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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槛沉沉水殿清

    郭竹君结结实实生了一场“怪病”,这场病来得急且凶险,高热退去后,噩梦惊悸持续数日不散。

    她反复梦见郭啸天横刀自刎的场景,滚烫的鲜血喷溅而出,仿佛一滴滴渗进了她的四肢百骸。

    梦中的麻衣男子,更是面色狰狞,冰冷的手指如利爪般刺入她的胸膛,硬生生将一颗仍在跳动、鲜血淋漓的心掏了出来,再龇牙咧嘴的狠狠掷到她的脸上!

    她常在深夜惊叫着醒来,冷汗浸透寝衣,浑身抖如筛糠。

    郭氏夫妇被女儿这突如其来的怪病吓坏了,又不敢声张,只对外宣称姑娘是感染了风寒,私下里让孙管家寻了口风极紧、信得过的老大夫进府诊治。

    大夫诊脉后,也只说是“惊悸过度,心神失养”,开了几剂安神定志的方子。

    沈秋平忧心如焚,除了亲自照料汤药,还特意找了府中最是年老、据说有“通灵”之能的老嬷嬷,连着五日,每日天还未亮便在郭竹君房门外低声“叫魂”。

    郭瑊和沈秋平看着女儿苍白的小脸,心有余悸,生怕勾起她的心病,半个字也不敢问起,只是默默增加了她身边服侍的人手,连夜间也安排了可靠的婆子在外间值夜。

    郭竹君对此倒也无所谓,周啸天自戕的那一刀,早也将她自以为的虎胆砍成了鼠胆,内心深处,她更担心的是那个手段狠辣的麻衣男子,会不会反悔,又来找她麻烦。

    她悄悄吩咐红蕊去打听周府的后续,听红蕊说周府现改作了什么云华山庄,新换了下人,原先的都已经妥善打发了,无人再伤亡时,觉得那个麻衣男子做事也还算恩怨分明,应该不会找她麻烦了,心下一宽,神色瞬时好了很多。

    风波暂歇,婚期将近。

    成亲前五日,贵妃宫中派了女官前来传话,召沈秋平和郭竹君入宫觐见。

    得知能进那传说中的皇宫内苑,郭竹君心中的阴霾被好奇与兴奋驱散了大半。

    她强打精神,让红蕊服侍着精心梳洗打扮一番,兴致勃勃地随母亲登上了前往宫城的马车。

    宫门外早有吴贵妃宫中的小内侍垂手恭候,引着二人前往仁明殿。

    沈秋平谨守礼仪,目不斜视,微微垂首而行。

    郭竹君表面上也规规矩矩,但那双灵动的妙目却忍不住滴溜溜地四处偷瞧,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新鲜无比。

    引路的小内侍见她眼中满是好奇,便也放慢了脚步,指着路边修剪成奇珍异兽形状的花木、形态各异的太湖石假山,轻声细语地为她介绍起来,倒也解了几分拘谨。

    行至仁明殿外,小内侍入内通传后,便引着母女二人步入殿中。

    殿内,吴贵妃今日显然心情甚佳。

    她穿着一身华贵的紫色大袖常服,头戴精巧的珠翠冠,发髻间还别出心裁地点缀着几朵娇艳欲滴的粉紫色牡丹鲜花,笑意盈盈,更添几分喜气与雍容。

    她一见郭竹君,便亲热地上前拉住她的手,上上下下仔细端详了一番,眼中满是赞赏:“好孩子!先前母亲信中夸你生得灵秀,今日一见,才知母亲还是说得含蓄了!我们君儿这模样,这气度,简直是顶顶拔尖儿的!”

    宫人们适时奉上香茗,并几碟宫中御制的时新果脯和玲珑剔透、花样繁复的茶点。

    吴贵妃招呼母女二人落座,目光落在郭竹君略显单薄的身形和尚未完全恢复红润的脸颊上,关切地问道:“君儿,我瞧着你身量纤纤,气色似乎有亏?”

    郭竹君连忙起身,恭敬答道:“多谢贵妃娘娘垂询。前些日子偶感风寒,劳娘娘挂心,如今已是大好了。”

    “那就好,那就好。”吴贵妃欣慰地点点头,“再过几日便是你出阁的大日子了。成亲之后,便要随峻王远赴剑州封地,路途迢迢,舟车劳顿,千万要仔细将养身子,切莫大意。”

    这次觐见主要是闲话家常,气氛轻松融洽。

    三人品着香茗,聊些郭家近况、临安风物,吴贵妃言语温和,态度亲切,让郭竹君渐渐放松下来,只觉得这位贵妃姨母真是和蔼可亲。

    然而,这份轻松并未持续太久。一名小内侍匆匆入殿,躬身禀报:“启禀贵妃娘娘,潘贤妃娘娘听闻郭家姑娘入宫,特遣人来,想请郭姑娘移步玉华殿,说是……亲表祝贺之忱。”

