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节过后很快就放年假了,从十二月三十日开始一直放到下个月月初几天。圣诞节的时候差不多快夜半才把星海光来送回家,当时自己一个人走夜路,白鸟游还是有点害怕的。好在已经安全回家了,想起星海光来慢一拍思考要不要先送她回家的样子,白鸟游当时忍俊不禁。
年假的第一天该干些什么呢?白鸟游手里拿的观光手册和散落在客厅桌上的资料书说明了一切,要么出去走走,要么留在家里继续准备全国统一的考试。
星海光来给她塞过小纸条,在教导主任叫大家集会的时候偷偷从她身后撬开她的小手,然后包紧。
她把那些小纸条集中装在一个盒子里,木制的,似乎因为手工制作而外皮有些坑洼的地方。
——那是她奶奶精力还算好的时候亲手做给白鸟游装玩具的,不过奶奶送给她的时候她已经初中了。
好在这个盒子由原本的空空如也,到现在被喜欢填得满满当当。
-小游,不要觉得我写字不好看,我已经很认真去写了,学习当然也有。
这是其中的一份纸条,她把熟悉的纸条拆开来看,摩擦已经刻得很深的折痕,说明她已经无数次品尝过这份心意了。
如果当时星海光来表白的时候她不坚定的话,不被那场比赛熏染情绪,说不准现在站在星海光来身边的人就不是她而是其他女生了。
她的电话响起来的时候她被吓了一跳,因为忘记把电话放在哪个房间的哪个角落,她走进一个个空房间,终于在电话即将挂断的瞬间接了电话。北信介打电话过来,不是为了问事情就是唠嗑家常了。
她匆忙捂在耳边,声线和平时无异,“信介哥,怎么了啊?”
“没别的,我明天准备回兵库。”他的声音温柔得像随时变化的奇水,北信介那边貌似有电车到站的广播播报声,他继续说,“现在在长野。”
从北海道回家过年也没什么不对的地方,可白鸟游转念一想为什么他现在会在兵库,从北海道回来这里,难道不是白费功夫吗?
啊……也不对。
“你的意思是?”白鸟游大概明白他的意思,不想直接猜清楚他的目的,假意捉摸不透地说。
北信介也不臧着掖着,开口便说:“很早之前说过的,奶奶想见见你。”
“明天吗?”白鸟游说。
“嗯,明天任何时候都可以。如果你想早点去兵库的话,今晚别熬夜哦。”他的话满含着关心的意味,虽说的平淡,但很容易能够察觉。
白鸟游点点头,哦哦了两声,开口问:“我现在去接你?”
“不用了,不太安全。”北信介一本正经地拒绝了她的好意,去接客人确实算得上基本礼貌。可白鸟游是他妹妹,不是唯一,但是重要。
她的生活处境,他也不是不知道。
白鸟游人瘦瘦小小的,还总在表达自己很坚强。实际上她是一个怎么样的十八岁女孩,北信介完全了解。
“现在还没晚上呢,信介哥。”白鸟游一下就能发觉他是担心她的安全问题,她的嘴角上扬,欢快地说。
北信介扬着薄唇,他不觉得白鸟游的歪理在他这里有用,有板有眼地说:“不是晚上也不行,我待会到你家,记得给我开门。”
“我可能要和朋友出去一趟,大概晚上八九点回来,晚上十点出发可以吗?”
“嗯。”北信介笑眯眯地通着电话,无形的压迫感让白鸟游能想象得到,他的语气突然冷了好多,“对了,你的朋友是男的,还是女的?”
“啊?什么…为什么问…啊……不对…那个……”白鸟游语塞,她想不到北信介会问这个问题,要是表明了说是和星海光来他们一起会被训一顿的,可要是撒谎了,以后就糟糕了。她选择战术延时,“诶诶、等会可以吗?”
北信介不嫌白鸟游磨蹭,耐心地问:“可以回答了吗?”
白鸟游转了转眼珠,觉得棘手,“啊…有男生……也有女生。”
“那挺好的,真为你高兴哦,小游。”北信介问的目的很单纯,但白鸟游不知道这个问题真的只是关心而已。
她看了看显示三分钟不到的通话,心里毛骨悚然,看着秒数还在不断增加,不禁轻捏了捏手机边框。
‘信介哥说起话来果然很恐怖!’
