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计策还差最重要的一环,带她能进入主帅大帐的孟逸之,云清殊也不顾什么风言风语了,直接让人去请他来侯府。反正如果顺利的话,她很快就会跟霍霁一起共赴黄泉了,死后的名声有什么好怕的,她又听不到。
焦急地等待了大半天,茶饭不思的云清殊终于等到了一个噩耗,仆从跑得头上都是汗,边喘边说,“小孟将军随侯爷出征了。”
云清殊简直要怄死,平时不需要的时候一直在她眼前晃荡,现在需要了人就来不了。
怎么办,她自己跑过去不可能见得到霍霁,而且她又没上过战场,搞不好直接闯到敌军的营帐去。
思来想去,她也只剩下一个选择了,但是她直觉苏浚不会帮她。
苏浚一看就是很正统的世家公子,温文尔雅不似武将更似文臣,这种公子哥云清殊见识得多了,最是讲究迂腐老套,她离经叛道的计划一说出来怕是会吓死他,别说女子了,普通男子上战场都会畏惧,苏浚怎么可能会帮她。
果然,虽然云清殊不死心地勉强一试,苏浚连到侯府来都不愿意,说不方便擅闯霍侯私宅,让云清殊有事修书给他即可。
修什么书,她的计划连让仆从听到都不行,而且她知道,对苏浚这种人就应该当面应对,隔着人传话她说出花来都打动不了苏浚。
竹韵听从云清殊的吩咐翻出了帷帽,好奇地问道:“好端端的找这个做什么,咱们又出不去。”
云清殊等不及她伺候了,直接自己摸索着戴上,系好绑带,“谁说出不去,我想去哪就去哪。”
“侯府大门那么多守卫,怎么出啊?”
云清殊:“让人把我们的马都从马房牵出来,让卫兵都集合。”
竹韵平时被脸颊上的肉挤得小小的眼睛瞬间瞪大了,圆溜溜的像个黑珠子,“姑娘,你终于想通了,我们……我们要回京城了吗?”
云清殊笑得勉强,“先去办些事,不久就回去。”
她大概是回不去了,竹韵可以。
竹韵笑得脸上的肉都在颤动,一溜烟就跑去吩咐底下人办事,跟平时的惫懒模样截然相反。
很快几十人集合完毕,骑马朝侯府大门奔去,不出所料地被拦住了。
守门的士兵对她还算恭敬,只说侯爷不在,侯府的人外出都需宋姨娘做主,请云清殊得了宋宛儿的许可再来。
云清殊坐在高头大马上,姿态傲慢地俯视着他:“这府里除了侯爷,还有谁敢拦我,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因为云清殊,天子下旨降罪于霍侯的事府里谁人不知,士兵心里暗道倒霉,不敢真的开罪于她,又怕擅自放人出去被霍侯责罚,只能一脸赔笑地让云清殊稍等,这就差人去请宋姨娘。
云清殊见他急得满头大汗,知道为难他也没必要,勉强同意等一小会。
就在她的耐心即将告罄时,宋宛儿坐着轿子姗姗来迟。
云清殊身着一身蓝色骑装,又戴着帷帽遮蔽面容,远看竟似个英姿飒爽的少年。
宋宛儿着一身桃红襦裙,裙上是以珍贵的金线绣成的牡丹,坐在四人抬着的轿子缓缓而来,谁更像是这府里的主母,不言而喻。
士兵刚刚对着云清殊还一口一个宋姨娘,如今宋宛儿真的到了,守门士兵纷纷以“夫人”唤着,都把她当成侯爷夫人对待。
云清殊对他们这套不感兴趣,心里只想着再不放人她可是要硬闯了。
宋宛儿听了士兵的话,对云清殊依旧不冷不热地说道:“有什么事都等侯爷回来再说,你带着这许多人大张旗鼓地出去,可有把侯爷放在眼里?”
云清殊狂妄道:“陛下待我恩宠更胜公主,陛下手足宁王殿下与我一同长大,太子殿下对我尊敬有加,小小一个定远侯,还不配我放在眼里。”
霍氏一族盘踞在边境已有百年,可以说边境的防线是用霍氏代代鲜血铸成的,在这里,霍氏对将士的地位比天子还崇高。
云清殊这么公然挑衅,一时把宋宛儿和士兵震撼得无话可说。等反应过来,宋宛儿简直气得浑身发抖,云清殊还是第一次见她如此失态。
宋宛儿声音尖锐地指挥守门士兵,“她胆敢如此对侯爷不敬,还不立刻把她从马上打下来!关起来等候侯爷发落!”