    吴贵妃脸上的笑意淡了些,端起茶盏,用杯盖轻轻撇了撇浮沫,语气淡然道:“哦?本宫这里已传了午膳,郭姑娘用了膳再去回话吧。你且去回潘贤妃,郭姑娘稍后便到。”

    待小内侍领命退下,吴贵妃才放下茶盏,唇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对沈秋平低声道:“那位潘贤妃,素日里总嚷着身子不爽利,今日头痛,明日心口闷,变着法子引官家怜惜。今日倒好,精神头十足,还有闲情逸致‘亲表祝贺’了。”话语间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

    沈秋平听吴贵妃话里话外对那潘贤妃多有微词,心中顿时为女儿担忧起来:“娘娘,君儿这孩子懵懂无知,性子又直,只怕……”

    “姐姐不必过虑。”吴贵妃打断她,语气转为安抚,“正因为君儿心思纯净,所知甚少,反而不怕她盘问什么。你且放心,潘贤妃再如何跋扈,也不至于当面便为难了君儿。”她又转向郭竹君,温言叮嘱:“君儿,到了玉华殿,无论潘贤妃问你什么,你只管恭恭敬敬的,她问一句,你答一句,只要礼数周全,她便挑不出错来。”

    饭毕,郭竹君牢记吴贵妃“谨言慎行”的叮嘱,强压下心头的不安,随着引路的小内侍前往玉华殿。

    这一次,她目不斜视,微垂螓首,再不敢分神去瞧那沿途的奇花异石、雕梁画栋,每一步都走得规规矩矩,生怕给人揪出错处来。

    方踏入玉华殿,一股混合着浓郁龙涎香与甜腻花香的气味便扑面而来。

    郭竹君依礼拜倒,声音恭谨:“民女郭竹君,叩见贤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抬起头来。”一个慵懒中带着几分审视意味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郭竹君依言缓缓抬头。

    眼前的潘贤妃如同一朵艳放的牡丹,梳着高耸入云、缀满累丝金凤和拇指大东珠的屏山髻,身穿一袭酱紫色对襟广袖妆花缎长袍,袍上用赤金线绣着繁复到令人眼花的“凤逐牡丹”图样,在殿内烛光下流光溢彩,几乎刺目。

    她的眉目精致如画,眼波流转间顾盼生辉,媚态天成。

    潘贤妃目光快速在她脸上打量一眼,随即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声音陡然变得亲热起来:“哟!果真是个标致得紧的美人儿!难怪贵妃姐姐赞不绝口呢!快起来,赐座。”她随意指了指下首的绣墩。

    郭竹君谢恩起身,只随意瞄了一眼,便觉这玉华殿的奢华远超仁明殿,可谓是金玉满堂,陈设极尽繁复堆砌之能事。

    她小心翼翼地在绣墩边沿坐下,只觉这殿内的空气比仁明殿滞重许多。

    “好孩子,别拘着,本宫这儿没那么多规矩。”潘贤妃笑吟吟地开口,声音甜得如同浸了蜜糖,“本宫这人啊,性子最是爽利痛快,最烦那些虚礼客套。这深宫日子,闷得人心慌,可巧听说你来了,便想着请你过来说说话儿,解解闷儿,咱们就当是……自家娘们儿闲聊。”

    郭竹君听着她热络的话语,紧绷的心弦却丝毫不敢放松,只依礼恭敬地应了声:“是,谢娘娘厚爱。”

    潘贤妃染着鲜红蔻丹的纤长玉指执起一只薄胎甜白瓷茶盏,优雅的抿了一口,才慢悠悠地继续道:“虽说峻王并非本宫亲生亲养,但终究是皇家血脉,是咱们皇家的龙子凤孙。本宫身为长辈,今日见你,自然要备一份心意。”她放下茶盏,目光意味深长地锁在郭竹君略显苍白的脸上,“你即将嫁入天家,日后便是正经的皇家媳妇,咱们也算是一家人了。你呀,嫁过去后,首要便是替峻王打理好府邸内务,做个贤内助。更紧要的是……”她刻意顿了顿,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郭竹君的腹部,声音压低了些,带着暧昧的催促,“早日为峻王开枝散叶!”

