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层底下果然有空间。
姜湫摘下帽子和眼镜,又甩了甩头发,看着接二连三下来的几个人,道:“都还好吧。”
四人点了点头,孙德胜一边清理着脸上的泥一边问:“不是我说,姜湫妹子,这里是什么地方?”
“不知道啊,看着像个什么地下洞穴。”姜湫理所当然地继续道,“沈辣之前说得没错,当年大禹治水成功后把息壤都留在荆州。我原本以为有人窃取了息壤带到这里,所有息壤都会对离火有反应,可刚才你们也都看到了,用离火煅烧这些泥土根本行不通,所以我猜这里应该没有息壤。”
小池枫惊道:“那……这些泥土为什么会这样?”
姜湫沉默。
事实上她也没太想通造成石锤山上这么严重后果的原因,据她所知除了息壤外没有别的物质能让泥土到达这样的境地,但如果不是物质所导致的,难不成石锤山上的一切都是人为?
但是为什么……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她放眼向前望去,那里是一条看不到底的通道,像是无尽的深渊,正召唤她提步前往。
一路上都是两人被拖拽的痕迹,笔直一条往深处延伸,一眼望不到尽头。沿着痕迹四人快步紧追,然走了大概有五分钟,这条拖痕却戛然而止。再往前走十来米,就连路都走到了尽头。
三面环绕着泥土将环境压抑得狭小逼仄,姜湫发现挡在自己面前的土层上有十好几个洞。洞的大小不一,有的只有拳头大小,有的比手臂粗一点,但都没有能容下一个人的大小。这些洞的深度不可测,姜湫用自己的剑去探了探,整把剑都伸进去,又把手臂也送进去一些,还是没有探到尽头。
姜湫忽然灵机一动,招呼着孙德胜过来:“沈辣说你运气好到高局都要对你高看一眼,这些小洞后面应该有大的通道,你看看我们从哪个地方开始挖最省时间?”
孙德胜看着就怵头,连连摆手:“姜湫妹子你这可太为难我了。”
“你就根据你的直觉,错了我们也不怪你。”
“真的?”
“当然。”
有了姜湫的话打底,孙德胜不再疑神疑鬼,紧盯着面前的泥墙,大概看了五六分钟,孙德胜突然抬手指了其中一处:“这里吧。”
姜湫立即叫人掏折叠铲出来把孙德胜圈出来的地方挖开。孙德胜的运气果然不是盖的,没挖多久沈辣就道:“这后面还有空间。”
他身先士卒爬了过去,片刻后他又道:“栗山和幸田在这里!”
孙德胜爬过去的时候花了点时间,宽大的身体卡在洞里进不去也退不出,一整个把洞口堵死。沈辣一边走过去拽他一边抱怨:“胖子你真该减肥了。”
“不是我说——”孙德胜挤得脸色通红,“刚才挖洞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我能不能过去啊?你们日本方面是不是歧视我啊?”
“行了胖子,你少说两句吧。”
好不容易将孙德胜从洞里拯救出来,他发现只不过是从一处死路走到了另一处死路,当下心凉了半截:“不是我说,这里也没路啊,难不成我们还要从刚才那个洞回去?那这次得把洞口挖得再大一点啊。”
小池和风间查看了倒在地上两人的情况,确定还有微弱气息之后,风间问姜湫:“姜部,我们现在怎么办?”
姜湫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抬头环顾了一圈这里的情况——整个空洞呈不规则的形状,七个人待在这里显得十分拥挤,整个洞穴没有人为开凿过的痕迹,拖拽栗山和幸田的那样东西把他们两个放在这里又是为了什么?
等一下……难不成——
虽然山里没有息壤,可土壤吸食活物却是事实,难到说栗山和幸田在这里是因为,要吃他们的那个东西现在吃饱了?这里其实是贮存食物的地方?
那鹤田去哪了,不会已经被吃了吧?
突然间山体开始剧烈摇晃,狭小的空间里似乎有什么即将破土而出。
“那东西不会要来了吧?”孙德胜紧紧靠着沈辣,小眼睛四处打量,“姜湫妹子我们快跑吧。”
“谁都别动。”姜湫抬了抬手,“如果我猜的没错,这些泥或许在为那样东西提供养料,我们出现在这里也就被视作养料的一部分了。”
孙德胜大惊失色:“我们都会被吃掉?”
姜湫:“你身上油太多,它消化不了。”
孙德胜:“这个时候你还说什么冷笑话!”