云清殊的卫兵纷纷拔剑出鞘,一时气氛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守门的士兵平时也不常见宋宛儿,只知道她是侯爷最宠爱的女人,只是再宠爱,他们唤多少句“夫人”,也改变不了她仍然是个侍妾的身份,她掌侯府内务,可并不是真正的侯爷夫人。
这府里真正的话事人只有霍侯一个,现在霍侯不在,云清殊虽然不得宠,可是来头这么大,天子都能为了她山长水远下道旨意过来砍头,焉知下一次千里迢迢过来取的人头不会是他们的,因此并没人敢动手。
云清殊见守门士兵只是低头挡在自己马前,不敢动手也不敢退开,知道得自己把责任担下,遂几鞭子抽过去,虽然没使什么力气,士兵们纷纷仿佛受了重伤似的就地滚开,嘴里还“哎哟哎哟”不停。
门口终于让出空来,云清殊带着几十个人浩浩荡荡地策马离开。
竹韵在侯府憋屈了这么多天,一出门立马放声大笑,“畅快啊,真畅快!姑娘刚刚可真是霸气,像个大将军!”
回京城应该往城外走,竹韵见云清殊策马在城内不停地兜圈,三次过城门而不出,纳闷道:“姑娘要去哪,不是回京城吗?”
“不回,我要去找一个人。”
竹韵灿烂的笑容瞬间僵硬在脸上,哈?都把侯府的人得罪死了,现在不赶紧快马加鞭跑回京城,等霍侯打完仗回来,她们真的还有命吗?
最后还是随机抓了一个小孩带路,才找到苏浚的府邸。
门房见他们一行人持刀配甲的,来势汹汹,连忙出来询问。
云清殊只含糊说道:“我们是侯府的人,来找苏浚将军。”
侯府的人也见过不少,这么大阵仗的还是头一回,而且为首的还是个美貌的少女,也没听说霍侯有什么妹子啊。
门房只说进去通报,一点没让她们进去的意思。
一行人只能在门口大眼瞪小眼,左等右等,没等来小厮把她们迎进去,倒把苏浚本人等来了。
苏浚今日穿着一身月白色广袖常服,手上还捏着把扇子,不像将军,像个文人墨客。
云清殊从马背上翻下去,动作干净利索,一看就经常骑马,她看看自己身上的骑装,又看看苏浚身上的装扮,笑着问道:“你看,我是不是比你更像个将军?”
少女站着艳阳下,脸上是比日光更明媚的笑容,苏浚一时有些晃眼,察觉到自己内心有异,连忙收起心神把她迎进府里,“下人慌张来报,说侯府来了个女子寻我,我一猜便是你。”
其实下人说的是,侯府有个女子带了一帮人打过来了,都带着刀剑盔甲,不知所为何事。
云清殊心里百转千回,想了几百个借口,随苏浚走到一个僻静处时,“扑通”一声就朝他跪下了,跪得太猛膝盖疼得慌,泪珠瞬间滚滚而落。
苏浚顿时大骇,想扶她起来,胳膊都伸出去了又记挂着男女大防不敢碰她,只能也单膝点地,“你这是做什么,你先起来,有什么事我们慢慢说,我能帮到你的一定竭尽全力。”
云清殊用帕子擦着眼泪,泪珠却越擦越多,疼疼疼,这石板路真的是磕死她了,云清殊觉得,她哭起来应当是比较好看的,从前她只要一哭,宁王气得再跳脚也会答应她一切要求,她楚楚可怜地抬头看着苏浚,“我想求你的事实在太难办到,但我实在是没办法了。”
苏浚见她哭得小脸上湿漉漉的,心里难受得紧。今日不过是他见到云清殊的第三次,第一次她险些丧命,第二次在军营受辱,之前再难她都没有如此失态无助,苏浚想不到会是何事,有什么会比失去性命更令她难过呢?
他们身旁还有苏府的几个仆人随行,苏浚不愿意她这副无助脆弱的模样被旁人看见,屏退了下人,苏浚犹豫再三,还是伸手把她扶起来,眼睛都不敢看她。
“究竟发生了何事,可是侯府的人欺负你了?”
云清殊含泪摇摇头,“苏将军,妾实在是心挂侯爷,听说他在前线不好,妾实在是坐卧难安。”云清殊也不知道霍霁到底在大平败成什么样了,只能这样含糊其辞。
苏浚听到她这样失态是牵挂霍侯,心下了然,却又有一丝酸涩,等理智回归,又不由得有些疑惑,“不好?刚刚得到的战报,霍侯大败敌军,正把大平围得铁桶一般,有八成把握可以收复大平。”
“啊?”傻眼的变成了云清殊,大平现在是燕国的土地?那为什么燕国会一把火烧了大平,难道是眼看守不住了,干脆放火烧光?那这也算打了胜仗啊,为何传回京城会变成一场大败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