白鸟游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等待电话挂断。
北信介中午才到白鸟游家的。
在这之前她做好了准备,东跑西跑地去买招待客人要用的食材和水果。在冬天运动的感觉其实蛮不赖的,白鸟游把一切整理好以后心满意足地想。
北信介只拿了白鸟游切好的梨块,看到她在厨房忙东忙西的样子,他多看了几眼,安安静静地坐在沙发上。
好像和她认识够久了,北信介第一次见到白鸟游是在小学三年级,白鸟游全家集合来到兵库拜访北信结仁依。他家里有三个小孩,他排中间,有一个姐姐和妹妹,大家都在从事自己喜欢的工作或者做自己该做的事。
白鸟游小时候比他还能跑。
不过现在,记忆中那个在树林跑到迷路以后哇哇大哭的孩子已经懂得如何停下脚步等待明天了。
从下午做到快晚上,北信介会在一旁搭把手帮忙,虽然在白鸟游眼里他是来这里的客人,但北信介只觉得帮助自己的妹妹是自己的人情。
北信介在吃饭的时候想起来一件事,宫侑做了死皮赖脸的事然后又和北信介哭诉他的惨痛经历。
他和白鸟游对上视线,气定神闲地笑了笑,“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白鸟游隐隐约约感到了危险。
北信介吃得又快又干净,他规规矩矩地放下碗筷,抬眸眼神锐利,“比如说,出去和男朋友一起。”
“谁告诉你的。”白鸟游半天只能说出一句话,内心猜测的可能很少,她和星海光来在一起的事情只有身边的同学才知道,除了……
“一个优秀的后辈。”北信介简单地回答,他的话虽然只有一句,但无一不是对那个人的肯定。
见白鸟游还没回过神,眨着眼睛什么也不明白的样子,他多加解释道:
“你见过的。宫侑,侑巵的侑。”
北信介不仅知道宫侑打过电话给自己的白鸟游,他还知道宫侑的根本目的就是为了泡他妹。
“好像是有那么回事……信介哥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作为哥哥当然会支持你。可我不希望小游有一天会因为这些事情伤心,仔细斟酌考虑,毕竟你才十几岁。”
白鸟游对亲情或许不到敏感的程度,可她如果是人就一定会触动,会对这些话做出回应,她重新扬起像春天繁花满开的笑容,开口道:“谢谢信介哥。”
“碗我来收,你先出去玩吧。”他自觉捧着桌上存有污垢的盘子,给白鸟游抽出手的机会。
白鸟游看了一眼手机发来的信息,星海光来他们的活动真是停不下来。据说为了补偿上次队长不在的圣诞节派对,他们决定这次去跑露天温泉。
冬天的露天温泉,暖暖身体还行,可白鸟游想到的却是男女混浴。
……哇哦。
这次明明草色桑也来还去幻想那么过分的事情。白鸟游晃晃头,拿起桌上的钥匙,留了一份备用钥匙给北信介。
“我会尽早回家的,信介哥可以先休息一会,浴室在右边的尽头。”白鸟游在出门前再度告知北信介自己没那么快回来,轻轻关上门,她从楼梯一路走下楼。
昼神幸郎跟在星海光来身后,手里拿着准备去团建使用的物品,在女孩子家楼下等人还是嘴上不饶人,“你来的很慢。”
“家里来客人了,所以慢了点。”白鸟游不急不慢地解释,走到星海光来身边,话是说给昼神幸郎听的,她却只看着星海光来那双灵动的眼睛。
“可以考虑一下我的感受吗?”
昼神幸郎的话让场面尴尬不少,转过头去看地面的白鸟游拉紧装着需要品的袋子。星海光来想要拉近两人的距离,却连伸手都不敢伸。
他一点都不像男的啊!!在内心无能狂怒的星海光来憋着一肚子话,走的路沉闷死了,还是没有人打断。现在走路都要看书的昼神幸郎更是没有观察笨蛋情侣会做什么的欲望。
“学动物医学的知识要那么认真吗?”