    这番直白露骨的话语,让郭竹君瞬间面红耳赤,心跳如鼓,只能深深垂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衣角,掩饰心中一闪而过的厌恶。

    随着潘贤妃一个眼神示意,便有近身宫女出了门去,不多时,几名宫女端着光亮的黑漆嵌螺钿托盘鱼贯而入,一一立在郭竹君面前,托盘上均覆盖着明黄色的贡缎。

    “来,看看本宫为你备的礼物,可还入眼?”潘贤妃笑吟吟地抬手示意揭开缎子,露出里面的物件来:几匹光泽如流水、纹样华美绝伦的宫缎,以及几样镶嵌着硕大珍珠、鸽血红宝石和祖母绿、工艺繁复到极致的首饰。

    然而,当郭竹君的目光触及其中两样首饰时,她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

    一对玳瑁镶金、嵌满细密彩色宝石的手镯!

    一支金累丝点翠、凤凰展翅、口中衔着一颗硕大浑圆珍珠的金簪!

    这两样东西,曾出现在清河郡王府送来的那堆“见面礼”中最显眼的位置!当时她还拿在手中惊叹过!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郭竹君的脚底直冲头顶!

    她只觉得头皮发麻:这绝非巧合!潘贤妃和清河郡王府到底是什么关系?莫非清河郡王府那场声势浩大的提亲,背后站着的,便是眼前这位笑靥如花的贤妃娘娘?

    潘贤妃此刻将这两件“聘礼”堂而皇之地作为“见面礼”送给自己,是示威?提醒?还是某种不怀好意的“标记”?

    联想到吴贵妃与潘贤妃之间那几乎不加掩饰的不睦,郭竹君只觉得眼前这位明艳动人的妃子,笑容下藏着的是淬毒的刀锋。

    潘贤妃脸上依旧挂着那明艳笑容,仿佛只是送出几件再寻常不过的物件,语气轻松随意:“前些日子内府新贡了些玩意儿,本宫瞧着新鲜,便留了些。横竖也用不完,就分赏了下去。这不,听闻贵妃姐姐召你入宫,想着你即将成为皇家新妇,便也特意给你留了一份儿,添个喜气。”

    郭竹君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起身深深一福,声音竭力保持平稳,却仍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民女……叩谢贤妃娘娘厚赐!只是……民女微末之身,实不敢受此重宝。”

    “诶~”潘贤妃拖长了调子,佯装不悦地嗔道,“这话说的可就见外了!你马上就要是峻王妃了,堂堂正正的宗室媳妇,什么微末之身?这点子心意,你若不收下,那就是瞧不上本宫,本宫可要伤心了。”

    郭竹君心知再推辞下去,不仅失礼,更可能彻底得罪这位深不可测的潘贤妃。

    只能再次盈盈拜倒,将额头抵在冰凉的地砖上,艰涩道:“民女……谢贤妃娘娘恩赏。”

    恰在此时,门口宫人恭敬禀报,道贵妃娘娘宫里有人来请郭姑娘回去。

    潘贤妃脸上的笑容微一凝滞,随即又绽开更灿烂的笑容,亲自起身,款步走到郭竹君面前,亲昵地执起她的手:“瞧瞧,贵妃姐姐真是片刻也离不得你。你这孩子,知书达理,模样性情都这般可人疼,本宫一见便觉得投缘得很,可惜只能匆匆一晤……”

    她一边说着,一边抬手从自己那雪白细腻、散发着幽香的颈项间,解下了一条看似古朴却异常精巧的金锁链。

    链子下端,坠着一个约莫拇指指节大小的金锁。

    锁被打造成威猛咆哮的虎头样式,虎目圆睁,虎口中镶嵌着一颗流光溢彩、随着光线转动仿佛拥有了生命般、开合着锐利“眼线”的金绿猫眼宝石!

    “这个呀,”潘贤妃将还带着她体温和幽香的金锁托在掌心,垂起眉眼作伤心状,“是我幼时便贴身佩戴的旧物,算不得多名贵,却是家母当年一步一叩首,虔诚供奉于龙虎山张天师座下,日夜诵经、求得神明护佑的灵物。我见你面色苍白,似有邪气侵体,戴这个秽物便近不得身。”她不由分说,亲手将这金锁项链戴在了郭竹君的颈上,动作轻柔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

    郭竹君也不敢用力推拒,那锁链一触碰到肌肤时,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戴好后,潘贤妃还细心地替她整理好衣领,微微倾身,凑近郭竹君的耳畔,低语:“好孩子,记住,此物乃通灵护身之宝,务必贴身戴着,日夜不离,亦不可轻易示于人前。”

    郭竹君无法,只能做出千恩万谢的样子。

    然后,带着满腹的惊疑、不安拜别潘贤妃,回到仁明殿,方知吴贵妃已被太后临时传召侍奉。

    因不知吴贵妃何时能回,母女二人不便在宫中久留,便在几个宫人的护送下出了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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