他懒得辩解什么,没有了刚刚抱着她上岸的柔情,粗暴地拖着她往旁边走去。
云清殊被拖拽得踉踉跄跄的,还以为他要拖自己去哪个隐蔽地方打一顿,心里惴惴不安,嘴上依旧不饶人,“你最好今天就打死我,不然我告诉侯爷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走到十几步外孟逸之才猛的松开她的手,头瞥向另一边,不愿多说一句话的拽样。
云清殊疑惑地四处望望,才发现脚边及膝高的草丛竟躺着一个女子。
蹲下仔细察看,女子长相美艳,似乎是霍霁一个唤胡娇儿的侍妾,容貌在霍霁的妾室里面算一等一的。
云清殊天生对长得好看的人有好感,看到一张美人脸心里有什么气都消了,蹲下小心地轻轻晃她,“姐姐,姐姐醒醒。”
孟逸之很大声地嗤笑一声,“救你的要挨你巴掌,推你的倒好声好气地对她。”
推她的人是胡娇儿?云清殊思索几番,心下已经明了,深宫里女子勾心斗角争宠的事很常见,即使两人从未说过话,指不定人家心里怎么恨她呢,孟逸之按她料想的又折返回来找她,远远看到胡娇儿推她下水,把人打晕了才去救她,所以胡娇儿才能跑这十几步路。
知晓自己冤枉了人,还很折辱地扇人家耳光,云清殊也不扭捏,蹲下朝他行了个大礼,“刚刚是我误会了你,如今向你赔罪,我还打了你,那你双倍打回来吧。”说完把脸侧过去方便他打。
孟逸之往旁边一让,避开她的行礼,他也不是小气的人,见云清殊低头了脸色好看许多,眼神一落在她身上又飘忽地移走,脸上悄悄爬上两朵红霞,声音也紧绷绷的,像是在掩盖什么,“咳,我一个大男子,就不跟你计较了,你还不把身上整理好。”
后面的声音越说越低,云清殊很费劲才听清他在说什么。
疑惑地低头一看,云清殊的脸上瞬间燃起了火烧云,刚刚在水里她嫌衣服累赘,手在身上胡乱扯着要褪下衣物,现在她身上的衣裙凌乱不堪,内衫都透了出来。
云清殊羞恼地整理衣裙,平时这些都有婢女服侍,她还没亲手穿过,加上手抖,整理了好一会才好,期间两人都一言不发,孟逸之虽然无事可做,也看似很忙碌地不停看天看地。
男女大防云清殊一直没怎么往心里去,她跟宁王打打闹闹地长大,从小的肢体碰触多了去了。但跟外人这还是头一遭,内衫本就轻薄,湿了水更显得透明,一细想云清殊简直羞愤欲死,话在唇边绕了很多圈,最后只能干巴巴地说:“今日多谢小孟将军,我先回去了。”
即使云清殊衣服已经整理好了,孟逸之还是保持着抬头看天的姿势,双耳通红,声音也是同样干涩,“嗯,人我会交给侯爷处置的。”
云清殊也不在意那个人的死活,霍霁怎么处置都随他,小女子之间的勾心斗角现在她已不放在心上,方才落了水,又浑身湿透地站在这风口许久,云清殊只觉得头重脚轻,浑身发烫起来。
晕乎乎地走回屋子,耳边是竹韵的大呼小叫,云清殊只觉得自己一头栽在柔软的床榻,其他事就一概不知了。
这边孟逸之交待完就打道回府,走到半道才想起把侍从落下了,又回去寻人,一路晕晕乎乎地骑马回府。
他身强体壮,倒不是说沾点水就病倒,也不能说是没病,他觉得自己得的是心病。
眼睛一闭,眼前就是一个湿了衣衫的倩影,手掌虚握,指尖仿佛还残留着那些曼妙的触感,纤细的腰肢,孟逸之晃晃脑袋,霍侯是军营的统帅,是他的上级,云清殊已是他人妇,他究竟在想什么。
侍从端着茶水过来,他家主子自从回府就一直是一副痴呆模样,此时右手不停地摩挲着脸,笑容更是压也压不住。
这是中邪了?侍从不安地凑过去,“少爷,您还好吗?”
孟逸之笑得一脸诡异,“好?好得不得了啊。”
侍从狐疑地打量他,少爷最近是不是又带兵闯了什么荒山野寺,不会被什么缠上了吧。
孟逸之突然把脸侧向他的方向,“来,你扇我一下。”
侍从瞬间傻眼,“啊?”
“啧,啊什么啊,快扇,不然扣半年月钱。”
侍从深吸一口气,抖着手轻轻扇了一下。
孟逸之不满,力度不对,手也不对,都是茧,也不够软,“太轻了,没吃饭啊,给我用力扇。”
侍从哭着跪倒在地,拼命磕头,“神仙,不管您是哪路神仙,请快从我家少爷身上出来吧,他可是我家老爷的独苗苗啊。”
孟逸之愤愤地踹了他一脚,倒打一耙地骂他:“有病。”
不知道自己已经把人勾得茶饭不思的云清殊正病歪歪地躺在床上,大夫来了一批又一批,汤药不知道灌下去多少,高烧就是不退,有大夫已经悄悄跟竹韵说可以通报侯爷准备后事了。
竹韵瞬间眼泪横飙,怒吼着要人把大夫打出去,“庸医!我家姑娘早上还好端端的,胡说什么!”
霍侯那边已经差人去请了好几次,都不过来瞧瞧,竹韵愤恨不已,立马差人往京城递信,说姑娘都快被侯府折磨死了。
等到了晚上,更是连汤药都灌不进去了,不少仆从都偷偷躲着哭,早先把眼睛都哭肿的竹韵这时候倒坚强起来,怒斥道:“哭什么哭,姑娘好着呢,再派两个人回京城问信,还有去找找,之前我们从宫里带过来许多药方和药材的,都拿过来。”
好在皇后之前给了一颗老人参,多少年了也说不清,只知道极为珍贵,竹韵把人参煎了,分十数次给云清殊服下,一开始还是吐,后来渐渐能喝下去了。
边境的大夫医术都不行,最后还是凭着宫里带出来的药方煎药,云清殊才退下高热,病了一个多月,霍侯楞是没露一面,甚至连宫里派的人都到了,霍侯都没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