“不然呢,能像打排球一样配合的话我觉得还更简单。可这不是打排球,我也不太希望和排球再有什么关联。”昼神幸郎冷静地回答星海光来不足为道的好奇,认真的说也没有哪里不对劲,“如果文化分不够,你该担心的人是你自己吧。”
“我已经尽力了。”星海光来难得说无力的话。
昼神幸郎盯着书,隔了两秒开口:“别放弃。”
“哈?那算我没出息。”
昼神幸郎快受不了了,这个星海光来真是越长大越无厘头,说的话更像一种吊儿郎当的小孩子。他不止一次那么想,可不能干涉别人的成长,于是稍有暗示的提醒平时多了去了。
“游。”昼神幸郎憋了半天,喊出白鸟游的名字,不带请求语气地说:“你说说你的男朋友,一次也好。”
“他……这样挺好的,很帅气、很有十八岁男生的感觉。”
……
“你们两个干脆一辈子都当一对吧,真找不到第二对像你们这样的。”热恋期情侣?昼神幸郎把脑子里记得的电视剧桥段念在心里,他不想说出来,不想和热恋期没有智商的情侣交流。
真的,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关他事。
“草色桑上次的圣诞派对去了吗?”白鸟游哪壶不开提哪壶,她的醒目是分对待什么人的,可这次的问题连星海光来也紧张起来。
暂且不提两人在平常日常训练中有多么的尴尬,草色礼子和昼神幸郎这两个名字已经不能够光明正大地提起来了。
本就少来社团的草色礼子曾经和教练谈过心,也就是那次造成一周五天几乎只有两天会去社团。
“没来。”昼神幸郎回了话。
他那天都待在圣诞聚会的包间里,可连草色礼子的一点影子都没看见。
“为什么不告诉我们,你们是因为什么而吵架的?”白鸟游咄咄逼人地问昼神幸郎。即使她的语气和声音不够强硬,可她的这番操作还是让星海光来担心起来她和昼神幸郎的关系是否还会稳定如常。
昼神幸郎呼出一口热气,合上书,眉眼带着隐约的恼怒,他不想提起来的事情只有这件,“小孩子别知道太多。”
“不小了,我们都十八岁!”白鸟游不甘示弱地用现实回嘴。
昼神幸郎轻蔑地看了白鸟游一眼,在浓深浑浊的黑夜中不太明显,“我不是光来那型的傻瓜。”
“现实比你眼中的残酷多了。”他目光直直向前,想知道世界蕴藏的未知。
热水的温度刚刚好,浇灌身体后便打算泡温泉,在天然石块的后面白鸟游意外地找到了草色礼子。白鸟游好久都没仔细看着草色礼子了,现在一看,她和以前确实有些地方变了。
眼神或者内心?
“我好久没和草色桑说话了呢,加上入学考试和那些模拟考之类的,没什么时间和你聊天,最近还好吗?”
“在疗伤中哦。”她把身体沉进温暖的泉水中,热乎乎的水气一层一层地蔓进眼中,草色礼子想到什么事,突然垂下眼睛,无力地抽抽没感觉的鼻子,“我,其实挺羡慕你曾经被昼神喜欢过。”
“很难想象他到底会喜欢什么样的人。见到你的时候我以为昼神阿姨当时说的话是假的,骗我的。那个‘白鸟游’一点都不符合我想的样子。
可后来我又觉得能让昼神君这种独特的人喜欢过,肯定很了不起。不过我能看得出来他现在并不喜欢你。
昼神君没有喜欢的人,我一直没从他的眼睛里看出对异性的喜欢。”
“喜欢也好,情感也罢。光看那张静止不动的脸,我就一定会说啊,这家伙是冷淡的人嘛。”她把头靠在温泉石上,捧起一滩清泉,声音像半化不融的巧克力。
“事实上很温柔,幸郎只是不知道如何表现出自己的需要。”白鸟游对小时候的昼神幸郎更有印象,没想到他家里的人也知道他喜欢过她的事情,“再说,小时候的喜欢,哪里能作数的呢?”
“我很羡慕啊。”草色礼子把手放回水里,放松下来,闭着眼睛回答。
“告诉你一件事。”她趴在草色礼子的耳边准备说出曾经还记得的秘密,“其实幸郎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会很爱唠唠叨叨。”
“大概等不到那个时候了。”草色礼子早就决定好了自己的去向,不是她只能去那个地方而是去那里会轻松很多,“我准备回关西老家上大学哦。”
“呀,草色桑在关西地区出生吗,完全听不出来诶。”本州地区来说,关西腔和关东腔很不一样,可草色礼子的口音完全没有滑舌的关西味道,正宗的关东腔让她的气质稳定在受欢迎的程度。
“哈哈,确实我也不觉得。”草色礼子附和白鸟游的话,结合家庭原因解释起来会很简单,可又整理得很绕,“爷爷和奶奶是在关西老家经营着神社,爸爸在长野工作,妈妈是关东人。”
“挺复杂的样子……不过我会努力理解的!”白鸟游一时转不过弯,她的脑子在放松情况下,智商低到极致,理解能力和听力也不怎么用心工作。
草色礼子嘻嘻笑笑了一会儿,沾湿的头发和红润的脸蛋让她显得倍加可爱,她突然看着白鸟游不再转头了,直到白鸟游注意到她的视线。
“我想知道,小白鸟有没有喜欢过昼神君呢?”
白鸟游愣了一秒。她以前想过这个问题,可这个问题在当时是没有答案的。
可现在不一样了,她想要得到的东西是星海光来的喜欢还有维系自己与昼神幸郎之间的友情。白鸟游的唇角弧度又往上提了提:
“我的喜欢,从以前到现在只属于星海光来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