“闭嘴,来了。”
姜湫向后一仰,避开迎面而来的泥土,随即感觉腰间被什么东西缠上,那东西力道极大,差点被把她勒得晕过去。
另外几人也都被泥裹住,这些触手般的泥捕到猎物后开始慢慢缩回去,姜湫被吸进泥里,鼻中充斥着土腥味,甚至耳朵里都灌进了泥土。
大概在泥里被拖了十几秒,姜湫忽觉周身一轻,继而便是一瞬腾空摔落,原以为这次多半摔的不轻,却没想到摔在一个软物之上,减缓了不少冲力。
那软物传出一声哀嚎。
姜湫立刻跳起,拔出手/枪对着声音的来源,却见孙德胜正一脸忧愁地看着自己。
“差点被你压死,现在又拿枪指着我,姜湫妹子,有你这么对自己人的吗?”
姜湫若无其事地收枪:“哦。”
孙德胜:哦就完了?
转而看向另一边,这是一个不小的地下空间,脚下纵横交错着一些大腿粗的树根,再往前看些,就看到三具干瘪的尸体,根据残存的服装依稀能辨出这三人生前是县警。
“那里有什么在一闪一闪的。” 小池指着前面不远处,“还躺着一个人,好像是鹤田?”
还真是。
走到发光的地方姜湫才看清那是一块嵌在树根间的不规则晶体,说镶嵌不太妥当,看样子它应该是从树根里长出来的。
“树精?”
世上万物皆有精/魂,深山中的树生于天地间,有的已然生长了几百年,见惯风雨飘摇与烈日沧海,吸取天与地间的养分,渐渐也就凝结出了树精。
树精是一棵树的精/魄所在,也聚集了不少灵气。但从小到大姜湫只知树精是灵物,有树精的地方通常风调雨顺,不太会有石锤山上这样的灾难。
山体又是一阵剧烈的晃动,姜湫向后退的时候感觉自己好像踩到了什么,低头一看霎时脸色骤白。
这一脚好死不死踩到了阵法上,但是话说回来,谁在这地方布了阵啊!
在还没确定这个阵法是什么的时候姜湫连话都不敢大声说,只能哼哼唧唧叫人过来。
风间和沈辣最快走上前,姜湫和他们说了脚下有阵法的事,风间立刻打了手电查看,最终确定道:“是空山阵。”
姜湫悬着的心又跳起来,但也只跳了两下,终于还是死了。
风间仍旧蹲在地上仔细查看阵法的布置:“但好像又有点不一样,中间有几道画法和空山阵有出入啊。”
“先别管那么多了。”姜湫跳到阵法外,“把这个阵拆了。”
结果姜湫前脚才离开,山体又震荡起来,风间惊呼:“空山阵!一定是空山阵发动了!”
几人踉跄着去拿包翻装备,空山阵是大阵,布阵不易拆阵更难,姜湫和风间小池都咬破手指,将血滴在符/纸上,又将符/纸压在阵法周围几个突出的符号上,如此重复了三遍。
最后一遍的时候姜湫觉得指尖一阵刺痛,抬手看却并未发现有新的伤口,想着或许是神经连带的缘故,指腹的伤口牵连到指尖了吧。
忽然间她觉得头晕目眩,脖颈后仿佛有什么东西重重压着她,叫她沉重地抬不起头来。
就在她快要晕过去的当口,山势的摇晃竟然停了下来,地上空山阵的符印一瞬间消失殆尽。
“空山阵啊,布阵的人还是着急了,留了不少破绽。”
那声音听着志得意满,由远而近,最后声音的主人出现在众人面前时,沈辣和孙德胜很像是见到了自己的大爹。
两人几乎是一前一后扑了过去:“老杨!你怎么来了!”
来人穿了一件灰色的连帽卫衣,整个人身材匀称,一张娃娃脸上带着腼腆的笑。
他径直走到姜湫面前,垂眸与她打招呼:“你就是姜家的小妹妹吧,吴主任算出你这次不顺利,特地叫我来帮你。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杨枭,民调局的。”
姜湫站起来的时候头还有点晕,脱口而出问他:“杨逍,明教的?那不是小说吗。”
杨枭仍旧弯着眉眼笑得温和:“不是。”
这会儿姜湫的脑子转过弯来:“鬼道教三位教/主之一,纵神弄鬼天下无双的……杨教/主?”
杨枭脸上的笑越发谦虚腼腆:“你太客气了。”
你哪客气了……姜湫在心里暗暗吐槽,你明明被夸到爽得很。
“民调局现在这么有实力了,把你都收编了?”
“怎么说呢?”杨枭看起来挺喜欢现在的工作,“吃国家饭总比东躲西藏强吧。”
姜湫不置可否。
“在拆空山阵的之前我已经顺带把外面的问题都解决了,至于善后的事,我可就不负责了。”
姜湫点了点头:“出去之后我会联系局里派人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